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簫記!
“曹琚哥哥,你在想什麼呢?”蕊初好奇地望著曹琚——他一直在聽父親他們的對話。
“我在聽他們說起朝中之事,”曹琚答道,“蕊初,我覺得自己最近有些怪。本來這些廟堂之上的事情,我總是比較懵懂,並且不樂意去聽的;但現在他們說起這些事情,我卻總忍不住想多聽一些。”
“噢,這也不奇怪。曹世伯本來就是憂國憂民的賢臣,父親常說,他在這世上最佩服的,就是曹世伯。曹琚哥哥,我聽到曹世伯那些往事,都感覺很精彩,也很佩服他。”
“但是看到父親因為奸臣當道而心懷憤懣,我也有些不忍心。我倒真的希望,父親可以辭官歸隱田園。”
“即使是歸隱,也不能不心懷天下,”蕊初鄭重地說,“曹琚哥哥,我希望你以後也是這樣的人。”
“嗯,我一定會的。”曹琚信誓旦旦地點頭。
“你們倆在那裡嘀咕來嘀咕去,都把祖母給忘了吧?”曹鄭氏坐在一旁,笑嗬嗬地看著這兩個孩子,問道。
“那哪能呢!”曹琚和蕊初連忙笑嘻嘻地轉向祖母。
“祖母,給我們講一講祖父吧。”蕊初補充道。
“行啊!”祖母笑道,“你們的祖父,名守誠,是太宗朝的狀元。他中進士那年才二十歲,當時太祖皇帝雖然已經遜位,但仍然在世,讀了他的文章,連聲叫好,破格召見了他。因此他剛剛及第,就受到了重用,前往北州參辦政務。”
“祖父就是在北州和您成親的?”曹琚好奇地問。
“是啊,”祖母的笑意更深了,“當時,我們鄭家在北州也是個說得上的家族,我祖父曾跟隨太祖征戰天下,功勳卓著。太祖想封他做公爵,但他不知為何沒有接受,而是回到北州,成為聖朝一介平民。當然,太祖沒有虧待他,給予了豐厚的賞賜。”
“那年你們的祖父來北州,就在唐陽縣督署。到任以後,他勤於政務,公正廉潔,滿唐陽縣的百姓,沒有一個說他不好的。”說到這裡,祖母打住了話頭。
“那後來呢?”曹琚和蕊初都禁不住問。
“後來嘛……”祖母靠在椅背上,沉吟片許,娓娓道來。
太宗弘道五年,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十二年。但鄭溪隱依然可以清晰地想起,在北昌城外,初次見到曹守誠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四月上旬的日子,天色晴明。鄭溪隱坐在自家的馬車裡,隨父親一同前往城南的桃林踏青。北方的春天比南方來得要晚得多,鄭溪隱已經在家裡悶了太久。她終於脫去沉甸甸的冬裝,換上春服,無論是身上,還是心裡,都感覺到久違的暢快。
暖春和風,穿過馬車的帷裳,醞釀著桃林深處傳來的獨特香氣。鄭溪隱掀開窗帷,放眼望去,迎麵看見的是一望無際的天地。日色醉醺醺的,似是被鮮豔的桃花灌倒,遲遲不肯爬上天穹的最高處。春日遲遲,車裡的人也跟著陶醉了。
猛然間,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帶起一團混雜了塵土氣息的暖風,嗆得鄭溪隱一陣咳嗽。她極為不悅,探出頭來,衝著那塵土前的一騎黑馬的背影喝問
“你是什麼人?如此無禮!”
那馬緩緩停了下來,馬背上的人掉轉馬頭,手持韁繩,向鄭溪隱拱手喊道
“在下無禮,衝撞了姑娘,萬求見諒!”
馬車靠近了一些,鄭溪隱看見,那馬上的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他頭戴軟紗襆頭,身穿一件黑色的薄紗衣,雙眸晶亮如晴夜的星,麵色略顯黝黑,氣度不凡。
“是什麼人啊?”在一旁打盹的父親鄭時雍懶懶地問。
“是個穿黑紗衣的黑臉男子。”她答道。
鄭時雍猛然醒來,打了個嗬欠,叫停馬車,掀開車帷。
“是曹縣公啊?這是有要緊事?”他手扶車軾,向那位少年舉手致意。
“原來是鄭員外,曹某不遜,得罪了。”曹守誠拱手道。
“無妨!”鄭時雍大度地擺擺手,“縣公既然有公乾在身,鄭某也不打攪了。來日稍有閒暇,可請光顧草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