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小野寺第n次敲響孫朝陽家的房門,這次並沒有鬼頭鬼腦,相反還是滿麵喜氣地走進來,胳肢窩夾著一個公文包。
時間正是下午五點,以前他都是一大早過來,打攪了孫朝陽的睡眠。現在稿子終於弄完,終於可以不用大清早惹人不高興了。
不料,門一開,就看到孫朝陽打著哈欠睡眼朦朧:“影響人午睡,不可原諒。小野寺,我看你一身輕鬆兩麵紅光三周見效四季發財,肯定有好事來報。”
對對對,小野寺一邊換拖鞋一邊喜滋滋說:“我和負責輕小說的阿部課長說好了,《言葉之庭》他要了。另外,還有件事要征求您的意見。。”
孫朝陽大喜,雖然知道《言葉之庭》的質量是一流,但畢竟是二十一世紀的作品,他還真有點擔心不符合昭和一代人的口味,內心難免有點忐忑。現在好了,石頭終於落地:“小野寺,我就說你辦事能力強,這麼快就有回信,辛苦你了。還有什麼事,你說。”
小野寺就把阿部決定先在雜誌上刊載《言葉之庭》,然後再說出單行本的事情大約和孫朝陽講了一遍。他有點不好意思說:“實在沒辦法了,十月份我就要被發配去劄幌,實體書出版周期太長,怕等不及,先上雜誌吧。我怕社長不肯,特意來征求你的意見。”
孫朝陽問:“有稿費嗎?”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就笑起來:“一魚兩吃,拿兩回錢,傻子才不答應呢,發發發。”
小野寺:“肯定是有的,但很低。您知道的,這種文學刊物,稿費通常都低,自然不是《少年跳躍》那樣的刊物可比的。”
孫朝陽問:“多低?”
小野寺:“甚至還比不上《少年跳躍》的零頭。”
孫朝陽麵上的笑容凝固了,半晌才自我安慰道:“管他呢,反正是白撿的錢,我就不計較了。其實,如果能夠上《新潮》雜誌,倒貼錢也不是不可以。”
《新潮》是新潮社旗下的拳頭雜誌,也是小日子第一流的文學期刊。從一九零四年創刊以來,推出了許多第一流的文學大師。比如夏目漱石、森鷗外、太宰治、芥川龍之介,可謂是日本的《收獲》。
有人開玩笑地說,一個日語作家,無論你出版的書銷量再大,如果不能上《新潮》就算不上真正的作家。一個人如果立誌為文學事業奉獻終身,必須去那裡發表作品,這就是所謂的凝聚神格。
小野寺大驚:“怎麼可能上《新潮》,社長,恕我直言,輕小說這個文體剛出現沒兩年,其實還不被主流文學界所接受。這個……這個……是另外一本雜誌,剛創刊的。”
說著,他就打開公文包,從裡麵掏出一本厚厚的雜誌遞過去:“社長您請過目。”
孫朝陽一看,頓時毛了:“什麼狗屁東西!”
卻件,雜誌封麵是三個穿著粉紅色比基尼的多巴胺美少女,背景是沙灘和海浪,滿屏平假名片假名,中間一個大大的“夏”字。
雜誌名《nia》,剛創刊沒兩月,目標用戶,十二歲到十九歲美少女中學生。裡麵刊載的內容有時裝、美妝、健身、插花、輕小說、心靈雞湯,一鍋燴了。
好好一本《言葉之庭》發表在這種玩意兒上,成何體統,實在是太損害個人名譽了。
見孫朝陽發怒,小野寺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何情聽到丈夫罵娘,忙走出來,責備地看了孫朝陽一眼,道:“小野寺你不要生氣,朝陽就是這個脾氣。朝陽,反正你本打算讓小野寺出單行本的,現在多一個雜誌,那不是好事嗎?”
孫朝陽這才哼了一聲:“小野寺,我和何情還等著你買菜呢,怎麼,就這麼空手來了?”
他雖然經常把小野寺罵得狗血淋頭,但何情這段時間吃了這家夥的飯,總算順利地度過了孕吐期,因此,內心中倒是很承他的情。
小野寺啊一聲:“我這就去買。”但手伸進口袋裡的時候,卻僵住了。原來,他的全部積蓄都投進東京的兩套公寓裡去了,還欠了銀行一屁股債,都開始吃泡麵了。
前一段時間為了哄孫朝陽寫輕小說,更是把何情支付給他的這個月工資都花在給這兩口子做飯上麵。如今,口袋比臉還乾淨。
孫朝陽看他尷尬,就樂了,起身拿起錢包,掏了幾張鈔票遞過去:“你去超市買點,也不要太複雜,弄點雞和啤酒。你會做炸雞嗎,會啊,那就好,讓我看看你的廚藝。記住,啤酒要多買,晚上陪我喝點。”
小野寺高興起來:“社長這是要慶祝你的作品即將發表嗎?”
孫朝陽搖頭:“不是,有另外的喜事,晚上你就知道了。快去快去,時間已經不早了,我有點餓。”
“嗨!”小野寺帶著滿腹狐疑出了孫朝陽家,心道:究竟是什麼喜事呢,社長和夫人的生日也不是今天啊。
他剛進電梯,就看到結城信和結城太太站在裡麵。
這就尷尬了,隻得忙鞠躬:“課長好,結城太太好,我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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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城抬起下巴,都懶得多看他一眼,冷冷諷刺道:“小野寺,我聽人說你又去找過一次阿部?怎麼,還不死心,還想讓他再幫你一回。據我所知,你和阿部也不過是同時進了新潮社,並沒有什麼特彆的關係。你覺得他會冒著觸怒另外一個課長的風險,保護你這個一無是處的普通職員嗎,你又能為他帶來什麼好處嗎?人和人之間的交往,講究的是互惠互利,你對彆人沒有價值,彆人也沒有責任幫你。這,大約是你去劄幌之前,我給你的一點小小的忠告吧。”
小野寺咬緊牙關,不說話。
結城信嗬斥:“怎麼,不感謝我嗎?小野寺,請你現在麵馬上說‘謝謝課長的教誨。’”
這個時候,電梯已經停在一樓,電梯門開了,但結城信卻堵在門口不肯放過。
小野寺:“對不起。”
“你說什麼,沒精神。”結城信嘲笑。
“對不起,請讓讓。”小野寺低頭朝外擠。
“啊!”結成太太發出一聲低呼:”踩我腳了,我的香奈兒高跟鞋,伊梅爾達馬克斯夫人同款的。”
結城信大怒,一把抓住他:“混賬東西,還不快給我太太把鞋子擦乾淨。”
入戶大廳有很多人,都是新潮社的員工和家屬,聽到電梯裡鬨,所有人都轉頭看過來。
小日子的社會其實沒有經過現代社會改造的,雖然表麵上是自由資本主義,但大公司骨子裡還是幕府時代大名和武士那一套,上下級之間等級分明。
小野寺一臉通紅地蹲下去,掏出手帕給結成夫人擦鞋。結成夫人雖然人到中年,但穿了長裙後,倒也亭亭玉立,小腿白皙,皮膚很潤。不過,小野寺滿腔的怒火和屈辱,自然沒有心思欣賞。
孫朝陽在家裡等了一個多小時,天已經黑儘,小野寺才提了一大口塑料袋回來,抱著一紙箱子易拉罐啤酒回來,眼睛裡依稀帶著淚光。
“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