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千千!
在暑假結束返校的時候,我又得以跟沈家山同車,我們一路上有聊不完的話題,這一次,他總是很耐心地聽我說話,時不時地附和幾句,而我,就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鳥,一刻都不曾停歇,仿佛下了車,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一樣。
聊到分科的問題,沈家山說他會選理科,他也強烈建議我選理科,他的話跟我們班主任說的如出一轍,都認為選了理科,將來考大學,有更多的學校和專業可以選擇,對未來的擇業也很有益處。
這和我心裡想的背道而馳,因為我是想選文科的。但,我並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左右的人,我詢問他的意見,真的就隻是想要他參與我的人生規劃,這雖然是很幼稚、很徒勞的想法,但我知道,當我們煞有介事討論的時候,我感到非常幸福。
到了青岩一中校門口的時候,沈家山卻和我一起下了車,我這才發現,原來在中巴車的行李箱內,還有他的一口大皮箱和一個大編織袋,他笑著對著我“不要太奇怪,今年七月份的那場洪水把我們學校衝毀了,我們校長隻好向一中租了宿舍樓和教學樓,希望我們能夠在好的氛圍裡學習,將來都能考上大學。所以呢,以後我們就又是同學了,雖然我是冒牌的。”
我開心得像個孩子,自告奮勇幫他拖箱子,他見行李比較多,於是就爽快地接受了我的幫助。
走進校門以後,是一個大大的廣場,兩邊種著三角梅和紫薇花,行李箱的輪子在水泥地板磚上發出悅耳的聲音,我和沈家山並排走著,我非常開心地跟每一個過往的行人點頭微笑。
我幫沈家山把行李箱送到了他的宿舍樓下,見到“男生宿舍,女生止步”的牌子,很乖巧地停下腳步,把行李箱交給他,並且目送他進樓,直到消失不見,正當我打算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聽到沈家山在叫我的名字,他說“千千,晚上七點,我們在學校門口見,我請你吃豬腳火鍋,感謝你今天的幫忙。”
我連連點頭,然後飛跑著回了自己宿舍。
當我興高采烈地告訴湘湘,沈家山將要在一中校園裡學習、生活兩年,她並沒有我這般開心,隻是淡淡地說“這樣的話,我就更加擔心你了。”
我說“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有分寸,也有自製力,我真的能做到該學習時就好好學習,真正用於想念他的時間其實非常非常少,之所以你覺得不妥,那是因為你常常看我的日記,那裡麵全是跟他有關的事情和情緒,所以你覺得我的世界隻有他,其實不是的,事實上,我花多少時間寫日記,就是有多少時間在想念他,我的感情是節製的,收放自如的。”
湘湘想起我曆史和地理的會考成績,終於相信了我的話,也就沒那麼擔憂了,還同意晚上和我一起赴約,去吃豬腳火鍋。
可是真到了晚上,湘湘卻被她同宿舍的人叫去看望生病的英語老師,我知道這是正事,隻好獨自赴宴。
我是個不會燒菜的人,自然對點菜這種事也很外行,看著沈家山很嫻熟地點菜,我那可憎的自卑心又來了,我又覺得自己太失敗,除了考試做題,其它什麼也不會,沒有一技之長,沒有生活情趣,又有什麼資本說自己喜歡他?
沈家山忙前忙後非常勤快,一會兒拿開水燙餐具,一會兒到廚房催菜,一會兒又坐下來陪我說話,我看著他的樣子,暗暗記著,心裡想著,要是有下一次,也一定勤快一些,照著他的樣子做著這些事。
吃到一半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子進來了,她的容顏和氣質頓時讓這家小店活色生香,連沈家山的眼光都被吸引了去,我的心裡酸酸的,但是也明白,賈寶玉雖然認定林妹妹是知己,是愛人,但是,並不妨礙他對寶姐姐的皓腕多看幾眼,還臆想著,要是這潔白豐滿的手腕長在林妹妹身上就好了。
我理解美麗女孩子對男孩子的吸引力,誰讓我長得僅僅隻是順眼,並沒有那樣的如花容顏。
可是,看幾眼也就算了,沈家山居然還和女孩打起了招呼,女孩大大方方地回應,還坐到了我的身邊,她直勾勾地看著我,帶著很大的敵意,這讓我方寸大亂,心裡想著,她喜歡沈家山嗎?要不然怎麼這般恨我?要真是這樣,這個情敵的實力實在是太強了,我怕是隻有繳械投降的份。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神有些幽怨地望著沈家山,責怪他又是在什麼時候惹了桃花債?
沈家山卻對我眼神裡傳遞出來的責備視而不見,笑著對我說“怎麼,你忘了?她是比我們小一屆的龍江琴啊,後來到城裡來學習跳舞的,她今年考上了一中的藝術生,我和她是同一個村的,她家住在山腳下的溪水邊,她的舅媽和我姑姑還是鄰居,所以暑假裡我和她見過麵的。”
我這才想起來,她不是以前給覃風揚寫情書的那個漂亮女孩子嗎?兩年不見,她比以前更漂亮了,讓我打心眼裡覺得,覃風揚眼瞎了。我也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對我的敵意並不是因為沈家山,而是因為覃風揚,都怪老師們當年亂點鴛鴦譜,這才讓我枉擔了虛名。
我的心情突然就舒展開了,並開始笑自己關心則亂,難道這世上的女孩子都喜歡沈家山嗎?人人都是我的情敵?沈家山怕是並沒有這般優秀,有這麼多人惦記。
隻是,麵對龍江琴,我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她並沒有提,我也就不好率先提起來,萬一勾起她的傷心事,怕是難以收場,況且,現在我和她在同一所學校,日子久了她自然就會明白,我和覃風揚什麼事都沒有,不過是老師們的玩笑話罷了。
後來,龍江琴的同學到了,她就離開了我們的餐桌,她的同學個個都是手長腿長的漂亮姑娘,她們進門的時候,我特意偷偷瞟了一眼沈家山,發現他並沒有四下打望,我對他的喜歡就又多了一層。因為這說明,他之前看龍江琴,不是因為美貌,不過是相熟罷了,當然,也有可能他是裝的,因為他那麼聰明的人,肯定感覺到了我眼裡的醋意和責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他一貫的處世原則。
小插曲過後,我們又得以安安靜靜地說話,直到現在我都認為,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豬腳火鍋,後來的很多很多次,我再回到那家店,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菜式,卻再也找不到那種特彆特彆好吃的感覺了。
回去的時候,他問我,是真的像老師們說的那樣,我和覃風揚互相喜歡嗎?你看,龍江琴看到你,就像要吃了你一樣。
我急忙否認,說那都是老師們的一廂情願。
他又悠悠地說,覃風揚現在的學習成績是越來越好了,二中把他當清華、北大的苗子來培養,確實是很值得喜歡的。
於是我又極力否認了一遍。
在我的記憶裡,那晚上的夜色也特彆溫柔,有許多星星在眨眼,因為我記得,那天吃完飯回去的時候,沈家山說,他曾經在夢裡夢見過我,我是個女俠,我的武器是一柄長劍,沒事的時候,整天刷竹葉玩,他是我的師兄,要教我最厲害的劍法,我卻總是學不會,急得他滿頭大汗。
我聽著,覺得夜風也變得溫柔,雖然我多麼想告訴他,我幾乎每天都夢見他,但還是忍住了,因為我知道,這樣做是極度危險的,會毀了兩個人,我當然也知道,錯過了這麼好的氛圍,也許以後就再難找到如此適合的可以告白的機會,但這是我必須承擔的,哪怕最後隻能錯過,什麼年紀做什麼事,這是外婆一直耳提麵命的,我一直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