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朝陽:“阿布,我真要感謝你,我太愛喬治盧卡斯的作品了,一直想著見他一麵,這次是完成了我的心願。”
阿布啟動汽車,古董一樣的標致汽車在巴黎的街道上行駛。他哈哈笑道:“誰又不喜歡《星球大戰》呢,實話跟你說吧,我第一次看他的作品不是電影,而是漫畫。天行者盧克的故事一開始還很平常,在我看來不外是王子複仇記,我們西方文學恒久的主題之一,就好象是《哈姆雷特》《真假王子》,就連《巴黎的秘密》《倫敦的秘密》也是同樣的結構。但這些故事都一個特點,讓人讀起來感覺沒那麼暢快。”
忽然,後座一個腦袋探過來:“什麼特點。”
這突然出現的人讓孫朝陽和阿布都嚇了一跳,不是老陳又是誰。
看到孫朝陽疑惑的目光,老陳說他呆旅館裡無聊,想跟著出去耍耍。剛才上車的時候小孫你光顧著跟阿布說話,沒注意到。自己又不好打斷他們的談話。
“我就是去看看,不唐突吧?”老陳問。
阿布笑道:“不唐突,不唐突,反正今天是個派對,人多熱鬨,歡迎中國朋友。派對是西方特有的社交方式,就怕您不喜歡。”
他接著說為什麼不爽快呢,那是因為這些故事不外是一個王子落了難,在很多奇能異士的幫助下報仇雪恨什麼什麼的。在整個過程中,王子幾乎沒有任何表現,就跟工具人一樣擺在那裡。觀眾想看的是主角大展神威,是《三個火槍手》裡的勇敢戰鬥,這一點《星球大戰》做得不錯。盧克並不是擺設,人直接修煉本事,直接參與激烈的戰鬥。
阿布說他當初看到盧克拜在尤達大師門下學習的時候,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這在西方冒險類故事中可是頭一回。
孫朝陽心中一笑,暗道:這不就是武俠小說中奇遇的套路嗎?
“原力與你同在!”
“原力與你同在!”
二人比了個手勢,會心一笑。
他們聊了一路,後麵的老陳一句都聽不懂,眨巴著疑惑的眼睛。改革開放之後,西風漸進,他對外國的東西充滿了好奇。但這次出國也就是開開座談會、看看風景,其實和當地社會接觸不深。所以,他才擠上車來,要跟孫朝陽一起去采風。
說起來,老陳能夠在文學上取得目前的成就,和他強烈的好奇心有密切關係。
盧卡斯租住在一座古老的院子裡,門禁森嚴,驗過邀請函後才放他們進去。
剛進入那棟據說是馬拉遇刺的房子裡,迎麵就是重金屬搖滾音樂,震得人心臟隱隱發痛。
卻見,一樓大客廳裡全是裝束古怪的青年人。男的皮甲克、長頭發、耳環、鼻環;女的則穿著清涼,身上隻掛了幾根絲線,但發型高聳,上麵綴滿了各種亮片,看起來像是行走的聖誕樹。
空氣中彌漫著酒精、煙草和……一種很奇怪的味道,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一個黑頭發的搖滾青年顯然是認識阿布的,和他碰拳:“咳,你來了,有新朋友?”
阿布介紹孫朝陽,那人和孫朝陽擊掌,自我介紹叫保羅·大衛·休森,是一個搖滾樂隊的主唱,前幾天剛接受了阿布的采訪,樂隊名字叫u2,和現在一種高空偵察機同名。愛爾蘭人。
今天盧卡斯在住所舉行派對,他們得到了邀請。嗬,真是beautifuday!
u2樂隊成立於七十年代後期,可惜一直混得不行。八零年才發行了第一張專輯,銷量慘淡。熬了八年,去年總算有部新專集小紅了一把,勉強擠上了各大娛樂報刊的版麵。
目前的他們正處於倒紅不黑的尷尬處境,要等到明年才會大紅大紫,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九十年代的時候,他們演唱了《蝙蝠俠》主題歌,零零年代演唱了《紐約黑幫》主題歌,格萊美獎拿到手軟。
不過,搖滾青年對於金錢名譽地位什麼的好像都不太那麼熱衷,搖滾的精神是反抗,反正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社會現象,反對就對了。
休森顯然有點醉了,跟阿布和孫朝陽打了聲招呼,就跟兩個窮得都穿不起完整衣服的女人在沙發上滾成一片。實際上。這個時候的他也窮得厲害,很快就潦倒得隻剩一條苦茶子。資本主義世界的人民群眾,生活還真是水深火熱啊。
孫朝陽在三樓的大露台上看到了盧卡斯,出乎意料,大導演看起來很年輕,穿著也比較前衛,一頭燙發,花襯衣牛仔褲,踢死牛皮鞋,像個嬉皮士。
嬉皮士運動起源於越戰,長期無意義的戰爭讓一代年輕人墮入虛無,以這種標新立異的方式對社會進行反動,說他們是垮掉的一代也對,反正就是無信仰無追求無所謂的三無青年,與之對應的還有雅皮士。
盧卡斯成名很早,七十年代的時候他就弄出了《星球大戰》的劇本,四處拉投資,四處跑影業公司,最後終於被福克斯看上,電影爆紅。
後來他又陸續拍了兩部星戰,成為當今第一流的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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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時期的《星球大戰》簡直就是美國精神的象征,裡麵的星艦、太空穿梭機、機器人,代表著米帝的工業化水平和強橫的生產力,和不可阻擋的文化輸出。
同樣是帝國,英國現在的文化輸出就差了點,電影電視裡除了《亞瑟王》就是巫師梅林,除了莎士比亞就是簡愛,充滿了破舊陳腐氣息。
而米國則簡單粗暴,直接是滿銀幕的鋼鐵。
鋼鐵才是最強力的文化,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文化。
盧卡斯對孫朝陽這個東方來的作家很好奇,握手後,大夥兒隨意坐在躺椅上喝酒聊天。
白人的身體和東方人有區彆,他們對酒精這種東西容易上癮,所以今天三人喝的都是烈性酒。旁邊的桌上擺了紅紅綠綠十幾種,有威士忌,有杜鬆子,有苦艾酒,有龍舌蘭酒……
孫朝陽早就聽說過苦艾酒的大名,畢竟是凡高喝過的,但一嘗,絕對難喝得要命。而且據說這玩意兒喝多了容易產生幻覺,就改喝白蘭地,好歹甘醇。
盧卡斯當年拿了星球大戰劇本四處找投資的時候吃儘了苦頭,對孫朝陽所說的編劇中心製很感興趣,就跟他聊了起來。
孫朝陽大概說了一下後世美國收費頻道的模式比如hbo,一部電視連續劇在立項之後,就由編劇開始負責故事走向,一邊拍一邊播一邊寫劇本。編劇根據觀眾的反饋和收視率對故事情節進行調整。
比如《權力的遊戲》中,編劇自作聰明把最受歡迎的角色雪諾給寫死了,被觀眾一頓狠批,大量退訂。
沒辦法,編劇下一集的時候隻得讓紅女巫複活雪諾,弄出個大笑話。“你什麼都不懂。”
一般來說,每部電視劇先隻拍一季,十幾集的樣子。播完之後,電視台在權衡收支,確定是否采購第二季,或者直接砍掉這部片兒。
有的劇播出效果不好,一季就砍。有的則不停拍不停拍,拍個二三十季都不稀奇,比如《行屍走肉》。
這其中的核心就是一個好的編劇團隊,寫出的故事要能夠吸引觀眾,純粹的市場行為,競爭也特彆殘酷。
說到底,最後還是故事,故事,故事……
剛開始的時候,盧卡斯對孫朝陽純粹就是好奇。之所以邀請他過來派對,不外是帶著老白人的傲慢和獵奇,想看看東方最優秀的作家究竟是什麼模樣。
現在聊了半天,頓時認真起來。
最後更是大為佩服。
電視時代的到來,大潮流不可阻擋,孫先生竟然能夠敏銳地把握到其中的商業模式,把握到觀眾和藝術創作者的距離正在不斷接近。
最後,他感慨道:“孫,我無法想象一個來自東方的作家對我們西方的影視那樣熟悉。雖然我不拍電視劇,但你的觀點還是給了我很大啟發。對了,我聽布呂肯先生說,你也在寫科幻小說?”
阿布插嘴道,他父親以前在中國做過外交官,在中國的朋友會經常給他寄報刊雜誌,他也讀過孫朝陽的《球形閃電》感覺很不錯。
盧卡斯笑著說:“你是寫科幻小說的,我是拍科幻電影的,沒準我們可以合作一下。小說版權影視賣沒有,要不給我吧。”
他這一說,孫朝陽和阿布都顯得尷尬。
《球形閃電》中有大篇幅的中米兩國戰爭的描寫,這玩意兒怎麼拍,太敏感了。
孫朝陽正琢磨著怎麼回答,阿布說:“小說的影視版權已經賣掉了,盧卡斯先生你也知道的,孫先生是中國最好的作家,他的作品還沒寫完所有的版權都被人搶了。不過你也不用失望,孫先生現在正在寫一部短篇科幻,要不要你先訂下來?”
說著話,就遞給孫朝陽一個眼色,示意他先答應下來。
孫朝陽也是精神大振,這是一次機遇。雖然說,影視公司或者像盧卡斯這種大導演都有囤版權的習慣,購入的ip一百部中能拍一部就算不錯的,相比起一部大電影動輒幾千萬上億美元的投入,ip那點錢根本就不值一提。但對作家編劇們來說,卻瞬間能財務自由。
《救貓咪》的作者在九十年代初賣出去一部劇本,就有百萬入賬。
他琢磨了一下,頓時有了主意,點頭笑道:“盧卡斯先生,沒錯,我正在寫一個短篇科幻小說,字數不多,應該幾天就能完稿。這樣,我給你說說故事。”
盧卡斯倒了一杯威士忌,點點頭。
孫朝陽就緩緩說起了這個故事。
一個女太空人掛著安全繩,從空間站緩緩爬出。空間站的太陽能板發生故障,如果不儘快修好,電力隻能維持十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