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千千!
正當我全神貫注聽歌的時候,左邊的耳機線突然就被人拿了下來,我扭頭一看,居然是沈家山。
他笑容滿麵地望著我,說他的座位就在最後一排,問我要不要過去坐,我看了看,旁邊都是彪形大漢,於是搖搖頭說“算了吧,你回去坐吧,心意我領了。”
沈家山明白我的顧慮,也就不再堅持,但是他並沒有回到座位上去坐,而是陪我站在一起。
我把隨身聽和耳機收起來,胡亂放在書包裡,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和沈家山的談話,望著車窗外一樹一樹的桃花,我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那天,我們說了很多話,隻是礙於車上還有其他人,說話總是控製著分寸,要不然,在那樣春光明媚的日子裡,說不定我一不小心就把心裡的秘密說了出來。
可是,我們一直聊的是各自的新學校和新同學,也回憶了一下過去一起在竹林鎮求學的日子,說起學校後門的那條小路,那些田,那些山,還有那個水壩。
整個車裡,整個天地間,仿佛都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的日記本就在書包裡背著,那些我喜歡他的句子一直在向我招手,它們希望自己被看見,希望能得到沈家山的眷顧。可惜的是,它們的主人是一個膽小鬼,臨到陣前,總是有這樣那樣退縮的理由。
可是那天,我真的覺得,隻是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世間萬物就變得美好而甜蜜。
他是否知道我喜歡他,他心裡喜歡誰,這些問題,或許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我希望那條路永遠都不要有儘頭,我希望車永遠都不要到站,我更希望我們能一直這樣親密無間地交談。
可是,車子最終還是在青岩一中校門口停下來,我下了車,轉身要向沈家山揮手道彆的時候,發現他也下了車。
我很好奇地問他“你不去學校了嗎?”
他說“我還要去給我姑姑送臘肉,這是我媽交給我的任務,雖然我還想和你說會兒話,請你去吃豬腳火鍋,可是姑姑還等著我一起吃飯呢,這次就隻能算了,下次吧,我想肯定會有機會的。”
我點點頭,目送他穿過斑馬線,到對麵的公交站去坐車。
那天的他穿著一身藍色的校服,顏色和那天的天空一樣藍,我很想隨他而去,再隨意說說話,而且隻是說說話,可是他卻用力地朝我揮手,示意我趕緊回到宿舍去,我站在原地舍不得走開,直到看見他乘坐的公交車在路口轉彎不見,我才轉身離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滿麵春風地走著,和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打招呼,跟每一個過往的陌生人微笑,向每一個認識的人道好,這世上的萬物在我看來都是純粹而美好的,覺得能來這樣的世界裡走一遭,真是萬分榮幸。表姐的舊衣服沒有那麼紮眼了,腳上洗得發黃的白球鞋沒那麼讓我自卑了,還有那隻大紅木箱,也沒那麼笨重了。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值得。
因為我知道,沈家山的姑姑住在我們來時的路上,但是他並沒有下車,而是陪著我直到終點,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喜歡我,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喜歡和我說話的,雖然還不到不想回家的程度,但是那份喜歡是藏不住的,我一直都記得他一路上的笑容,記得他每一個溫柔的眼神,這一段車程的相處,足以抵消之前不得相見的遺憾。
那天晚上,我吃飯的時候在笑,洗衣的時候在笑,看書的時候在笑,刷牙的時候在笑,寫日記的時候,字裡行間都是甜蜜的味道。
我在日記裡寫道“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愛情是可以讓人快樂的,即使是單戀,又或者,可能正因為是單戀,免去了相處的煩惱,所以容易讓人快樂,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很確定的是,我是真的喜歡跟沈家山在一起的感覺,不管是說話,還是發呆。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再不羨慕、嫉妒他身邊的女孩,也不去做無謂的猜忌和質疑,我隻要單純喜歡他就好了,不管彆人說什麼,也不管彆人怎麼看,我隻要聽從自己的心意,好好保護它就好。至於將來怎麼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覺得,終成眷屬固然讓人期待,但如果不能,相處時候的點點滴滴也值得珍惜,畢竟,這種單純的快樂是年齡越大越難體會到的。”
我就這樣帶著持續的心動入睡,在夢裡,沈家山如期而至,我們坐在桃花下,一起讀我寫的日記,我看著他,眼裡都是笑意。最後,他合上本子,對我說“千千,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把我們說過的話都記下來了,我也喜歡你,隻是,我現在分不清了,到底是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還是看了你的日記,被那些文字和回憶感動了,所以喜歡你……”
這一回,夢裡的我倒是挺大膽,沒有迂回曲折,沒有扭扭捏捏,很直白地說“不管你是早就喜歡我,還是看了日記才喜歡我,或者並不喜歡我,都不要緊,隻要你知道我喜歡你就行了。”
沈家山開始是一頭霧水地望著我,後來卻爬到桃樹上說“管它是什麼原因,隻要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就行了。”
……
這樣的夢,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醒來的,可是,起床鈴總要敲響,新的課業也要麵對,而我對沈家山的喜歡又隻能掩藏在心底裡了,我每天隻允許自己在寫日記的那段短暫時間裡想念他,其餘時候,我必須要把心思全都放在學習上。
後來,每當我回憶往事,早就忘記了當初背的那些課文和試題,甚至包括我曾經引以為傲的古詩詞,我能記得的,想要記得的隻是那些跟沈家山相處的時刻,隻是讓我常常意難平的是,為什麼那麼喜歡的一個人,為什麼那麼重要的一些事,在可以擁有的時候,卻沒能讓那些時刻長一些,再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