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波臉上帶著一絲後怕和慶幸,“田書記,這次……算是應付過去了?”
田嘉明沒有回頭,聲音低沉:“應付?孫海龍不是傻子。呂振山那副樣子,身上的傷,他看在眼裡。他隻是沒有證據,或者說,他暫時不想深挖。市裡現在……也有市裡的考慮。”田嘉明清楚,李顯平是因為鐘毅賞識才走到這一步,下一步來了於偉正,他李顯平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田嘉明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著廖文波,“看守所那邊,嘴都封嚴實了?”
“您放心,管教和那幾個動手的‘老油條’,都敲打過了。呂振山現在被單獨關在一個‘清淨’的監舍,沒人再動他,但也絕不會讓他亂說話。”廖文波連忙保證,隨即又有些擔憂,“不過,田書記,泄密的事……雖然沒查出來是誰,但呂家在東洪根深蒂固,公安局內部……確實不是鐵板一塊。我擔心……”
田嘉明擺擺手,打斷了他:“算了,現在確實不是查內鬼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把李愛芬那件事的尾巴處理乾淨。你親自去辦,報告要寫得滴水不漏,既要承認乾警在情緒激動和對方激烈反抗下存在推搡等不當行為,又要強調是維護執法權威的必要措施,沒有主觀惡意,更不存在蓄意毆打。措辭要嚴謹,態度要誠懇。明天一早,報告必須送到我桌上吧。”
“是!我馬上去辦!”廖文波領命而去。
下午的東光公路通車儀式籌備會開得緊湊而高效,各項任務已分解到人,時間節點也已明確,12月31日上午10點正式開通。散會後,我回到辦公室,窗外的天色已近黃昏,爐火映照著室內,卻驅不散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思慮。
胡延坤和焦進崗兩位老同誌若真在“兩會”前雙雙請辭,對東洪政局和我個人的衝擊不言而喻。這不僅意味著本土勢力核心的徹底瓦解,更會引發外界對東洪班子穩定性的質疑,甚至可能被解讀為我這個代理縣長“逼走老臣”。必須儘快找到一個既能穩住局麵、又能讓市裡認可的人選來接替胡延坤的政協主席位置,同時還要與市領導充分溝通,爭取理解和支持。
正凝神思索間,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韓俊推開門,焦楊陪著焦進崗走了進來。
“焦主任!哎呀,領導!”我立刻起身,臉上堆滿發自內心的熱情和關切,快步迎了上去,“您怎麼親自過來了?快請坐!身體恢複得怎麼樣了?看您這氣色,真是太好了!”
眼前的焦進崗與我記憶中那個“病養”時形容憔悴的老領導判若兩人。他麵色紅潤,精神矍鑠,身材似乎還比之前圓潤了些,步履穩健,眼神明亮,哪裡還有半分病容?這狀態,說他五十出頭都有人信。
焦進崗嗬嗬一笑,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朝陽縣長,勞你掛心了!恢複得不錯,能吃能睡,感覺比受傷前還硬朗些!這得多謝組織關懷,也感謝張市長一直惦記著。”他自然地在我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焦楊則安靜地坐在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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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自給他倒了杯熱茶,語氣真誠:“焦主任,您這是在陪同市長考察時受的工傷,是為工作負的傷!張市長一直非常掛念您,多次詢問您的康複情況。看到您恢複得這麼好,真是太好了!不僅是東洪的福氣,也是我們大家的福氣啊!”
焦進崗接過茶杯,臉上帶著感慨:“朝陽縣長客氣了。這次受傷,表麵上看是遭了罪,但也讓我徹底靜下心來休養了一段時間,想通了很多事。”他目光掃過女兒焦楊,又落回我臉上,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意味:“這段時間,焦楊在家沒少跟我念叨縣裡的工作。石油公司劃轉、‘四個刻不容緩’……難啊!但方向是對的!我雖然人在省城,心可一直係著東洪。看到你在這麼複雜的局麵下,頂住壓力,敢碰硬骨頭,把工作一件件往前推,我這心裡,是既佩服又欣慰!”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鄭重:“感謝縣長和組織對焦楊的信任,讓她負責組織部的工作。這是組織對她的培養,也是對我們老焦家的信任!我這個當父親的,自然要全力支持縣裡的工作!我焦進崗現在還是縣人大常委會主任,這把老骨頭趁著還有點力氣,就得發揮作用!我打算儘快組織召開一次人大常委會主任會議,把市委和縣委的組織意圖貫徹下去!統一思想,凝聚共識,確保‘兩會’選舉工作依法依規、平穩有序,實現組織意圖!全力支持‘四個刻不容緩’在東洪落地生根!”
焦進崗的表態鏗鏘有力,帶著一種重回戰場的豪情和不容置疑的決心。我心中大為振奮。焦進崗在東洪根基深厚,人脈廣泛,尤其在老乾部和本土乾部中威望很高。他若能旗幟鮮明地站出來支持縣委,穩定人大局麵,對我順利轉正和推進工作將是巨大的助力。
圍繞著當前東洪的重點工作、人大籌備、“兩會”選舉的話題,交談了一個多小時。焦進崗思路清晰,對縣裡情況了然於胸,提出的建議也頗具建設性,顯示出他雖在休養,但並未脫離實際。他的精神狀態和務實態度,讓我對他有了全新的認識。
焦楊撫了撫額頭碎發,笑著說道:“縣長,晚上咱們一起吃個飯,就在招待所,我安排好了。”
焦楊沒有客氣,帶著通知的意味,我倒沒有感到意外,焦進崗主動伸出手道:“朝陽啊,咱們爺倆啊,晚上好好喝幾杯。”
焦楊則道:“爸,算了,你還沒恢複好,你不知道,縣長的酒量。”說話間,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又道:“還是我陪著縣長喝吧。”
送走焦進崗和焦楊後,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腦海中迅速萌生並成型:與其讓胡延坤辭職造成動蕩,不如讓焦進崗轉任縣政協主席!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揮之不去。理由很充分:平穩過渡:焦進崗是現任人大主任,轉任政協主席屬於平級調動,程序上相對順暢,避免了兩個正縣級乾部同時辭職帶來的劇烈震蕩和外界猜測。
第二也算是人儘其才:焦進崗身體恢複良好,政治經驗豐富,在老乾部中威望高,由他坐鎮政協,既能發揮其協調關係、凝聚共識的優勢,又能穩住政協這個“老同誌”聚集的平台,避免胡延坤辭職後政協陷入混亂或被彆有用心之人利用。
第三是支持縣委:焦進崗已明確表態支持縣委工作,由其接掌政協,可以確保政協工作與縣委同心同向,成為推動“四個刻不容緩”的助力而非阻力。
第四則是騰出位置,焦進崗轉任政協主席後,人大主任的位置自然空出,正好可以按原計劃,在“兩會”後由劉進京順利接任,實現人大班子的平穩交接。
這個方案若能實現,可謂一舉多得!既能化解胡延坤辭職帶來的危機,又能讓焦進崗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同誌繼續發揮作用,還能為劉進京鋪平道路,更能向市裡展示東洪班子內部的團結與有序。
事不宜遲!我立刻拿起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撥通了市長張慶合的專線。
“張叔?”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張叔沉穩的聲音:“朝陽啊!”
“張叔,是我。”我壓下心頭的激動,儘量用平穩的語氣彙報,“有個重要情況想跟您請示彙報。焦進崗主任今天下午到我辦公室來了。”
“哦?老焦恢複得怎麼樣?”張叔關切地問。
“非常好!”我語氣肯定,“麵色紅潤,精神飽滿,思路清晰,完全看不出是大病初愈的樣子。他自己也說感覺比受傷前還好。他今天來,是主動表態,要全力支持縣委縣政府工作,特彆是要牽頭開好人大常委會主任會議,確保‘兩會’選舉順利,支持‘四個刻不容緩’。”
“嗯,老焦是個明白人,關鍵時刻能站出來,這很好啊。”張叔的語氣帶著讚許。
“張叔,”我抓住時機,切入主題,“看到焦主任狀態這麼好,又這麼支持工作,我萌生了一個想法,想請您把關。關於胡延坤同誌可能辭職的事……我在想,與其讓胡延坤辭職造成政協主席位置空缺,引發不必要的猜測和動蕩,不如……讓焦進崗同誌轉任縣政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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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闡述了讓焦進崗轉任政協主席的四大理由:平穩過渡、人儘其才、支持縣委、騰出位置。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能想象張叔正在快速權衡這個方案的利弊。幾秒鐘後,張叔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認同和深思:
“嗯……朝陽,曉陽的想法還是你的想法啊?”
我笑著道:“自然是我的想法,曉陽這不是還沒下班。”
張叔笑了幾聲:“你這個想法……考慮得很周全!很有政治智慧嘛!縣政協主席轉人大主任很常見,人大主任轉政協主席,也不稀罕!”張叔的語氣明顯帶著讚賞,“讓焦進崗轉任政協主席,你就有了主動權啊,這樣的話,胡延坤會更加被動,外麵的乾部也會認為,是組織上認為他不合適,而免去他的政協主席的職務,能起到很好的孤立效果。這個同誌,兒子給組織造成這麼大的損失,還不能正確認識問題,確實該拿下來了!老焦同誌個人是什麼意見啊?”
“還沒和他談!”
“恩,政協主席的位置相對超脫,工作壓力也比人大主任小,更適合老焦現在的狀態。最關鍵的是,這樣避免了兩個還未到任的正縣級乾部一同辭職帶來的不利影響!這對外傳遞的信號是班子團結、有序過渡,而不是分崩離析!你手裡等於又多了一張能打的牌,焦進崗在東洪老乾部裡的影響力,用好了能幫你穩住半邊天。”
張叔頓了頓,話鋒似乎又轉到了縣委書記人選上:“至於劉超英……嗯,他如果繼續乾常務副縣長,就算是一時鐘書記定不下來,新書記來了,也能競爭縣委書記的位置,再加上他自身的資曆和本土人脈,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張叔,”我忍不住問道,心中一直縈繞的疑慮脫口而出,“難道……市委真的傾向丁洪濤?”
電話那頭的張叔沉默了片刻,這短暫的沉默讓我心頭一緊。再開口時,張叔的聲音低沉了些,帶著一種洞悉上層博弈的複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朝陽啊……很多事情,你要學會體會鐘書記的難處。縣裡麵的局麵複雜,需要平衡各種力量,市裡麵……隻會比縣裡麵更複雜十倍、百倍!省裡的考慮、市裡不同派係的角力、各方利益的平衡……牽一發而動全身。丁洪濤……呼聲確實很高,周海英那邊能量不小,省裡也有人替他說話。鐘書記雖然支持你,支持東洪本土乾部平穩過渡,但他……畢竟也要考慮全局,考慮平衡,考慮他離開後東原的穩定大局。有時候,為了推動更重要的事情,在一些關鍵位置上,可能……不得不做一些妥協。”
張叔的話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丁洪濤空降東洪擔任縣委書記的可能性,非常大!這並非鐘毅書記的本意,而是更高層麵博弈和平衡的結果。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升起,剛才因想到焦進崗轉任方案而產生的些許振奮,被這冰冷的現實衝得七零八落。我握著話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朝陽?”張叔的聲音傳來,帶著關切。
“張叔,我……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焦進崗同誌轉任政協主席的事,我會抓緊推進,征求他個人意見,按程序向市委彙報。其他的……我服從組織安排。”
“嗯,沉住氣,把眼前的工作做好。記住,無論誰來當書記,東洪的改革發展,不能停下來,也離不開你的努力!”張叔最後的話,帶著鼓勵,也帶著深沉的囑托。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按壓著太陽穴。焦楊剛才送父親離開時那充滿希冀的眼神,此刻在我腦海中浮現。焦楊,還敢和我端杯子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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