我的同桌一點都不可愛!
番外四江城行
沈悅之又夢見嘉明了。
夢裡,她匆匆從家中離開,心裡記得是六點半開始晚自習,一定要在那之前趕到學校裡。結果一路上總遇到各種問題,大事小事地耽擱,最後終於到校,天已經黑了。
高四的班主任不像羅阿姨那麼溫柔,而是個十分嚴厲的中年男人。他一皺眉,沈悅之就條件反射地準備寫檢討。
這裡沒有高三時那樣輕鬆的氣氛是的,相比之下,高三已經算得上輕鬆了也沒有曲璐璐那群可以和她一起上課摸魚畫五子棋的哥們兒。唯一一個和她一起複讀的是段龍,但兩人不在一個班,也就在下午那個大課間裡,兩人能一起打會兒球。
因為她選擇在嘉明複讀,學校裡依然流傳著她的傳說,說沈校霸當年如何勇猛,一對十根本是小事情。瞎話編了一堆,最後傳到沈悅之耳朵裡,同班的人和她求證,問是不是真的,她真有那麼厲害嗎?
她心裡空落落的,好像那裡有一個洞,一直鑽著陰風。
她在晚自習結束之後、一片空曠的操場上站著,心中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麼。
沈悅之驀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片亮光,藍色的椅背、撐在她胳膊下麵的小板子。左側就是窗子,外麵是大片農田。正值夏季,有些地方的小麥已經收了,種下玉米苗。還有些地方仍未收割,一眼看去,就是金燦燦一片。
她仍然在北方。
旁邊的薛靜怡正靠在自己的位子上玩手機,見沈悅之醒來,也隻是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倆是一個係的同學,但是隔壁班的,隻是都是江城人,才在考完試後結伴回家,兩人說不上熟悉。
薛靜怡占了座位上的插口,沈悅之看看自己手機上剩餘19電量的提示,拿出充電寶。
她上大學一年了。
這一年,第一個月,沈悅之幾乎夜夜都夢到嘉明。有很多次,她醒來的時候,眼角還帶著淚水。
她會擦一擦眼淚,喝口水,然後沒事兒人似的下床,還是那個院裡女籃主力、偶爾去女足混混,女子羽毛球賽缺人的時候也被塞上去湊數的沈悅之。在同學眼中,她體育很好,成績也不錯,最重要的是對誰都笑嘻嘻的,人緣相當不錯。
之前學期末的時候,學生會換屆,她被導員直接點成下一屆體育部部長。
當時,沈悅之發了票圈,配著顏文字和自拍,和彆的大學生沒什麼兩樣。
但隻有她知道,她心裡有一個洞。
當時高考失利,她的成績剛上二本線,而謝青陽溫柔而殘忍地告訴她“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沈悅之問“如果我複讀呢?你會等我嗎?”
謝青陽沉默了一會兒,說“每次看你打球,看你在課上看雜誌,看你課下也和曲璐璐嘻嘻哈哈,和我對著‘今天能不能不背單詞’的問題插科打諢我都覺得,咱們遲早要分手的。”
她說“她說,我知道你喜歡我。”
“但我覺得,你還沒有那麼喜歡我。”
“喜歡我的話,難道不應該為了我而努力嗎?我沒要求你為我付出什麼,我隻是希望你對自己的人生負點責任。可你在過去那幾個月……我不覺得你有認真對待高考。沈悅之,你會認真對待我們的未來嗎?”
“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
她說了那麼多話,一字一句,都化成尖刀,插在沈悅之心口。
伴著這些尖刀帶來的疼痛,複讀那一年,沈悅之拿出百分之二百的氣力。她總會想到最後一次見謝青陽時,少女姣好的眉眼中隱藏的失望。
如果她高三真的靜下心,如果她沒有總是覺得僥幸……是不是說,青陽就不會那麼決絕地斬斷兩人之間的感情?
從高三那個暑假開始,整整兩年,沈悅之都沒再見過謝青陽。午夜夢回,她偶爾覺得,或許那個少女的存在隻是自己少不更事時的幻想。
她的高四,是真的刻苦,連段龍都驚歎,說“悅姐,你早這樣,肯定早考上了。”
沈悅之勉強笑笑,心想,我要是早這樣,我現在大概早和女票不對,是前女票,雙宿雙`飛,隻羨鴛鴦不羨仙了。
她花了很長時間去想,謝青陽說的最後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後來,沈悅之慢慢覺得,青陽大約是真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她。
那她高四那麼努力,青陽如果知道,或許會願意和她再在一起的吧?她明明……那麼看重她。
那是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而那個人,成了她對未來的所有期許和幻想。
沈悅之靠在窗子上,想了半天,心情慢慢壓抑。恰好旁邊的薛靜怡戳了戳她,笑嘻嘻地把手機遞到她麵前,“你看這個!超可愛的!”
手機屏幕上是一張動圖,一扇緊閉的門,下麵流出一道三四厘米的空隙。一隻貓慢慢擠進來,抖了抖身上的毛,飄然離去。
薛靜怡道“這貓好肥,居然真的能鑽過去。”
沈悅之壓下心頭的苦澀,跟著笑起來。
她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從前的模樣,眼睛彎彎的,兩個酒窩仿佛釀著最甘甜的蜜水。高三暑假,她就剪了短發,一直到現在都是。薛靜怡看她這樣,有些被秒到,當即表示“悅哥!來自拍一個!”
……話說回來,這種稱呼是怎麼就從高中一直保留到大學了啊!為什麼她班裡人和孫敏那麼心有靈犀一點通。
沈悅之一邊在心中吐槽,一邊比出一個v字。
她第二次高考時成績不錯,有六百多分,可以賭一把江大。
沈悅之賭了,沒上,而是落到第二誌願西都大學。這也是所名校,她爸媽和旁人說起,亦是臉上有光。
她笑著陪薛靜怡自拍,完全沒注意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旁邊的走廊中走過。
拍了幾張之後,沈悅之再抬頭時,也僅僅是覺得遠處的背影有些隱隱眼熟。她沒來得及細想,肩上就被薛靜怡一拍。沈悅之回神,聽對方問自己“這幾張,悅哥你覺得哪張最好?”
她認認真真地挑了半天“嗯……這個吧。”
薛靜怡又對比了一會兒,結合雙方看法,最後挑出最順眼的一張,發上票圈。
在離沈悅之與薛靜怡十來米外的地方,謝青陽歎口氣,發覺自己好像是走錯方向,要找洗手間,還得去下一節車廂。
不然直接去餐車買點東西吧她捏著手上的衛生紙,一邊往前走,一邊想。
果然再穿過一個車廂,就看到洗手間標誌,可惜兩間都是有人標識。這也沒辦法,謝青陽拿出手機,隨意刷了幾下微博,很快看到扣扣彈出提示消息。
是這次誌願活動的負責人在群裡問大家都上車了嗎~
下麵很快刷了一堆回複,謝青陽看在眼中,微微笑了下,也在聊天框裡打字上啦,已經從西都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打完字,謝青陽選擇發送,又抬眼看了眼洗手間。裡麵傳來一陣衝水聲,裡麵的人應該快出來了。
手機上的消息還沒發出去,大約是路上信號不好。這是常有的事,謝青陽也沒在意。
她見麵前的門打開,一個年輕女孩子從裡麵出來。
謝青陽把手機塞在口袋裡,抬腳邁入洗手間。
那之前,她無意中往左手邊的車廂看了一眼。這一眼,讓她的步子微微一滯。
她是從右邊的車廂來的,待會兒還準備往左邊走。此刻,左邊的車廂裡像是出了什麼事,謝青陽聽到乘務員在問“這裡有醫生嗎?”
兩三個乘務員圍在同一個座位旁邊,從謝青陽的角度,能看到其中一個高挑女性焦急的麵色。除此之外,那個座位旁邊的人也相繼站起,去看那個位置。
謝青陽輕輕擰了擰眉,踏進洗手間,鎖上門。
她上了廁所、洗了手,再拿出手機看時,之前的消息還是沒發出去。
屏幕左上角顯現出空格狀態。她試著開了下飛行模式,再把飛行模式關掉很奇怪,一點改變都沒有。
從洗手間的窗戶往出看,眼前是一片田野,偶爾還能看到遠方的村莊。又不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也沒有經過隧道,雖然高鐵上信號不穩定,但也不應該這麼不穩定吧。
謝青陽心裡這麼念了句,又把手機塞回口袋,準備出門。
她的手都按在門鎖開關上了,忽然聽到一聲尖叫。這聲尖叫好像是一滴水,掉入滾燙的油鍋裡,洗手間外頓時人聲鼎沸起來。
謝青陽的手下意識一縮。
外麵的聲音太過嘈雜,謝青陽一時不敢出門。她靠在門邊仔細聽外麵的響動,似乎有人在喊……喪屍?
謝青陽的嘴角抽了抽,好吧,居然來到這種魔幻現實主義大片了。
她想起剛剛自己看到的畫麵,覺得彆說,還真有點像典型的喪屍片開場。可要讓她真信這事兒,又有些不太可能。
總歸外麵還亂著,謝青陽重新坐回去,刷手機咦,還是沒信號?
她習慣性地咬著下唇,手指刷著聊天界麵。這次來西都,是參加一個國際誌願活動,主題就是邀請國外的誌願者來中國給小朋友們講課,往往是在fb上聯係,再向她們介紹具體項目。她算是江大這邊的接待者之一,組織在全國各個高校都有分布,今年的主辦方是西都師範大學分部。
把誌願者們帶到西都,再看完活動、將誌願者們介紹給西都師範分部的同學,她的任務就算完成。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彆的同學。大家直接從京大出發,再分彆買票回家。
這會兒,手機迷之上不了網,右上角的信號格仿佛被吃掉。謝青陽麵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在想“哦,好像這也是恐怖電影開頭的必備信號。”不過一般的喪屍片當然還是能用手機的,除非到了後期,信號塔得不到維護,被那些行走在野外的行屍走肉破壞她一邊漫無邊際地想,一邊注意著外麵的動靜。慢慢地,門外安靜了下來,多出一個聲音,似乎是乘警,在安撫群眾。
謝青陽慢慢放下心,準備出門。
而在這次將手按向開關之前,她又停頓了下,往窗外看了一眼。
在離高鐵線路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砂石廠樣子的地方。
謝青陽動作一頓,全身發涼。
剛剛驚鴻一瞥,她看到一個人滿身是血,躺在地上,而另一個人就跪坐在前者身邊,埋頭撕咬著他的血肉!那樣的畫麵直直刺進她眼睛裡,放大再放大,明明高鐵瞬間就開過,可血腥的畫麵仿佛依然留在謝青陽視網膜內。她渾身一顫,心跳不已。
怎麼會這樣!
謝青陽看著眼前的鏡子,勉強深呼吸了幾下,重新擰開水龍頭,開始洗手。她洗的很仔細,一遍又一遍,水流從她的手背上滑過,又墜入池中。
她再看窗外,還是那樣平靜的田野。
“應該是心理作用吧,應該是看錯了……離得這麼遠,我怎麼可能看到‘撕咬’?肯定是看錯了不過那個血人是真的,得報警吧,應該是凶殺案。”
她在心裡說了三四遍,才慢慢穩下心神。恰在此刻,有人敲了敲門。
謝青陽又是一震。
門外,有人說“你好,好了嗎?不好意思,我家小孩有點急……”
過了會兒,謝青陽道“好了,等一下。”
她踏出門的時候,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夢裡。
剛剛鬨出動靜的車廂一片平靜,但謝青陽還是能從其中乘客的麵上看出幾絲焦慮。她心中遲疑,不覺間還是走到其中最近的一排座位旁,問“你好,麻煩問一下,剛剛這裡是出什麼事了嗎?我聽見聲音。”
她問話的對象是個年輕男生,大約也是大學剛放假。聽到她的問題,那男生露出一個後怕的表情,“有一個人癲癇發作了,站起來那樣子簡直像是喪屍,還想咬人”
他旁邊的女生推了他一把,看向謝青陽“什麼喪屍啊。同學,彆聽他瞎說,就是一個人生病,剛才發病了而已。”
謝青陽小聲道“我好像聽到有人尖叫誒。”
女生有點同情的樣子,說“好像是乘務員被她咬了一口吧。”
男生“都咬人了,還說不是喪屍?!”
女生“哦,那你是要怎麼辦,砸窗戶逃生嗎?”
男生“……”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說了幾句,才像是想起旁邊站的謝青陽似的,說“那個病人被扶到彆的廂去了,朝那邊走的。”指一指身前。
謝青陽聽過,點頭道謝“這樣啊。”她又問,“對了,你們的手機有信號嗎?”
男生和女生互看一眼。他倆原本正各自拿手機看視頻,並沒有注意這個問題。這會兒退出視頻a一看,才一起驚訝道“沒信號啊。”
話一出來,再旁邊些的人跟著道“你們也沒信號?是移動還是聯通啊。”
“我電信……”
“我是移動。”
“雙卡的,電信和聯通都沒信號。”
附近的人相互一說,覺得事情有點大條。
謝青陽看一眼時間。她是十點上車,從西都出發。這會兒是十一點二十,大約十二點能到下一站栗都。
她這會兒仍舊覺得是自己想太多,可如果可以謝青陽想,要不然乾脆在栗都下車吧?這兒是在高鐵上啊,萬一出了問題,難道還要繼續鑽洗手間?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往自己所在的車廂走。一路都盯著手機,毫無意外,繼續沒信號。
走到中間那個車廂時,有個老先生叫住她,問“小姑娘,你從那邊過來,那邊剛才是不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