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千千!
自從因為沈家山放湘湘鴿子之後,我痛定思痛,堅持了兩星期不去想他,每天下了課都和湘湘在一起,以至於她都開始嫌棄我太粘人了。
這天是周末,城裡的同學都選擇回家吃午餐,食堂顯得異常空曠,我正在埋頭吃醋溜土豆絲的時候,沈家山突然坐了過來,他說,好久都沒有看見我了,很想和我說說話,還說他下午會到我們教室來找我。
突然見到他,我之前那些關於不再招惹他的誓言就又不攻自破了。我一邊開心地點頭,一邊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堅決不能因為他的邀約而臉紅。
回到教室,隻有幾個不回家的同學在複習功課,我的心裡一直都仿佛有一隻小鹿在奔跑,看著數學題,耳朵卻早就長到門口去了。
大約在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沈家山來了,穿著那件紅色校服,眼睛更顯得明亮有神。
起先,我們是站在走廊上說話,後來發現太陽太大,曬得人難受,於是就找了一個能吹穿堂風的過道,坐在台階上,旁若無人地聊起近期的生活。
當他聽說這些天我不大搭理他,是因為之前為了赴他的約而忘記湘湘,他笑得很開心,嘴上卻說,女孩子真是小心眼,這要是放在男孩子身上,絕對不是事兒。
我不敢苟同,一本正經地說“經過這件事,我才知道,什麼叫‘取舍’,什麼叫‘守諾’,這對於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生課程。”
沈家山說“你還真會升華,難怪作文會被當成範文,不過說真的,我真的很感動,因為我知道湘湘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能因為我而忘記她,我真的沒想到。”
聽他這樣說,我感覺心裡的秘密馬上就要保不住了,我很想告訴他“因為我喜歡你啊。”
這時候,湘湘卻剛好經過,她笑著坐在我旁邊,叫沈家山不要找我聊天,免得耽誤我考重點大學。
沈家山也不甘示弱,說“我比誰都希望千千能考上好學校,將來有一個無憂無慮的人生,你少在這裡陰陽怪氣。”
湘湘說“那你就用行動證明吧,高考之前不要再來找千千,你做得到嗎?”
我正夾在他們中間不知所措,沈家山卻用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睛看著我說“千千,你說,我找你說話真的會耽誤你的學習嗎?”
我哪裡經得起這樣溫柔的打量,不假思索地說“不會的,當然不會,湘湘是開玩笑的。”
一時無言。
見氣氛有些尷尬,沈家山便起身告辭,他對我說“千千,我先走了,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聊吧,你一定要繼續努力學習,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我依依不舍地目送他離開,湘湘卻在一旁勸道“千千,你真的是無可救藥了,你看看同學們,大家都在複習功課,隻有你一個人,坐在這裡聊天,你跟他到底有什麼好聊的?他這個人根本就不懂你,你想念的隻是回憶中的自己,是被人在乎的那種感覺,在那個年齡段,在竹林鎮,要是有李家山、張家山,對你表示關心在前,你一定不會喜歡沈家山,我這樣說,雖然有些殘忍,但你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事實。”
聽了湘湘的話,我嚇出一身冷汗,沒想到她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這樣成熟、通透了,我很真誠地說“湘湘,謝謝你真的,人生就需要你這樣的朋友,在我頭腦發昏的時候,及時把我拉回來,當我感情戰勝理智的時候,你能夠清醒地替我分析利弊,一直站在我身邊,卻從來都不是一味縱容我,我真是太幸運了。”
湘湘說“千千,作為真正的朋友,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希望你好,真心實意的,當然,這不代表沈家山對你就不真誠,或者就不希望你好,我覺得我和他的心是一樣的,隻是,我看著你為情自傷,有點擔心而已,你一定要暫時忘了他,把他藏在抽屜裡,關起來,等到將來高考結束了,沒有任何障礙了,再全心全意對待也不遲。”
我說“湘湘你放心吧,我一定聽你的,以後再不這樣任性了。”
高三了,在班會上,談起早戀問題,班主任慷慨陳詞“接下來的一年是最關鍵的一年,你們一定要全力以赴,想遞紙條的,想寫情詩的,都等一等,所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一年都給我把心思用在學習上,要是被我發現什麼苗頭,一定絕不姑息!”
這讓我更加堅定了要暫時忘記沈家山的念頭。
可是班主任走了以後,同學們決定要來一場最後的狂歡,大家一起唱歌跳舞,說今天過後便要努力奮戰了。
我記得,那天晚上,有一對已經私下公開的小情侶,合唱了一首《勇氣》,那是我第一次聽這首歌,覺得歌詞真的很不錯,很具有鼓動性愛真的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
那時候,我們都是耳聽愛情的年紀,當然聽不得這樣感性的歌詞,我又不由自主想起了沈家山,對於我的感情,我似乎並沒有想過永遠,也不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遠,其實我一向都善於表達情感,隻是在他這件事情上,一直都搖擺不定。我也不喜歡那句“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既然不能天長地久,又何必曾經擁有?童話的結尾都是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不是公主,但我希望能有一個人長長久久地愛我,愛我青春歡暢的時辰,也愛我臉上痛苦的皺紋。
我看著合唱的他們,青春熱情、無所畏懼,我真心希望他們能夠有勇氣一直一起走下去。
可惜的是,大約在中秋節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大吵了一架,女孩子在雨中奔跑,男孩子在後麵追,追著追著,男孩子蹲下了,女孩子跑遠了,他們就這樣走散了,從那以後,再沒見他們說過一句話。
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因為後來的我,不喜歡參加班級聚會,也很少打聽彆人的故事,隻是聽說,他們各自有了枕邊人,至於他們私下有沒有交集,就無從知曉了。
除了他們,班上還有一個女孩子,性格潑辣,敢說敢笑,她說她十六歲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男孩,寫了很多日記和情書,為了學習,她把它們用塑料袋包起來,埋在了學校後山的一棵橘子樹下,她希望將來能有機會,和男孩子一起去挖,然後趁機向他表白。可是,她十七歲的時候,男孩子已經上大學了,寒假帶回來一個同齡的姑娘,說那是他女朋友。女孩一時間萬念俱灰,連夜跑到那棵橘子樹下,挖出那個塑料袋,卻發現袋子已經被蟲蛀了,裡麵的東西也已經麵目全非了……
看著他們的故事,我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結局,無論是雙向奔赴的,還是孤獨苦戀的,最後似乎都不能畫一個圓滿的句號,也不是我們最初期待的愛情的樣子。這促使我更加不敢跟沈家山表明心意,因為,與其明明白白地失去,還不如隻在自己的世界裡轟轟烈烈地愛一場,不曾開始,就不會結束。
這以後,我晚上經常做同一個夢,就是我考試考砸了,沈家山再也不理我了,這無形中又增加了一重表白的障礙。
不得不承認,在感情裡,我並不是一個有勇氣的人,也不是一個灑脫的人。
我一邊期盼沈家山能夠因為一首歌、一件事、一個眼神而記得我,一邊又本能地知道,自己一定無法接受高考落榜的打擊,更無法承受外婆失望的表情,在這樣一個特定的情境裡,我隻能做一個選擇,沒有辦法兩者兼得。
我也知道,其實我是個喜歡遷怒彆人的人,要是真的考不上好的大學,我會怨恨他,會把責任都歸咎於他。
這太不公平了,也不是我所希望的感情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