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陽一怔。
老先生解釋,說他聽到很大動靜。雖然很快有乘警過來,說沒什麼事發生,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謝青陽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個人癲癇,咬到乘務員,才亂了一陣哦,說那個癲癇的人站起來了,樣子很像,很像一種怪物。”考慮到老人未必知道“喪屍”這個名詞,謝青陽換了種說法。
聽了她的話,老先生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謝青陽也點頭微笑了下,繼續往前走。她一路都在看著車窗,心裡不由地想,難道是剛才看到的畫麵,真的是她眼花了?
謝青陽搖了搖頭。
走到自己車廂時,有個乘務員迎麵過來。
謝青陽側身避讓,心裡琢磨,癲癇的人真的能站起來嗎?
如果手機有網就好了,可以查查……對了,這麼大麵積的斷網,還是三巨頭一起斷,真的沒問題嗎?
謝青陽猶豫了半秒,就開口,叫住乘務員“你好。麻煩問一下,這條線上經常會沒信號嗎?”
乘務員回身看她,很禮貌地說“不會啊,一般除了進隧道的時候,手機會全程能上網的。”
謝青陽就道“可我已經二十來分鐘沒信號了。”
乘務員擰了擰眉,還是很有禮貌,道“可能是特殊狀況吧,這個……”她也沒辦法啊。
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周圍的人便一個接一個地說,自己也是一樣的狀況。原本以為是手機出問題,現在看,根本是信號商出問題?
還有人說,自己已經在西都到江城這一條線上坐過無數次,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狀況。
幾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吸引遠處座位上的人看過來,沈悅之就是其一。
她抬起頭,一眼看見站在人群中的謝青陽。
沈悅之手一抖。她原本正拿著手機,和薛靜怡自拍。這下手抖,險些把手機摔下去。薛靜怡很莫名其妙,問她“怎麼了?”
沈悅之張了張口,心臟“咚咚”直跳,有如雷鳴。
她居然在這裡見到了謝青陽!
沈悅之睜大了眼睛,細細用目光描摹前方的少女。她苦澀而欣慰地想,兩年過去了,青陽換了發型,臉上的妝容也精致許多……剛分手時,她震驚又難過,一氣之下屏蔽了謝青陽所有消息。隨著時間過去,她想看看對方的近況,卻已經沒有勇氣。
如果不是這會兒見到,她不會知道現在的青陽是什麼模樣。
也就更不知道,這兩年,對方遇到什麼人,有沒有交新的朋友,有沒有新的戀人。
薛靜怡見她不答,便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一個和她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站在乘務員身前,兩人像是正在說什麼,周圍一圈人都在附和。她們的位置算是中間偏後,聽不清那邊的聲音。但在薛靜怡看來,應該不是那種會被答進“你在列車上遇到過什麼奇葩”的事。
她碰了碰沈悅之“悅哥?悅哥?”
沈悅之慢慢舒出一口氣,倒在身後柔軟的座椅上,失魂落魄“我看到我ex了。”
薛靜怡“……什麼?!”
沈悅之“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在首都上學嗎?”
薛靜怡還沉浸在“什麼原來悅哥是有過ex”的震驚裡。
她抬頭望那個方向努力瞄,硬是沒看到一個年紀差不多的男的。
薛靜怡“……”不是吧。
她開始看站在乘務員麵前的那個女生,偷偷問“悅哥哥,你ex……是男是女?”
另一邊,謝青陽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
她想“要不然等到了栗都站再看吧?栗都好歹是個省會城市,如果到那裡還是大麵積沒信號,就肯定是出問題了。”
可如果真出了問題,她敢在栗都下車嗎?
謝青陽想到這裡,深呼吸了下,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她手腳冰涼,大約是車裡空調溫度太低謝青陽一邊強行自我安慰,一邊走向座位。
就在這一刻,她與沈悅之對視。這一眼,仿佛蘊含著千言萬語,她從沈悅之眼中看出太多情緒。
謝青陽腳步一停“沈……”
就在這一刻,她又聽到一聲尖叫!
謝青陽慢半拍地回過頭,見到許多人從位子上站起,與她一起看向後方。那她剛剛走到的車廂裡,許多人往滿麵驚恐,朝這邊湧上!
謝青陽覺得,自己從未有過這麼果斷的時候。
她往前邁了數步,走到沈悅之身前,“走!”
沈悅之一臉懵比“什麼?”
謝青陽擰眉,在沈悅之旁邊看到另一個女生。肢體語言不會騙人,在她走過來的時候,那個女生下意識就往沈悅之所在的方向傾身過去。
她心中倏忽升起一陣煩躁,恰好沈悅之與那女生旁邊沒人她直接低聲道“前麵出事了,去洗手間躲一下,快走!”
沈悅之莫名其妙,就被謝青陽拉起來。這一拉,她也看到往這邊跑來的驚恐人群。一股危機感漫上心頭,她比謝青陽力氣大,這會兒直接一手拉謝青陽,一手拉薛靜怡,往剛剛謝青陽說的地方衝。
對對對,洗手間,那裡有門,是一個閉塞的地方沈悅之滿腦子都是這些,她匆匆把ex和同學塞進洗手間,還好,這會兒是無人狀態。謝青陽手上居然不知何時多了個箱子,和三個人一起,艱難地擠在洗手間裡。
沈悅之將門鎖上。
“哢嚓一聲”,落在謝青陽耳中。她腿一軟,身體靠著旁邊的牆壁,心跳如鼓。
外麵仍是喧鬨的響動,謝青陽艱難地平複著呼吸。
沈悅之還處在懵比的狀態下,剛剛跑,是身體先大腦做出反應。可到了這會兒,她聽著外麵的尖叫,後知後覺“到底怎麼了青陽?”
沈悅之下意識就叫出了從前的稱呼。
謝青陽更煩躁“我怎麼會知道。”
洗手間裡地方太窄,放著箱子,連挪動的空間都沒有。她剛才完全是下意識,在路過自己座位的時候,直接把箱子拉杆撰到手中。也是恰好,她的位置靠著走廊,就在倒數第二排,又沒塞什麼重的東西,一拎就拎起來。
這會兒,謝青陽再次拎起箱子,把行李箱架在馬桶蓋上。她快速道“我真不知道,沈悅之我剛剛去那邊車廂上廁所,看到乘務員圍著一個人。後來去問,說是那個人癲癇,咬了乘務員一下,還說那個人站了起來,之後被乘警送到彆的地方去了,可能是餐車吧。再然後,你們也知道了。”
薛靜怡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等等,你說癲癇的人站起來了?是發作過程中站起來嗎?”
謝青陽耐著性子重複“我不知道。”
薛靜怡咽了下口水,“我們班有個人也癲癇,上課的時候發作過一次,直接就到地上起不來了啊。而且當時口吐白沫,好像不能控製自己吧,嘴巴裡一直冒血。發作過程中定站不起來的。”
謝青陽“……我真不知道。”
她疲憊地說。
外麵的響動似乎過去了,又好像僅僅隻是變得遙遠。一時之間,三個人都沒有勇氣打開門往外看。
薛靜怡擠在窗邊,心裡大半不安,小半尷尬。悅哥從剛才起一直沒說話,但眼前兩個人是彼此前任,悅哥還說這女生在首都上學……她側著頭,往窗外看。
薛靜怡的瞳孔驀地縮小。
在她左手邊,沈悅之先前的失魂落魄又有翻湧而上的架勢。而她對麵,那個陌生女生低頭看著手機,眉頭皺的緊緊地。
薛靜怡磕磕巴巴地說“我剛才好像真的看到喪屍了。”
那兩個人一起抬頭,看向她。
薛靜怡“就是美劇裡那種,好幾個,站在外麵……”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你們看!又有了!”
沈悅之與謝青陽一起抬眼,望向窗外。
高鐵還在行進,速度很快,大約列車長還不知道車上的動亂。而在窗外,那些可怕的人影仿佛是在特地展示給她們看,甚至有一個就站在高鐵線路旁邊,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抬頭望車裡“看”。
薛靜怡手軟腳軟,心臟狂跳,近乎錯亂“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不應該啊!”就算有喪屍,怎麼會這麼快?她們從西都上車時,還一片安寧,結果到車上,忽然……外麵那樣子,根本不像是剛剛爆發病毒。
她聽到一個女聲,在她旁邊開口“是不應該。”
謝青陽麵色蒼白,提醒她們“手機已經很久沒有信號了。”
“現在是十一四十,半個小時前,手機就沒信號,我問了很多人,包括剛剛和乘務員說話那陣,都在問人……所有人都說她們的手機沒有信號。”
“這點很不科學。就算真的爆發喪屍潮,就算政府控製不住,可爆發總是有跡可循的,不可能一開始就三個營業商一起沒信號。而且……”謝青陽咬著下唇,斟酌著自己的話,“大概就是在發現手機沒信號的時候,我看到有乘務員在看那個‘癲癇病人’。不,可能是在那之前就沒信號了,我收到的最後一條消息是十一點的。”
她說了這麼一串,慢慢地,有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上三個人腦海。
沈悅之望著謝青陽,問“你是說,我們上了這列高鐵。然後,在十一點的時候,這班車開進了一個平行空間?”
大約是眼前的鋼鐵牆壁給了她們極大的安全感,哪怕窗外時不時飄過一個麵目猙獰的“不死者”,眼下,三個人還是在勉強討論著現在的狀況。
謝青陽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沒說。”
沈悅之“可是……”
三個人又開始沉默。
在這樣的環境裡,沈悅之看著謝青陽,心中一片酸澀情感。她有很多想說的話,可那些話,在眼下的情況裡,有那麼不合時宜。
她有太久沒有見過謝青陽了,以至於這會兒滿心滿眼都是對方,不知如何的現狀反而被推到第二順位,哪怕再緊急,她也不願意去考慮。或許是因為無法麵對,或許隻是因為,她想多看看謝青陽。
列車飛速前行,十數分鐘後,慢慢緩下速度。
這時候,謝青陽輕輕說“栗都站快要到了。”
剩下兩個人知道她話中的意思。
到站之後,車門會打開。栗都站會大站,可能會停靠數分鐘。
果然,謝青陽問“下車嗎?”
薛靜怡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沈悅之,問她“悅哥,你覺得,你能對付得了喪屍嗎?”
謝青陽聽了這個稱呼,心中略覺驚訝。
她跟著看向沈悅之,補充道“從剛才看到的那些看,應該不至於是《生化危機》那種。而且,我一開始不是在前麵那個車廂見到那個‘癲癇病人’嗎,假設ta就是‘零號病人’,可以做兩個猜測。”
“首先,我從那邊的廁所出來,那節車廂的人看上去還挺平靜的,差不多是接受了‘癲癇’這個說法,這應該說明‘零號病人’的力氣和平常人差不多,被製住之後很快就能帶走,不至於被反抗掙紮太過。”
“其次,一般的喪屍片,”她吐出這個詞,喉間澀然,“設定都是被咬、被抓之後都會感染,偶爾會有設定隻有被咬才會感染的。咱們做最壞打算,不能讓接觸的傷口出血……那時候,有人給我說,一個乘務員被咬了,但還是那句話,他們能把‘零號病人’帶走,就說明感染不是一下子就起效的,可能要過幾分鐘。”
至於是多少個“喪屍”,才造成了外麵的惶恐,謝青陽猜不到。
她說完這些,道“我們有兩個選擇,要麼在中途下車,要麼在江城下。江城是直轄市,這會兒又是暑假,人一定很多……”
薛靜怡小聲說“栗都人也會很多的,那也是個省會。”
謝青陽道“還有一站會停,彭家莊。”
從西都到江城,有兩班高鐵線,她們搭乘的是其中經停站少、能更快抵達目的地的一班。
這一班中,高鐵一共會經停四個城市。始發站是西都,經過栗都與彭家莊,最後抵達終點站江城。
在她們說話的時候,高鐵進站了。
站台上空落落的,一眼看去沒有人煙,像是很安全。
可三人看著沒信號的手機,一時之間,都沒動腳。
薛靜怡看向謝青陽,想聽她繼續分析。
謝青陽卻道“等等,是不是有人下車了?”
她們一起湊在窗前,往外麵看。角度所限,隻能看到眼前一片,從最邊的地方望出去,才能勉強看到人影。
謝青陽抿著唇,手上出了一層冷汗。剛剛沈悅之說,她們是到了平行世界。謝青陽雖然沒有肯定,但說真的,她也讚同這個看法。
太奇怪了。
除此之外,根本沒有理由可以解釋
“啊!!!”薛靜怡尖叫,幾個人一起往後退去。一張慘不忍睹的臉貼在玻璃上,鮮血糊在上麵,喪屍張牙舞爪,眼珠牙齒擦過玻璃,衝她們呲牙怒吼。
沈悅之捂住薛靜怡的嘴。
她們在窄小的洗手間內縮著,不知所措。
不知過了多久,高鐵再次啟動。栗都站台被甩在身後,列車重新奔向蒼茫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