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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範文(1 / 1)

路人千千!

自從沈家山來到青岩一中學習之後,我幾乎每天都能遇到他,有時候在食堂,有時候在操場,有時候在開水房,有時候在校門口,每一次我們都能抓緊時間聊幾句,雖然再不能同窗學習,但是並不覺得相隔遙遠。

這天是周末,天氣很晴朗,校門口的梧桐樹開始落葉了,我站在書店裡讀沈從文的《邊城》,那種衝淡的敘述風格,讓我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和肩上的重壓,直到傍晚時分才終於讀到那句著名的結尾“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裡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輕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合上書頁,走在梧桐樹下,有風吹過,竟有些涼意,我久久不能從那種無限遺憾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我多希望,翠翠等的人,明天就回來。

突然,我聽見有人大聲叫我的名字,不用轉身去看,我都知道是沈家山。

可能是剛讀完《邊城》的緣故,我覺得那天的他就像是書中的儺送走出來了一樣,年輕、倔強、又深情。

他打開背包,從中取出一個塑料袋,裡麵裝著五六個橘子,他說“千千,這是我家裡自己種的,帶給你嘗一嘗,不過首先聲明,我不隻是帶給你一個人,湘湘和覃風揚也有,所以你不要感到內疚,不要想著買點什麼來還我的人情。”

我想,眼前這個少年還真是懂我的心思,我心裡想什麼,他全都知道。

這樣一來,我心裡對他的感情又增添了幾分,不再僅僅留戀他的麵容和脾氣,更加珍惜他的這份懂得。

站在梧桐樹下,我們說了很多話,當他聽說我要回宿舍吃泡麵當晚飯時,他狠狠地批評了我,說怎麼可以對自己的身體如此敷衍,說完就拉著我去了一家小店,點了兩碗蛋炒飯。

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吃到過那麼好吃的蛋炒飯,喝過那麼好喝的紫菜湯了。

那天,在等蛋炒飯的空隙,沈家山跑去舀了兩碗紫菜湯,說怕我吃得太快噎著了。那晚的蛋炒飯,不鹹也不淡,不軟也不硬,老板按照沈家山的吩咐,還特意加了剁辣椒,因為我曾經說過,我最喜歡吃剁辣椒炒的菜,酸酸辣辣的,很開胃。

當時,我的話特彆多,不免耽誤了吃飯的進度,當沈家山掃盤的時候,我才吃了一半,於是隻好閉嘴,專心吃飯。

沈家山望著我,說“現在終於輪到我說話了。”

他說;“千千,你知道嗎?你寫的作文《我的自畫像》,被我們語文老師當範文朗讀了,開始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但是老師讀著讀著,我就確定那是你了,因為你寫了竹林中學,還因為,我知道你的寫作風格,你寫文章,喜歡講故事,不喜歡講道理,也不喜歡寫風景,更不喜歡用華麗的排比句,你的文章讓人覺得很乾淨。看到你的作文能被老師當成範圍朗讀出來,我真的很為你高興。”

我說“我這還不算什麼,湘湘的作文都在新概念作文大賽裡獲獎了,她才是真正具有寫作天賦的那一個,我嘛,不過就是小打小鬨。”

“可是我更喜歡你這樣平平淡淡的寫作風格,湘湘的思維太跳躍,我覺得有種故意炫技的感覺。”

“那我要告訴湘湘,她一定會寫文章罵死你。”

“我知道你不會的,因為你不是搬弄是非的人,所以我才什麼話都願意跟你說。”

我低下頭,偷偷笑著,抬起頭的時候,卻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我覺得我一直都掩飾得很好,從不曾將心裡的喜歡表露半分,憑我這樣爐火純青的“演技”,若是能有出眾的容貌,怕是輕而易舉就能考上戲劇學院。

吃完飯,沈家山送我回宿舍,我們邊走邊吃橘子,梧桐樹葉落下來,真有種木葉蕭蕭的感覺,也平添了離彆的傷感。

我們走得很慢,到宿舍的時候,橘子也剛好吃完了,我們揮手道彆,我回頭看他走遠,他卻一直都不曾回頭,所謂心有靈犀,有時候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

隻是,當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總是欣喜又貪心的,這一次,我希望他能和我一樣,回過頭來,再看我一眼,最好正是我回頭的時候,那四目交彙的光芒才是最美最絢麗的風景。

回到宿舍的時候,我邊洗漱邊回想我們一起說話時的情景,所有的話我都能複述出來,所有細微的表情我都能重現,就像放電影一樣。

隻是,當我洗漱完,就要攤開書本學習了,這時候,我便隻能把沈家山丟在一邊,因為我早熟,所以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我怎麼喜歡他,他都不能是我的全部,我有我的路,他有他的方向,我們應該彼此成全,而不是彼此牽絆。

那天晚上,我夢見很多很多年以後,我去參加湘湘的新書發布會,她穿著旗袍,氣質高雅,她的新書名叫《竹莊飛雪》,是一個武俠故事,講的是一位亡國公主,名叫千千,肩負著複興舊國的重任,從小就拜在竹莊莊主門下,二十歲不到,就享有“絕劍芙蓉”的美稱,江湖傳言,都說她“劍是絕劍,人如芙蓉。”有一次,師傅派她去刺殺當朝太子。這天,據可靠情報,太子將在鄉下的彆院小住,正是行刺的絕佳時機。千千公主來到彆院,正準備潛入太子臥室的時候,遇到了一位比她武功更高強的人。他就是後來千千公主的心上人,從見到他的那刻起,她的心中就再也沒有了劍,更沒有了複國大計,她隻想與他雙雙歸隱,長相廝守。

當然了,那位心上人名叫沈家山。

當我第二天把這個夢境告訴湘湘的時候,她卻一直沉浸在自己召開新書發布會的場景裡,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場麵,雖然隻是在我的夢裡。

她絲毫不在意我說的關於絕劍芙蓉的故事,也並不在意絕劍芙蓉叫千千,而那位將和她攜手闖蕩江湖、後來又雙雙歸隱的人名叫沈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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