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夢——
這是自接受弗洛倫斯小姐治療後，飾非第一次做噩夢。
他仿佛又沉入一片深海裡，但他能察覺的出來，這並非平常所至的那片深海。
沒看見那些魚尾人身，麵容可怖的怪物，海底中心也沒有那座逆卷漩渦的倒懸之塔。整片海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就連他劃動水波，激起浪花，泡沫破裂時也安靜無比。
這片海域並不平靜。飾非能察覺到這點。
隻是海麵之下太過空曠，放眼望去，飾非隻能感覺到自己孤身一人漂浮在海裡。他索性放空自己，任憑四周水波將他推動，隨波逐流。
他好似在跟著浪湧一起移動，但四周的位置卻沒有變化，這是難以察覺的事。
浪好像忽然變的大了些……
這種微小變化並不能逃過飾非的感知。這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產生的變化，在整個環境裡，必然有什麼東西正在發生改變。
是什麼呢？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浪花翻騰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深海裡，這樣的聲音實在太過刺耳，太過引人注意了。
如同一道驚蟄，在海中開出數道雷光。
更多翻騰聲隨之湧起，飾非覺得自己的聽覺正在被這些浪花淹沒。他儘全力在海中睜開眼。他看見前方的海水裡，正在翻騰起一片巨大的影子。
那東西究竟有多龐大？
飾非試圖搜刮出腦海裡能想到的所有單詞來對此進行描述，但最終，這樣的嘗試卻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整片視線…….他的視線都被這片巨大的陰影所填滿！然後，浪湧推著他向那龐然陰影的方向而去，等到越發近了，他終於得以辨認出，那陰影的冰山一角究竟是什麼。
——一枚鱗片？飾非驚詫。
這怎麼可能呢？占據了整片海域，侵占了目所能及的整片視野的陰影，其根源居然隻不過是某種生物的一枚鱗片？
那龐然之物似乎還在緩慢地挪動自己的身軀。它究竟有多龐大？
飾非心裡不由有這樣的疑問。然後，當他回首，嘗試四顧觀察時，他的後背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對紅色的光點……不，或許應該這樣說，那好像是一雙眼睛，那眼睛比高懸的太陽還要龐然，沉在海底深處，毫無悲憫，正默然注視著海中的一切。
這雙眼睛正來源於飾非所看見的那枚鱗片的主人。飾非可以肯定，這東西沒有四肢，隻是一直以一種極為緩慢且優雅的姿態，在海中遊曳。
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曾經也是在這樣的夢裡，他見過這樣的龐然之物。可是，究竟是哪一次噩夢？
飾非嘗試回想。但越是嘗試，腦中的朦朧與空白就像病毒一般，感染更多區域。
然後，他便什麼都遺忘了。忘記自己來自何處，忘記自己是何身份，忘記自己置身於這海中在乾什麼，更忘記自己剛才在這裡謁見過何種存在。
他化身成海中的一片泡沫，在瞬息間，泡沫轟然破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