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老瞎子也看不到。
這支行動緩慢的隊伍向著真正的大漠發起了無畏的衝擊。
這才行走了大半日的腳程,空氣已經乾燥的像是要刺破人們的喉嚨似的,連昏睡的項北都難得的清醒了一些,扶著車窗看著大漠斜陽的荒涼之色。
馬匹不及駱駝的耐受之力,起初還在壓著速度跟在駝隊之後,如今卻要費勁力氣,才能從沒過馬蹄的流沙中抽出馬掌,艱難前行。
突然,走在駝隊最前麵的向導發出了警戒,“羊角沙風!”
訓練有素的鏢師們迅速趕到各自的駱駝前,卸下貨箱,把駱駝趕到一起,圍成了一圈,哲彆措還特地叮囑一個鏢師招呼著把蘇蘇的馬車也趕到駱駝圍起的圈子裡。
“羊角沙風來了,沒有駝隊的保護,隻怕難逃被卷走的命運。”
蘇蘇聽著頭領的介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從駝峰的間隙望去,果然看到在遠遠的天邊,有幾個像是黑色羊角一樣的東西,慢慢的移動著。
很快,耳朵裡傳來鬼哭狼嚎一般的狂風呼嘯,空氣中除了乾燥更是夾雜著無數的沙粒,撲打到人的臉上。
馬匹已經無法站立,索性貼著駱駝伏倒在地,恨不得把頭也紮到沙子裡去。那幾個黑色羊角迅速的變大,漸漸的連為一體,蘇蘇這才看明白,原來那些羊角是夾雜著砂石枯枝的龍卷風。隻是因為相隔較遠才覺得是行走在地麵的羊角。
哲彆措用手捂住口鼻,從指縫間望去,不由得心中一沉,“羊角沙風”雖然可怕,但是隻要駝隊的隊形不散,人貨固定好不要被風卷走,也可以應付得了。
可是,自己走鏢四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四角並行的恐怖場景,心中一時也沒有了底。
不知什麼時候,項北和蘇蘇的手已經緊緊的攥在一起,哲彆措警告他們,人不能待在馬車上,項北就把身體半遮住蘇蘇,看起來就像把蘇蘇壓在身下,同時又用那條耿二贈送的赤狐圍脖蓋住了蘇蘇的頭臉。
蘇蘇被遮住了頭臉,嗅著自己的呼吸,也聞到項北身上的味道,頓覺那鋪天蓋地的怪風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隻有哲彆措還在頂著漫天狂沙,緊張的觀察著步步逼近的羊角沙風。
原本駝隊是刻意避開了羊角前進的方向的,可是這羊角竟然像是長了眼睛,突然轉向,徑直撲了小小的駝隊,羊角龍卷帶著遮天蔽日的黑雲不斷向著駝隊逼近,像是一頭饑餓的巨獸,撲向自己垂涎的食物。而小小的駝隊就像是瀚海上被巨浪拍打的樹葉,顯得無助又驚慌。
終於,怪獸徹底吞沒了整個駝隊,項北隻覺得整個身體都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向天空扯動,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已經不存在,大腦裡幾近空白,他隻有緊緊的抱住蘇蘇。
蘇蘇,就是這個世界。
一旁是可憐的老瞎子,沙暴襲來時他原本扯著項北的衣角。奈何蘇蘇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硬是拉著項北躲到了一頭駱駝的脖頸窩裡,如今的他隻好把手臂纏在馬車的車輪上,隻盼著風沙儘快過去。
突然哢嚓一聲,原本晃動的馬車竟然被狂風徹底撕碎,撕裂的木屑旋即像是掙脫了束縛的精靈,一頭紮進了空中的風沙裡。
天默抱住的那個車輪也躍躍欲試,想要追隨著那些同伴飛到空中,嚇得車輪上的天默哇哇大叫。但身體還是隨著車輪開始上升下落。
哲彆措看到了天默的窘境,知道如果這老頭要是飛升了隻怕再也回不來了,他把自己腰上的繩子緊了緊,貼著地麵爬到老瞎子近前,扔出了繩套到天默的身上,天默緊緊的抓住這根救命稻草,這才終於被拉回地麵。
沙暴來的猛,去的也快,一陣地動山搖的風沙過後,天空很快又露出了殘陽,眾人紛紛從被埋的黃沙裡鑽了出來,天默順著繩索摸到哲彆措身邊,不住的道謝。而哲彆措卻忙著招呼眾人檢查貨物。
隻有蘇蘇和項北還享受著被黃沙掩埋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此安逸,讓項北覺得或許死亡也是這麼的平靜,而蘇蘇則是享受著從未用過的安全之感,項北擋住的不僅僅是風沙,更像是整個世界的惡意。
突然,蘇蘇警覺的蜷起了身體,她晃了晃項北,“項北,有敵人靠近。”
項北不會懷疑蘇蘇,他甚至來不及去想明白為何這次自己的警覺竟然還不如壓在身下的蘇蘇。
雖然他已經無力戰鬥,但本能的用手去摸掛在身上的鳴陽。
蘇蘇的感覺沒有錯,就在大家以為風暴已經過去,開始清點損失的時候,沙丘之下,有潛行的存在正在悄悄靠近駝隊,這些存在在黃沙之下頂起數個鼓包,微微隆起的鼓包警惕的時走時停,從四麵八方向駝隊慢慢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