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超英,這位分管財務的副縣長,此刻也算是平穩落地。平水河大橋的修建事故,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東洪縣炸開了鍋。作為分管財務負責人,他因未能充分履行履職監督責任,致使不合格產品混入大橋建設材料之中,如今大橋出現嚴重質量問題,若不是從中周旋,後果不堪設想。聯合調查組與李顯平之間達成了一種不可言喻的默契,將材料問題主要歸咎於龍騰公司的羅騰龍,可即便如此,劉超英僅受一個警告處分。
當胡延坤踏入劉超英辦公室的那一刻,劉超英臉上瞬間堆滿了熱情的笑容。說道:“胡主席,來,嘗一嘗,這個紅茶,比你愛喝的綠茶要好。”
劉超英這人,在東原官場上以圓滑著稱,卻又懂得在圓滑中堅守底線,秉持著誰也不得罪的處世原則,在縣裡的各方勢力間巧妙周旋。
劉超英為胡延坤泡了杯茶,胡延坤緩緩坐下,從兜裡掏出煙盒,扔給了劉超英一支,自己也拿出一支抽了起來,點燃後深吸了兩口,吐出一團白色的煙霧,才緩緩說道:“超英啊,我這些麻煩事都得求你多幫忙啊。”接著就將胡玉生為什麼要不回來錢的原委說了一遍……
劉超英一邊給胡延坤遞水,一邊回應道:“胡主席,我都明白,玉生這麼做,其實也是為石油公司續命。石油公司那些設備確實該更新,但現在全國大環境都是三角債橫行,咱們作為小地方的人,哪能知道東北和省城那些大廠的情況?設備不發貨,公司真的要停滯。這件事,其實也是國家層麵存在的問題。我看應該追究上麵的責任……”
劉超英心裡跟明鏡似的,石油公司如今這爛攤子,胡玉生有著不可推脫的責任。但看在眼前這位老夥計胡延坤的麵子上,他也不得不違心地說上幾句好話。
胡延坤擺了擺手,神情嚴肅地說道:“超英啊,現在追究誰的問題意義不大,關鍵是要解決問題。”
劉超英和胡延坤都是大院裡有名的老煙槍,聊了一會後,他再次掏出煙盒,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彈出兩支煙,一支遞給劉超英,一支自己叼在嘴上。兩人沉默地抽了一會兒煙,辦公室裡煙霧繚繞,氣氛略顯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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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胡延坤將自己解決貸款的方案一五一十地講給劉超英聽。劉超英聽完,眉滿臉詫異:“你的意思是讓銀行把之前貸出去的款全部退回來?這恐怕很難啊!”
胡延坤神情凝重,緩緩說道:“再難也要辦!現在石油公司和煉油廠基本都是負債運行,就算把煉油廠賣了,也湊不出200萬。現在生產的成本太高,煉出來的油煉製完還是要虧錢。這是因為咱們的科學技術跟不上,煉油成本降不下來,這個問題根本解決不了。所以煉油廠賺不到錢,石油公司也賺不到錢,能拿出錢的隻有銀行。”隨後,他又詳細闡述了自己的想法,言語間滿是淡定。
劉超英沉思片刻,問道:“縣長那天是有這個意思,隻是沒點破,縣裡的發展,離不開銀行,不好翻臉啊。你的意思是讓我出麵,跟各家銀行的負責人打招呼,讓他們把錢退了?”
胡延坤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點頭道:“是啊,現在不退,老師們可是不答應啊,馬上教師節了,鬨出了不穩定的事,銀行也擔不起這個責任。縣長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他們不辦,老師們鬨起來,理虧的肯定是銀行。再加上省石油公司以後必然要接受債務,事情還是有談成的可能。”
胡主席,強行讓銀行‘吐錢’,這是用行政手段壓市場主體,搞不好會和銀行把關係鬨僵。”
“‘壓’不是辦法,‘導’才是藝術啊。毛主席講‘彈鋼琴要十個指頭都動作’,你看這三家銀行,表麵是不願退錢,實則是擔心債務懸空嘛。如果縣政府能搭個三方協議:縣石油公司承諾‘劃轉後逐步清償’,縣裡出個麵來擔保,我看銀行既能保住本金,又能支持地方發展,這不是共贏嗎?
劉超英靠在椅背上,語氣淡淡地說:“縣長是這個意思,讓省石油公司帶債劃轉,銀行債轉企,老師們債務清零。縣裡出麵好辦,但我估計蓋章不容易,這個要看縣長的態度。我看這樣,先對接一下吧,雖然縣裡不是銀行的主管部門,但縣裡說的話,這幾家銀行還是要聽的。不然,他們這個銀行在東洪就辦不下去。”
事實確實如此,在地方上,政府雖不是金融機構的直接監管部門,但卻如同隱形的監督管理者。上級政策以及地方黨委政府政策要求黨委履行對轄區金融機構貫徹執行國家方針政策情況的監督管理職責。儘管地方政府管不了地方金融機構的人事權和財權,但金融機構畢竟是在地方政府的轄區內開展工作。如果不配合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完全可以通過斷水斷電等上不得台麵的手段,迫使地方金融機構就範。所以,在東洪縣,隻要是在縣裡的單位,無論是國家直屬還是省直屬,多多少少都會給縣政府幾分麵子。劉超英這番話,並非誇大其詞。
劉超英道:“我晚上約一下吧,你也出麵,我讓進京也作陪,咱們三個的麵子,老周他們,分得清。”
與老謀深算的胡延坤相比,胡玉生在政治上顯然稚嫩許多。他的不成熟,表現為麵對問題時的手足無措,暴露出能力的不足;表現為處理事情手段過激,體現出認識的欠缺。而胡延坤、劉超英這樣的縣城政治家,卻能憑借廣泛的人脈關係和高超的運作手段,讓縣裡的銀行達成協議,促使各方相互妥協,最終將問題圓滿解決。
而畢瑞豪又一次見了沈鵬。如今的沈鵬,表麵上依舊保持著沉穩淡定的模樣,可那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卻藏著一個解不開的疙瘩——銀元之事。
這一兩天,他按照畢瑞豪的思路,四處奔波,將東洪縣幾個售賣古玩的小攤兒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連周邊臨平、曹河的文物販子都知曉了東洪有個二愣子不講價在大量收購銀元的消息。一時間,整個東洪縣都沸騰起來,銀元的價格也水漲船高,從二三十塊錢一個漲到了三四十塊錢一枚。
沈鵬一見到畢瑞豪,便將手中的帆布包重重地丟在桌子上,包裡傳來金屬碰撞的劈裡啪啦聲。畢瑞豪挑眉問道:“怎麼,這銀元已經湊齊了?”
沈鵬滿臉無奈,苦笑著說:“湊齊?早著呢!我轉了好幾個攤,這些人手裡也就兩三百個。我還跑了周邊的兩個縣,人家收了銀元之後,要麼直接轉手,要麼壓著貨不賣,說以後肯定漲價,實在不好買啊。”
畢瑞豪的坤豪公司銷售網絡遍布整個東原,他靠在沙發上,抽了口煙,主動說道:“這樣啊,沈常委,我給代理商都打個電話,問問他們知不知道有沒有賣袁大頭的,要是有消息我再告訴你。”
沈鵬神情焦急,語氣中帶著一絲催促:“可要抓緊啊,田嘉明在公安局那邊緊逼,三天內見不到東西,就要把這事往新聞上曝光,這不是明擺著要收拾我嗎?”
畢瑞豪吐了個煙圈,語重心長地說:“這件事情我覺得你還是要走走關係,你大舅那邊,你得利用起來,讓他給田嘉明打個電話。”
沈鵬何嘗沒想過找李顯平幫忙,可一想到之前的事,他心裡就直犯嘀咕,這事辦的太丟人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事情不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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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之前那個瓶子的事來說,大舅就已經發過脾氣,如果再為銀元的事去找他,恐怕大舅會徹底拋棄自己。畢竟舅舅疼愛外甥是事實,但舅舅也不是親爹,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容易過關。
沈鵬歎了口氣,說道:“看看吧,看看明天銀元的到貨情況。我這邊已經讓收文物的小販子放出話去,說我大批量收購,價格高一點也沒關係。真是奇怪,以前感覺滿大街都是賣銀元的,現在真要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人了。”
說完銀元的事,畢瑞豪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憤憤地說:“這老呂真是吃人不吐骨頭!我對他的工作支持還少嗎?他們上次去考察,我出了不少錢,就算再去100人,錢也花不完,人家臨平意思一下,兩千塊錢呢就搞定了,他反倒張嘴問我要5萬。不是縣長從中協調,我就被這老呂坑慘了。”
沈鵬聽後,也是一臉的鄙夷,說道:“哎呀,呂連群這個人,你還不清楚嗎?不就是牆頭草嘛,屬狗的,喂不飽。”
畢瑞豪回想起呂連群,心中滿是怒火。呂連群一再強調讓自己不要跟縣長說,說不定這事最後花小錢也能解決,但自己就要欠下他一個大大的人情。到最後,呂連群會說自己千方百計才把臨平縣的工作做通,最後罰個三五千了事,然後自己再表示感謝,欠下一個大人情。這種先把事情無限誇大,最後中間人誇大其詞,以各種方式把事情擺平,從而讓當事人欠下人情的操作,在縣城官場文化中屢見不鮮,畢瑞豪和沈鵬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兩人對呂連群的品性早已有所了解,就算出現黑吃黑的情況也不意外。聊過相關事宜後,他們沒再把太多精力放在呂連群身上。畢竟呂連群的這種操作雖然令人惡心,但在官場中並不罕見。
沈鵬看著畢瑞豪,語重心長地說:“老畢啊,我看你還是彆在東洪建廠了,去曹河吧,咱們東洪實在是太黑了。”
畢瑞豪靜靜地抽著煙,陷入了沉思。去曹河的話,李顯平馬上要走了。雖然東洪的乾部確實存在問題,但天下烏鴉一般黑,起碼東洪縣長還是個好人。良久,畢瑞豪緩緩說道:“再觀察一下吧,看看誰來當書記,如果書記也不行,這地方確實不好發展。”
而在傍晚,我走訪了縣委組織部確定的四個農村堡壘黨支部示範建設點。看完之後,我的內心卻並不輕鬆。或許是呂連群的一些說法被識破,呂連群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沒了往日的激情與靈動,像個丟了魂兒的木偶,機械地跟在我身後。
返回縣委大院時,夕陽的餘暉灑在大院的牆壁上,給整個院子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我看著呂連群,語氣平和地說:“呂主任,你選的這幾個點,前三個基礎都不錯,最後一個,我覺得村支書年齡偏大,思想觀念也比較陳舊,張口閉口都是計劃經濟那一套,起不到示範帶頭的作用。”
呂連群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試探著問:“縣長,您的意思是把他換下來?”‘
我點了點頭,堅定地說:“對,換下來吧,還是換幾個年輕的。年輕乾部有思路、有想法。東洪縣這麼大,總能找出幾個真正能體現東洪農村黨支部水平與能力的先進典型。”
呂連群應了一聲,跟在我身後走進辦公室。我坐下後,他輕輕關上門,神情有些忐忑,說道:“縣長,我考慮了一下,有件事有必要向您彙報。”
我抬起頭,看著他,問道:“連群部長,什麼事?”
呂連群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您看,我也50多歲了,今天走了一圈,說實話,很多事情我的腦子有些跟不上了。縣委組織部不僅要抓乾部,還得抓思想。所以我想把我這個組織部部長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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