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千千!
自從那次關於致歉的通話以後,我和沈家山便再也沒有打過電話,隻是偶爾在社交軟件上聊聊天,奇怪的是,每次聊完,我就會夢見他,照例,我把它們都記錄了下來,刨去那些循環往複的內容,摘錄如下
二零一一年二月十七日。
我又在夢裡見到了沈家山十九歲時候的模樣,眼神時而溫柔,時而憂鬱,正是那種“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
從我們分彆以後,在夢中,這便是我長久以來從未改變的想念,並不由我的理智控製。
夢中的他已經與他人結了秦晉之好,我隻是在一旁看著,安安靜靜地聽著自己心碎的聲音,結結實實承受著愛而不得的打擊,疼痛是那樣逼真,以至於我醒來之後還在揪心。
我明白,當我清醒的時候,是不會讓自己體會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感的,因為現在的我早就學會了,如何理智地看待感情,如何正確地處理情緒,也隻有在夢裡,我才會毫不設防地心痛一回。
很多時候,我不得不承認,對他的感情,完全是出於自己的想象,或者說是一廂情願,很大程度上,我可能僅僅隻是跟自己談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戀愛,因為我愛的,一直都是我願意記得的他的樣子,有很多讓我搖擺、放棄的瞬間,都被我有選擇地遺忘了。
我在幻想的世界裡塑造了一個十分完美的沈家山,誰也敵不上,甚至包括現在的他。
湘湘說我這是一種病,得治,可是我卻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我被自己感動了,願意永遠活在這一廂情願裡,我和他之間,永遠沒有相處的厭倦,隻有斷斷續續的掛念,可能,我喜歡這種用掛念代替相處的感覺,我願意就這樣度過這山長水遠的一生。
每當我想念他的時候,就會去翻我以前寫的那些文章,聽說很多人都會“悔其少作”,覺得那時候的幼稚完全配不上如今的成熟。然而我卻一直都很懷念少時寫的那些文字,帶著對這個世界最初的探索,那些文字是敏感的,也是真誠的,從字裡行間我能看到自己鮮活的內心。
我也想與過去的敏感和多思做一個告彆,想做一個沒有軟肋的人,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可是,骨子裡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丟棄?
二零一一年二月二十六日。
昨晚夢見我參加同學聚會,場麵非常奇怪,因為現場有我各個時期的同學,他們都曾經是我比較親近的夥伴。
大家聚在一個影院裡,一邊看著電影,一邊做菜,組織這次聚會的人規定,每人必須做一道拿手菜,可是我沒有一道菜能夠拿得出手,場麵一度非常尷尬,我的心情一度非常忐忑。但是沒有辦法,既然參加了,就不能白吃白喝,於是承諾飯後洗碗。
所以,當大家圍坐在一起閒話家常的時候,我隻能蹲在池子邊洗餐具,雖然心裡十分懊惱,但也心甘情願,任勞任怨地做著事。
過了幾分鐘,十九歲的沈家山過來了,那雙撲閃的大眼睛十分明亮,他很溫柔地對我說,放心吧,我來幫你。
夢裡的我非常高興,但似乎又很明確地知道,我在一廂情願地喜歡他,他的所有善意舉動,不過隻是同情我而已。
清早,剛好看到沈家山在社交平台發的照片,有含苞待放的櫻花,還有一支綠意盈盈的蘭草,根據配文可以得知,櫻花是他幾年前栽種的,蘭草是他前兩天從山上尋回來的。看到它們,我仿佛看到了整個春天,比起我窗前那一畝畝金黃的油菜花,更能讓我感到溫暖和富足。
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詩中庭曬服玩,忽見故鄉履。昔贈我者誰,東鄰嬋娟子。
上了年歲的詩人,有一天,趁陽光正好,把舊衣物拿出來晾曬,突然看見一雙年代久遠的鞋子,於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來了那些已經被塵封的時光,以及那位贈鞋的鄰家女……
記得高三的時候,沈家山曾經請我幫忙買綠植,用來送給即將過生日的同學,可是沒想到,那盆綠植都太短命,沒過幾周就死去了,我為了彌補這個遺憾,專程帶給他一盆魚木溪家中的花,並且保證,它的生命力極其頑強,隻要澆點水,就能夠長長久久地活著。
當時,我可能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意思,僅僅隻是賠償心態,可是日子久了,在我心裡,就變成了詩意,尤其在這樣一個快節奏的時代。
原來,“傳奇”竟這樣簡單,並不需要傾國傾城,僅僅隻要一個詩意故事、一段過去時光而已。
可我卻不能在他的那張照片下發表任何評論,就當我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就這樣過去吧,因為,我隻願在精神的世界裡留戀,而不願在現實的世界裡藕斷絲連。
二零一二年三月三十日
我記得沈家山曾經跟我說過,他小時候喜歡看天上的雲,因為這句話,我一直不敢在社交網絡上發一些關於雲朵和彩虹的圖片,不想讓他因此產生不必要的聯想,我不希望自己的感情成為他的負擔,也不希望這份感情最後成為他的心事,他不必像我一樣,心事重重地度過此生。
可是,這裡的天氣真是變化多端,由此帶來的複雜體驗,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同他分享。
早起有紅霞,吃完早餐卻看到天空早已迅速布滿烏雲,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落在了金黃的油菜花上,漸漸地,烏雲開始慢慢被風吹散,雨點也慢慢地小了,真有種“沾衣不濕杏花雨”的意境了。
後來,烏雲越來越薄,藍天慢慢露了出來,再後來,太陽索性也出來了,天地間一片明翠,尤其是那些被春雨淋過的樹木和莊稼。
原以為下午會是一個晴朗好天氣,但沒想到,傍晚時分,烏雲隨著狂風襲來,一時間塵土飛揚,霎時間,雨點又歪歪斜斜地落下來。
我怔怔地望向窗外,原本是想讓疲勞的眼睛休息片刻,卻驚喜地發現,在那烏雲彌漫的天邊居然出現了一道規規整整的七色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一色不多,一色不少,這是迄今為止我見過的顏色最完整、弧度最對稱的彩虹,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與他分享。可惜的是,我的拍照技術實在是太差了,而且從我的角度拍攝,彩虹下會有一兩根工廠的大煙囪,實在是大煞風景。
不得不感歎,我們的眼睛才是像素最好的相機,照在瞳孔裡,留在心靈的底片上。
雖然我的文字也不能再現這條彩虹的美麗,但是請一定要相信,我此刻純淨而狂喜的心境,即使通過這篇文字,你可能會讀到一點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