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授看到史鐵森,啊一聲,滿麵激動:“史鐵森,你是史鐵森。”
史鐵森:“您是……”
孫朝陽忙介紹:“這是我夜大的教授,講《語文》《現代漢語》《古代漢語》《寫作》《基層秘書工作》《機關應用文寫作》《文學鑒賞》《歐洲文學史》《中國文學史》。”
史鐵森:“等等,你說太多我記不住。”
女教授高興地伸出手:“史鐵森同誌您好,我叫梁永紅,很喜歡你的書。關於你的新聞報道我都看過,您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就連輪椅的款式也是。我喜歡你的作品,尤其是《我的遙遠的清平灣》,當時我是哭著看完的。我還寫過關於你的作品的研究文章,發表在國家級刊物上。沒錯,我是你的崇拜者和研究者之一,不過,我還是要批評你。”
孫朝陽疑惑,《我的遙遠的清平灣》也就是大史從插隊到患病的個人經曆,比較散文化,也沒什麼淚點。而且,那是他的開悟之作,也是從那部小說開始才確立了強烈的個人風格。但客觀地說,還是有些不足,不太能調動讀者的情緒。
到今年,史鐵森一口氣發表了好幾篇帶自傳性質的散文,寫他生病期間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看得人淚眼模糊。到這個時候,他的寫作才算大成,一派宗師氣象。
聽女教授這麼說,孫朝陽心叫糟糕,忙朝史鐵森擠眼睛,示意他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大史卻沒看懂孫朝陽的眼色:“梁老師您好,我虛心接受你的批評。對了,究竟是什麼事?”
女教授正色道:“史鐵森同誌,你《我遙遠的清平灣》我仔細拜讀過,感受到你個人的成長過程中的整個心路曆程。能夠寫出這麼優秀的作品,作家應該是一個善良的人、高尚的人、脫離低級趣味的人。但是,你現在做的事情卻讓我很失望。人最重要的品格是什麼,是正直,是光明磊落,我作為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必須對你和孫朝陽提出批評。”
史鐵森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老師,我我我……”
女教授更嚴肅:“像你這樣充滿了強烈人文關懷的作家,應該把精力放在為人民奉獻出更多更優質的精神糧食上麵。作家的才華畢竟是有限的,人就好像是海綿,而才華就是海綿裡的水,擠一點少一點。而你,卻給孫朝陽同學捉刀寫作文,浪費自己的創作能力已經是大錯。更何況,抄襲和欺騙是非常惡劣的品行,我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史鐵森同誌,希望你以後不要這麼乾了。”
“啊,我給孫朝陽寫作文,我需要……”史鐵森瞠目結舌,孫朝陽這廝彆的不說,那分急才,那分爆炸似的創作能力無人能敵。區區一篇作文,抬手就有,需要我來幫寫,荒謬,真荒謬。
他正要解釋,腰眼卻被孫朝陽捏了一把,頓時酸得呲牙咧嘴,說不出話來。
孫朝陽附和:“對對對,老師您說得對,我錯了,我改還不行嗎?”
女教授:“不,不是你的問題,你本身就是個不合格的學生,抄作業也不讓人意外。我生氣的是史鐵森同誌竟然和你同流合汙。”
史鐵森:“同流合汙?”
女教授:“一個作家,尤其是你這樣偉大的作家。對,史鐵森同誌,你會成為偉大的作家的,比肩郭魯茅巴那樣的大師,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品德,因為文字是有力量的,因為文字是能傳遞這種力量的。咱們在當作家之前要先做人,你太讓人失望了。史鐵森同誌,你再這樣下去就是走上歧途,是對自己藝術生命的不負責任。”
史鐵森沒想到女老師會上升到這樣的高度,他本就是個忠厚的人,一刹那彷佛回到中學時代,被班主任抓到訓話。
童年陰影浮現,頓時嘴青麵黑,戰戰兢兢,俯首帖耳。
孫朝陽忙道:“老師您說得對,我和鐵森都知錯了,一定改一定改,那篇作文我下來重寫一篇給你。不說了,老師再見。”就推著輪椅跑了。
史鐵森這才回過神來,悲憤大叫:“孫三石,你搞什麼,你整人。三石,三石,你跑什麼呀,我有事跟你說,嗨,這孩子總是跑得太快。”
女教授一愣,心中咯噔:孫三石,三石……不對,不對……孫三石不是著名作家嗎,還是青年作家中最優秀的那個。
其實,她不是太喜歡孫三石的作品,主要是不喜歡他那種風格。孫三石的小說中《棋王》和《暗算》是代表作,《文化苦旅》是散文代表作。《棋王》太吊二郎當不正經,《暗算》在思想性上有問題,主角的身體和人格上都有重大缺陷,不符合文學作品中高大上的主題,和她的觀念有衝突。至於《文化苦旅》,文風更是油滑,就好像吃甜點,剛吃的時候是爽快,吃完卻齁的緊。
女教授還是喜歡史鐵森那種真摯的有著濃烈情感的作品,沒有什麼比真誠更值得寶貴。
史鐵森就好像赤子,而孫三石則是個油膩中年。
但這隻是教授的個人口味,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孫三石確實是新生代最優秀的作家,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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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授回憶了一下,她記得去年在看過的一篇孫三石的專訪,上麵就有他的照片。因為心裡對其不是太感冒,就瞥了一眼就不再看。
咦,孫朝陽不就和雜誌照片上一模一樣嗎,就是那古靈精怪不正經的笑容。
女教授頓時呆住。
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旁邊有幾個戴眼鏡知識分子模樣的人正拿著報紙聊天。
“報紙看了吧,首屆魯迅文學獎的獲獎作品和作家名單出來了。”
“看到了,看到了。”
“嗨,今年的魯迅獎好像沒有什麼有份量的作品,美中不足。”
“是啊,有點遺憾,這麼大的獎,沒有一部有份量有影響力的作品。”
確實,一九八四年不是大文學年。傷痕文學已經式微,大夥兒以前讀得多了,對老一輩作家們的無病呻吟也膩了。而新一批作家雖然接受了西方先進的文學觀念,但在創作上還處於摸索階段。大家都在找題材,找個人風格。
到八五年的時候,新生代作家才成長起來,不少人在這年完成了自己的成名作甚至代表作。比如莫言的《透明的紅蘿卜》,韓少功的《爸爸爸》,李航育的《最後一個魚姥兒》劉索拉的《你彆無選擇》。另外,還有洪峰馬原等人創作的膾炙人口的作品,蘇童、閻年科等人也開始發表才華畢露的作品,他們的才氣藏都藏不住。
直到一九八六年,當代文學達到最頂峰。
然後開始慢慢走下坡路,直到九十年代,文學時代終於成為過去式,一個網絡大娛樂世界來臨。
女教授也是搞文學研究的,頓時留了意。
幾人還在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