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東軒兄的恩德,自然有人會銘記在心的。”
“我之所以尋找嶽遵將軍的後人,”曹慎修把那張紙放進玉扣裡,“就是想說,曹某並不希望他結草銜環地報恩,隻要好好活下去。人啊,隻要能活著,那就沒有難以跨越的苦難;我也堅信,設使嶽遵將軍在世,肯定也是希望他的後人能夠好好活著,而不是被仇恨蒙住雙眼,拖住雙腿,寸步難行。”
薑紹康微微頷首,表示同意。“這是誰送給老兄的?”
“是輔國將軍伏誅的第二天,那天晚上……哦對,當時是劉三拿進來的,說來人給了他一封信,再沒有說什麼,就走了。”
曹琚還是第一次聽父親說起這件事,此刻也為之動容。
恰在此時,門環又被扣響了。
“琚兒,去開門。”
曹琚起身走向大門,不禁腹誹,平時家裡基本沒什麼人往來,為何一旦有人上門,就會紛至遝來呢?
他拉開房門,頓時雙眼一亮“南塘先生!”
來人正是陶宗渙,他看起來比之前又憔悴了很多,依然穿著一身舊衣,手提行囊,如同上次登門一樣。“曹二公子。”他笑著拱手。
在陶宗渙身後,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
“薑二哥也來啦?”
曹慎修和薑紹康都疾趨過來,見到陶宗渙,喜不自勝,連忙施禮問候。
“父親,曹世伯。”薑舜臣躬身行禮。
“南塘兄,舜臣,快請進!”曹慎修連忙去接陶宗渙手中的行李。
“二哥!”蕊初那脆脆的聲音也隨著身影飄了過來。
薑舜臣親昵地摸了摸妹妹的頭“蕊兒,看來二哥回來得正是時候啊?”
“說什麼呢你……”蕊初的臉霎時紅了。
“我說什麼了?說什麼了嗎?琚賢弟,我有說什麼嗎?”薑舜臣滿臉壞笑地問。
“二哥還需要說啥嘛,此時無聲勝有聲!”曹琚笑道。
薑舜臣爽朗地笑起來,在曹琚和蕊初的陪伴中,走入庭院。
“什麼時候到京的?”薑紹康問陶宗渙。
“剛剛,直奔曹中丞府邸,不想如此機緣巧合,白圃兄也在。”陶宗渙笑容滿麵地答道。
家中一下子來了兩位客人,曹琚連忙跑去側屋搬來兩把椅子。
“琚兒,你去那張桌子落座吧。”薑紹康說。這邊的椅子已經有些擠不開了。
“你來吧,琚兒,”母親起身說,“琴兒,咱們去做飯。”
翁琴緣順從地起身,跟著婆母離開座位。
那張桌子上坐的都是女賓,曹琚多少猶豫了一下,但是終究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在祖母和蕊初之間坐下。
“南塘兄,”曹慎修問,“這次入京準備待多久?”
“下午去工部遞個折子,等批複下來,立刻返回典州。”
“為何這麼急匆匆的?”薑紹康問。
“真是火燒眉毛了!入夏以來,典州的雨水,斷斷續續地,就沒有停過。三江水位自四月二十五日已經越線,再這麼下去,隻怕等不到六月,江水就要漫堤了!”
“朝廷去年不是撥款重修三江五大堤麼?”曹慎修皺緊眉頭,問。
陶宗渙歎息道“陶某逐一檢查了五大堤,這才不到一年,五大堤就已經破洞百出了。特彆是中流堤,陶某這麼瘦的人,踩在上麵,竟然不小心踩落了一大塊。若不是令郎眼疾手快把我拽住,恐怕陶某現在已經在魚肚子裡了……”
“有這種事?”曹慎修和薑紹康聞言,臉都白了。
“三江五大堤的修繕,花了工部去年支出的一半,卻連陶某這百十斤都撐不住,又怎麼能擋住那浩浩湯湯的洪水?”陶宗渙憤然道。
“當時是誰主持修的五大堤?”薑紹康問。
“時任工部尚書袁季征。”曹慎修冷冷地答道。
薑紹康恍然大悟的神情“是袁毒蜂啊!”
“可不是!那袁毒蜂親自主持五大堤的修建,實則負責修築的,”陶宗渙壓低聲音,“據說是他兄長袁仲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