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鵬走進市委大院,看著周圍莊嚴的建築和匆匆而過的工作人員,心中不禁感慨。這裡是東原權力的中心,再大的老板,進這個門,都得低頭三分。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朝著李顯平書記的辦公室走去。
昨天上午,當冉國棟帶領的聯合調查組出現在他辦公室時,沈鵬還滿不在乎,總覺得自己的大舅是政法委書記,反貪局的上級。但調查組的人沒有絲毫寒暄,直接拿出厚厚的文件,開始對他進行輪番詢問。從外環路建設的材料采購,到內環路工程的資金流向,再到最近的大橋項目,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推敲。接近十二個小時,沈鵬感覺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精神高度緊繃,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此刻,沈鵬走到大廳門口,並沒有著急上去,摸了摸口袋裡的香煙,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一根點燃。煙霧繚繞中,他回想起之前自己在看守所見到的那些場景。鐵窗後的冰冷,犯人們麻木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栗。如果這次不能得到李顯平的幫助,那就要靠老畢的關係了,一旦老畢出手,兩人在以後的合作裡,恐怕要看老畢的臉色行事了。
而在市委大樓的會議室,李顯平正在參加省裡的“五一”國際勞動節大會電視電話會議。今天,一種莫名的不安卻縈繞在心頭。沈鵬一大早打來電話,言辭懇切地要求見麵,直覺告訴他,這個外甥恐怕遇到大麻煩了。
沈鵬掐滅煙頭,深吸一口氣,朝著辦公樓走去。走廊裡靜悄悄的,隻有他的皮鞋踩在瓷磚上發出的“噠噠”聲。路過幾個乾部,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大院裡的乾部似乎對他的熱情視而不見一般,個彆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沈鵬心裡暗道:“最沒人情味的就是上級機關。”在李顯平對麵的小接待室裡,沈鵬等到了十一點,聽到李顯平開門的聲音,才趕忙走了過來。
兩人推開門,李顯平徑直走向了辦公桌後麵的椅子上,麵前放著一摞文件。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辦公桌上,形成一道道光影。“舅,”沈鵬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隨手關上門。
李顯平目光在沈鵬身上掃過,皺了皺眉頭:“怎麼搞得這麼憔悴?晚上乾什麼去了?”
“被調查了,”沈鵬帶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走到李顯平跟前,聲音有些發顫,“大舅啊,昨天被冉國棟的聯合調查組,持續地搞了十多個小時啊。”說著,他拉過一把椅子,重重地坐下,仿佛身體已經被抽乾了力氣。
李顯平放下手中的筆,靠在椅背上,神色嚴肅:“不是提醒過你了嗎?你是工程的副總指揮,又是分管交通的副縣長,很多問題隻有你才能回答清楚。問十多個小時,倒也很是正常。在公安機關搞調查,搞個幾天幾夜不都很常見嗎?”
沈鵬苦笑著搖搖頭:“大舅,我可不是階級敵人呀。我當時分管這項工作也沒有什麼錯誤,都是組織安排嘛。”他的眼神中滿是委屈,仿佛在向李顯平訴說著自己的無辜。
李顯平道:“之前也給你講過啊,檢察院反貪局情況比較特殊啊,並不是政法委說了都算的。他們有很大的獨立性和自主權。你也當了這麼多年的領導乾部,這些微妙的關係,你應該能理解。這些都是正常工作。我想他們也不會揪著你那三千五千的飯錢不放吧。”
“大舅您說得是。”沈鵬連忙附和道,“他們是沒有揪著三千五千的飯錢不放,主要還是針對了大橋建設上的事情。”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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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平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沈鵬:“你喝什麼?喝茶還是喝瓶裝飲料。算了,天熱了就喝一個健力寶吧。”說著,他伸手抓著桌子,稍一用力,桌子下的抽屜就朝著旁邊的邊櫃滑動了過去。裡麵整齊地放著幾罐健力寶。他拿出兩罐放在桌子上。
沈鵬沒有客氣,抓起易拉罐“啪”的一聲打開,仰頭喝了幾口健力寶。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這麼說吧,大舅啊,是這樣,嗯呃,這個這個……”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李顯平轉過身,看著沈鵬猶豫不決的樣子,語氣變得略顯嚴厲起來:“你大老遠的,一大早打電話到市裡麵來,到底有什麼事兒?有事就直說。”
沈鵬咬了咬牙,心想這事已經不能再耽誤了,再耽誤下去,真的查到自己頭上,那可能事情就不好辦了。“大舅啊,我跟你說個事,您彆生氣。”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李顯平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走回辦公桌前坐下,往椅背後麵靠了靠,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外甥,然後招了招手示意沈鵬說下去。
沈鵬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大舅,你知道的,其實咱們都是乾這個,查大橋這個事很快就能查出來,線索太多了,但是,關鍵就是這調查組,是想弄誰,工作重點到底是龍騰公司還是縣裡,說句直白的話,就是要把帽子扣在誰的頭上,找誰來買單。”
李顯平在官場多年,知道這是話糙理不糙,很多時候,辦案人員要領會領導的意圖,也要權衡各方的關係,太多的事情,都不是那麼黑白分明,稀裡糊塗下找幾個人能交差就是最好的結果。
沈鵬繼續道:“我當時管交通,修路的時候啊,到處買不到碎石。那個時候,工程進度一天天被耽擱,我也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就在這個時候,鴻基省長的兒子周海英主動聯係到了泰峰書記。他拍著胸脯保證,說能提供高質量的碎石,還能按時交貨。咱們修外環路的時候,就買了周海英公司的碎石。當時這些材料都不好買,買他們公司的材料,雖然價格不便宜,但確確實實給我們解了燃眉之急呀。”說到這裡,沈鵬臉上露出一絲感激的神情。
李顯平點了點頭,沒有表態,示意沈鵬繼續說下去。
沈鵬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後來,緊接著又修了內環路。按理說,當時碎石的價格都已經降下來,全市各地都有賣碎石的,價格便宜,質量又好。本來我聯係了一些低價碎石,但泰峰書記講啊,這個龍騰公司的碎石已經簽了合同,價格高也要認,縣裡的幾個領導都反對,但泰峰書記強行堅持用龍騰公司的碎石。價格差不多,用誰家的碎石都無所謂嘛,咱們修路用誰的不是用,能賣龍騰集團一個人情,也是好事情,但是龍騰公司給的碎石可是比市場上的價格貴了三成。”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感慨。
李顯平皺了皺眉頭,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李顯平自然對周海英的事情不感興趣,他不是紀委書記,他是政法委書記,商品買賣有合同,再者說了,這些事,他都清楚,當年在曹河,他也在主持修路,但李顯平是沒有接受高價碎石的。他當過交通局長,他手頭的碎石資源太多了。
李顯平道:“沈鵬啊,你到底今天找我要說什麼呀?難道是到我這來頂著舉報周海英來啦?”
沈鵬慌了神,連忙揮手說道:“不是不是,我怎麼會舉報周海英呢?我的意思是,這周海英從東洪縣這工程不知道賺了多少錢呀?少說也有幾百萬吧。這麼大的量,一車碎石差個二三十塊錢,您能算出來。修完這兩條路,要用多少車碎石啊?東洪縣這麼大的工程量,硬是沒買其他地方一個石頭子,這些錢全部被周海英給掙了。當時縣裡其他乾部意見都很大,認為泰峰書記太過照顧他的麵子,完全不考慮東洪縣的實際啊。”
李顯平麵色平和地說道:“這些我都清楚,說重點。”他的聲音很平靜,但讓沈鵬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沈鵬猶豫了一下,又拿起桌子上的健力寶,像喝啤酒一樣,仰頭又乾了幾口。“啪”的一聲,將易拉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繼續說道:“大舅,是這樣。當時我在負責大橋建設的時候,泰峰書記又讓買龍騰公司的材料。這下可好,底下有些人,就坐不住啊。慢慢地我發現,交通局還有施工隊的人,悄悄地把材料給偷出來,偷出來之後,就給賣了。一開始我也沒在意,以為隻是個彆人的小動作。可後來我才發現,這竟然是個大問題,從上到下都在倒賣材料。”
李顯平猛地一拍桌子,很是不滿地道:“什麼?就這樣賣了?你們怎麼管理的?玩忽職守。”
沈鵬尷尬地笑了笑,笑容裡帶著苦澀:“沒辦法管啊,大舅。你想想,大家看副省長的兒子吃肉,連湯都不給大家喝一口,從上到下都在乾這事,我一個人能有什麼辦法?你知道我那會兒剛添了孩子,又正好是用錢的地方也多。看著大家都在撈好處,我一時沒忍住,我也參與了,賣了一些。大舅您彆生氣,我知道這是錯的,可當時就像著了魔一樣,鬼迷心竅了。”他的頭垂得很低,不敢看李顯平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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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平聽完之後,氣得渾身發抖,“啪”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滿臉不可置信:“什麼?你也參與賣材料?沈鵬,你家裡缺錢嗎?你怎麼能敢中飽私囊呢?你知不知道這是違法犯罪的行為,一旦被查出來,你這輩子就毀了!”
沈鵬一臉後悔地說道:“大舅啊,這個,你是不知道。當時大家都覺得,這些材料就堆在那裡,所有人一車一車往外拉,拉了之後,那就是錢。他們有些人賣了之後,就不管了。後來還是我組織大家,買了一批材料拿回來補上。說實話,我也想過收手,可已經陷進去了,根本停不下來。”
李顯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來:“胡說八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就是犯罪,這是非常嚴重的犯罪!你以為補回去就沒事了嗎?以次充好是吧,紙裡包不住火,早晚要出事!”
沈鵬說道:“大舅,我今天來就是兩個意思。一個就是來自首,你要是認為我是活該,那你就把我交到聯合調查組去。我認了,大不了就去坐牢。如果您覺得願意幫外甥一把,你就給冉國棟再打個招呼,把事情就往龍騰公司那邊推。我知道這很為難您,可我實在是沒有彆的辦法了。”
李顯平看著桌麵上,怒不可遏地拿起桌子上的易拉罐,就朝他身旁砸了過去,大聲說道:“你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吧。這可是要殺頭的罪。到這個地步了,你跑到我的辦公室來,讓我做選擇題啊。我他媽真想拿槍一槍斃了你小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把我往火坑裡推!一旦被發現,我也得跟著完蛋!”
沈鵬倒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道:“大舅啊,不患寡而患不均。憑啥他副省長的兒子就可以大肆地貪汙受賄,憑什麼我們就要喝西北風?就算是要槍斃我,我也要舉報周海英,我也要舉報龍騰公司。他們賺得盆滿缽滿,我們卻要承擔後果,這太不公平了!”
李顯平氣得渾身哆嗦,伸出一根手指,在沈鵬的身上點了點,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簡直混蛋。你以為舉報就能解決問題嗎?你自己屁股都不乾淨,還想把彆人拉下水?你太天真了!”
沈鵬說道:“大舅啊,現在社會風氣已經變了。所有人都在撈錢,哪個領導乾部,哪個領導乾部的子女,不是想辦法在掙錢。大舅,咱不說周鴻基的兒子,咱說鐘毅的兒子。在曹河縣,您還不知道嗎?鐘毅書記的兒子不就和姓畢的老板一起賣化肥嗎?這要是賣化肥不是犯罪,這賣鋼筋水泥就算犯罪嗎?這完全說不過去嘛。”
李顯平很是不滿地說道:“胡說八道!鐘毅書記他的兒子是個體老板,人家賣什麼都是合法的,而且這鐘壯,人家不貪心,做的都是合法買賣,在曹河是有口皆碑的,你那?你是偷東西來賣,這能一樣嘛。鐘書記的家教,我還不清楚。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不然的話,我馬上把你交聯合調查組。”
沈鵬說道:“大舅啊,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在撈錢了,哪個人是好人,哪個人是壞人,還有區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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