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傲慢”小姐的作風和格爾曼的身份而言,這邀請大概率沒有惡意,但不意味著沒有風險。
這些高位存在似乎都很喜歡預先投資,再加倍收回。也許去了之後,他能得到很多好處,但欠下的人情一定更多。
道格拉斯不太想繼續和高位存在扯上關係。
涉及的陣營越多,就越難以在其中尋找平衡,越容易墜入深淵。
因此他沒有明確拒絕或答應,而是問起另一個問題:“既然格爾曼已經是天使,他行蹤不明之後,您有嘗試過向祂祈禱嗎?”
“傲慢”小姐沉吟了片刻:“沒有,這或許會乾擾到格爾曼先生要做的事情,我們不會輕易打擾祂。”
說罷,她看了道格拉斯一眼:“原諒我目前無法透露更多。”
“我能理解。”無非就是貢獻不夠,層次不夠的問題,道格拉斯想要的並不是那些,“但我想做一次嘗試,由我向格爾曼.斯帕羅祈禱。這會有風險嗎?”
這又讓對方沉默了許久,最終回絕了他:“這是無法預料的事情,但我建議,至少等你達到半神、得到一定層次的庇護之後再去嘗試。因此,我不會告訴你格爾曼的尊名。”
雖然是拒絕,但道格拉斯還是從對方的態度中有了一點猜想,那就是格爾曼.斯帕羅的狀態和情況也許並不好。
也對,一位天使,如果狀態完好,又何必隱藏行蹤……可那位眷顧格爾曼的神明沒有做出什麼措施嗎?還是說……格爾曼的狀況,也許正是受到了那位神明影響?
憑借自身在被眷顧方麵的了解,道格拉斯做出了模糊的猜測,但是沒有說出口,隻是拿起桌上茶杯,大口灌下滾燙茶水,讓它溫暖自己夏日裡冰冷的身體。
我現在摸起來一定很像僵屍……他稍微檢查了一下自身的狀態,自娛自樂地想著,隨後決定再和“傲慢”小姐交換些情報:“對了,一個針對我這類人的神秘學聚會即將會召開,您了解這件事嗎?”
了解啊,特彆了解,特裡爾報紙上那些信息還是我幫忙刊登的……坐在旁邊的佛爾思於心底嘟噥。
她和“隱者”女士是塔羅會和那些異界來客的接觸者,是“卷毛狒狒研究會”的幕後支持者之二。
最大的支持者,是“神秘女王”貝爾納黛.古斯塔夫。
聚會場所也是“神秘女王”閣下提供的,佛爾思推測那是祂神國雛形的一部分,因為那裡同樣能實現靈體獨立參與和交談,和灰霧之上的塔羅會有些神似。
“窺秘者”途徑的高序列擅長模擬和創造新的法術,也許,那片空間這就是“神秘女王”從“愚者”先生的事跡中創造而出的。
接著,她就聽到道格拉斯提出要前往一趟因蒂斯、特裡爾,但是缺乏對應的靈界坐標。
一個被阿蒙盯上、拿著極光會流出的亞伯拉罕家族遺物、被危險惡靈附身、有很多疑點的“占星人”要去特裡爾,肯定會把低序列的亞伯拉罕聚集過去,這會給小家夥們帶來危險……可是,可是之前占卜中,他又是未來能夠給予我幫助的存在……
佛爾思第一個想法是拒絕,第二個想法是要不要告訴“神秘女王”暫時將道格拉斯踢出聚會,不讓他參與。
她的直覺,她的靈性,在麵對道格拉斯時都有種隱約的不安感。
按理說作為同途徑的高序列,佛爾思應該對道格拉斯有著全麵的壓製,但此刻,這位暢銷書作家卻無法看輕對方。
是因為那“蠕動的饑餓”嗎?還是阿蒙的事情嚇到自己了?
不,不是這些外物,肯定是道格拉斯身上還有一些能夠影響她的東西。
察覺到好友的糾結,奧黛麗沒有立刻答應對方的要求,而是裝作不清楚聚會具體細節的樣子,詢問了些其他事情,將靈界坐標的事搪塞過去。
而在奧黛麗有意的語言誘導下,道格拉斯主動承諾會反饋一些聚會的情況。
事實上,他們已經接觸過另外幾個異界來客,在聚會中已有“臥底”安排,更不要說聚會的發起人也是“神秘女王”的手下。
讓道格拉斯反饋相關信息是一種簡單的試探,看看這家夥會不會藏私,又會格外在意哪方麵的情報。
奧黛麗已經準備為道格拉斯發放一張“小阿卡納”牌,但並不急於這一時。
眼下道格拉斯對自己身份的探求欲以及前往拜亞姆之事沒有特彆急切,所以奧黛麗預備等一到兩次聚會,期間通過委托等方式進一步拉近距離,再借機邀請對方加入。
這個時候,雙方談話基本告一段落。道格拉斯看向窗外沒有止歇意思的大雨、玻璃窗上隱約倒映出的瑪琳靈體的模糊輪廓,和街道上密密麻麻向著固定方向膜拜人群,忽然說道:“大霧霾的死亡人數超過六萬,這一次呢?”
“官方的統計數據還沒有公布。”
奧黛麗這麼說著,心中卻有大致的計算。
“大霧霾”事件是序列五晉升半神,這次則是幾個半神主動發起災難。
被波及的碼頭區、倉儲區都是底層體力勞動者密度很高的區域,光是在前期儀式中被轉化為怪物的平民數量就不是小數目,而後續這些區域更是被風暴之主一擊夷為平地。
其中的經濟損失難以估量,光是損失的貨物、設備、工廠就足以讓數不清的中層商人破產甚至負債累累。
如果不是王室這次反應很快,已經在著手調配市場和進行補償,那麼社會中層也會被嚴重地動搖。
如果不是神跡的影響,現在社會上應該是動蕩聲討居多,報社、貴族、企業家和民眾會要求官方的解釋,要求自身生活的安全能夠被保障。
不過,現在這些問題都被狂熱的宗教氛圍掩蓋了。
也許彆的國家會對貝克蘭德身為首都卻遭受如此嚴重的恐怖攻擊大做文章,但在魯恩王國境內,在風暴之主的權威內,這種質疑沒有生長的土地。
奧黛麗對此沒有催化也沒有阻止,因為這也許就是風暴之主想要達成的效果之一。
她隻是暗中影響著保險行業和銀行高層,避免了拒保和低價抵押、吞並等惡性事件的發生,一定程度上穩定著社會秩序。
在此基礎上,原本的倉儲區不出意外將被風暴教會占據,建立新的教堂,東區的定位和布局將受到一定影響,社會生產功將能為宗教讓路。
死了很多人的土地上,會有更多活人紛至遝來,一步一朝拜,額頭上粘著浸過血的泥土,祈求神的賜福。
道格拉斯沒再作聲,他站起身對“傲慢”小姐示意後,轉身離開咖啡廳。在他身後,塔羅會幾人相互交換著目光。
埃姆林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自語,又像是疑問:“我總覺得哪裡不對,總覺得遺忘了什麼。”
說著,他看向握拳抵在唇邊,似在思考的佛爾思,直截了當道:“‘魔術師’,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我在想,”佛爾思猶疑地轉動眼珠,試圖找到合適的詞彙來描述,“他的表現,舉止和上次相比,有了一定變化,給人帶來的印象變得,變得如同隔著雕花玻璃去看他人的麵孔那樣,有些……模糊。”
她給出了一個文學意味上的比喻,讓奧黛麗緩緩點頭認同。
“他就像戴上了更厚的‘人格麵具’,一部分情緒被隱藏得很好,或者說,像是消失了一般。”
這場談話中,隻有幾個瞬間,奧黛麗能夠感受到道格拉斯自身的感情傾向,其餘內容對方的心理活動和微表情極少,表現出了超越層次的冷靜與克製。
對其他人來說,這會模糊對道格拉斯整個人的印象,但對觀眾途徑,這種異常反而特彆明顯。
“……咦。”
佛爾思嘴巴微張,剛想要說些什麼,就看到桌上的帕列斯布娃娃自行站起,發出了極輕的驚歎聲。
布娃娃的麵孔隨即轉向幾人,說道:
“寄生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