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敏銳地捕捉到了焦進崗的猶豫和顧慮,直接點破,聲音帶著勸導:“老焦啊!華西部長把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你呀,還有思想上的包袱,我們都能理解!畢竟在縣裡工作幾十年,低頭不見抬頭見,讓你去舉報一個人,檢舉一個人,心理上有負擔,這很正常!人之常情嘛!但是——你要考慮清楚啊!你檢舉的不是一個普通人!不是一個工作上有點小毛病的同誌!他是一個涉嫌嚴重違法亂紀的犯罪分子!是一個利用職權,中飽私囊,給東洪縣改革發展事業,給交通運輸行業造成極大損失和困擾的十惡不赦的犯罪分子!”
李學武頓了頓又道:“沈鵬在胡延坤的事情上足以定罪!甚至槍斃都不為過!但是,組織上為什麼還要在平水河大橋的事情上刨根問底,非要查個水落石出?那就是因為,我們要將平水河大橋這件事,清清白白、原原本本地徹底調查清楚!給省委寫一份經得起曆史檢驗的、明明白白的報告!不能再遮遮掩掩!”
焦進崗聽著兩位領導輪番的勸導和施壓,整個身體陷進椅背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充滿無奈和認命的歎息:“唉……人算不如天算啊……我焦進崗……臨到退休,沒想到……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能被翻出來……好吧……我認了……我願意,也應該……向組織坦誠揭露……沈鵬在平水河大橋建設期間……監守自盜,倒賣建築材料的……行為……”
林華西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但臉上依舊嚴肅,他點點頭,聲音沉穩:
“很好!焦進崗同誌,你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啊!由你,再加上公安局萬金勇同誌的口供,兩人互為印證,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就能充分證明沈鵬的問題了!鐵證如山,他再狡辯也無濟於事!”
焦進崗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其實……還有一個人可以證明……那就是坤豪公司的老板畢瑞豪!當時……沈鵬倒騰材料用的車……有好幾次……都是借的畢瑞豪公司的車!畢瑞豪……他應該知道一些內情……”
“畢瑞豪?”林華西眉頭微挑,目光轉向我,“朝陽同誌,這個畢瑞豪是什麼人?”
我立刻回答:“林書記,畢瑞豪是本縣……呃,本縣首屈一指的民營企業家,現在在做正經生意了。他的工作,我可以去做!爭取他的配合!”
林華西點點頭:“嗯,很好!畢瑞豪這條線索也很重要,朝陽同誌,你務必親自跟進。”他重新看向焦進崗說道:“進崗同誌,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主動配合縣委完成。組織上經過慎重考慮,認為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不適合再擔任縣政協主席的職務。因此,需要你在今天晚上召開一個臨時的工作通氣會,請你主動站出來,向縣政協各代表團的團長以及主要委員代表解釋清楚,說明你因身體原因,申請不再擔任縣政協主席候選人。然後,按組織程序,推薦劉超英同誌擔任縣政協主席人選。這是組織決定,也是你配合組織工作的具體體現!明白嗎?”
焦進崗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無力地點點頭:“我……明白……我……我肯定配合,全力配合,而且一直也是在配合。哎,沈鵬這小子,確實他媽的該死,槍斃都浪費子彈,我也是東洪人,我能不知道,那四座大橋出問題影響有多大?”
一切按照計劃迅速推進。林華西、李學武和我三人,緊接著在縣委小會議室向劉超英通報情況。劉超英走進會議室時,臉色凝重,眼神複雜。他顯然已經知道了市委的決定。從內心深處,他當然渴望能一步到位接任縣委書記。但現實是殘酷的。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李顯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省紀委帶走調查!這個震撼太過強烈!這個行動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它徹底顛覆了東洪乃至東原官場許多乾部固有的認知和僥幸心理!東洪縣離曹河縣不遠,曹河縣多名縣委常委、副縣長被市紀委帶走的消息,在這個信息相對閉塞的年代,依然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瞬間吹遍了東洪縣的每一個角落,讓所有乾部不寒而栗!省委書記親自批示,省委督察處長坐鎮,這一切都表明,東洪縣的問題已經捅破了天!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能保住現有的位置,平穩過渡,已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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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超英坐下後,我默默發了煙,四人抽了幾口之後,李學武宣布了市委的正式通知,劉超英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認命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嚼的苦澀:“林書記,學武部長,朝陽縣長啊。我個人非常愉快堅決支持市委的決定!堅決服從組織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他頓了頓,彈了彈煙灰,目光看向林華西和李學武,語氣誠懇:“但是,作為在東洪工作多年的老同誌,我還是想給市委提一個建議。東洪縣的情況,確實是極為複雜的。各種曆史遺留問題盤根錯節。但是,朝陽同誌到了東洪之後,既堅持了原則,敢於碰硬,又靈活處置了像石油公司劃轉這樣的老大難問題。可以說,處理的極為圓滿!老乾部也好,基層同誌也好,都能接受,反響不錯。不然的話,”他語氣加重,“我們非常擔心,縣石油公司將成為咱們東原市第一家破產的國有大型企業!那後果不堪設想!朝陽同誌的能力,我們這些老同誌、老乾部是看在眼裡,發自內心認可的!他把東洪縣最棘手的問題,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打開了局麵,穩定了人心。發自肺腑地講,我們還是希望……市委能考慮,讓朝陽同誌能夠‘一步到位’,直接接任縣委書記!這樣更有利於東洪的穩定和長遠發展,再換一個人來,我們老乾部,心裡有意見。”
我沒想到劉超英這個時候提起我的問題,
林華西聽完,目光不易察覺地掃了一眼李學武。李學武麵色極為凝重,眉頭緊鎖。他無疑已經從市委書記鐘毅那裡得知了更核心的信息——省委在乾部使用上,有“蹲苗”的明確意見!雖然縣委書記的任命不需要省委批準,但東洪縣情況特殊複雜,省委主要領導已經親自過問並發表了意見,市委乃至省委組織部,自然要遵從省委的意圖。
李學武沉吟片刻,聲音沉穩,帶著安撫和官方的口吻:“超英同誌,你反饋的意見非常重要!體現了你對東洪事業發展的責任感和對朝陽同誌的信任與支持!我都記下了。這樣吧,等明天人代會結束後,我回到市裡,一定第一時間向鐘書記詳細彙報你的建議。市委一定會慎重考慮東洪縣領導班子建設的實際需要。”
晚上七點鐘,縣委常委會會議室燈火通明。氣氛嚴肅而緊張。緊急常委會召開。
會議第一項議程,由焦進崗同誌發言:
“各位常委同誌啊,大家都知道啊,自從出了車禍之後,我長期住院,近期壓力大了之後,感覺身體不適加劇,精力難以勝任繁重工作……考慮到政協事業大局和健康發展,經過慎重考慮,並征得市委同意,我決定申請放棄本次縣政協主席候選人資格……!”
會場一片寂靜。常委們表情各異,有驚訝,有了然,有惋惜,也有漠然。焦進崗的“主動請辭”,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會議第二項議程,市委組織部李學武部長通報市委決定:“同誌們,根據工作需要和焦進崗同誌本人的申請,經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同意焦進崗同誌不再作為東洪縣政協主席候選人。同時,市委決定:提名劉超英同誌為東洪縣政協主席候選人……。”
決議很快通過。程序走得異常順利。常委會結束後,馬不停蹄,緊接著召開了縣政協黨組擴大會議。縣政協黨組成員、各專委會主任、副主任,以及各代表團團長悉數到場。
會議由我主持。我首先通報了焦進崗同誌因身體原因主動申請不再擔任政協主席候選人的情況,並宣讀了市委關於提名劉超英同誌為政協主席候選人的決定。
隨後,焦進崗在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再次起身,聲音低沉而疲憊,重複了他在常委會上的說辭。
會場響起一片壓抑的驚愕聲和竊竊私語。焦進崗在東洪根基深厚,他的突然退出,無疑是引起了波動。
緊接著,李學武部長代表市委組織部發言。他神情莊重,聲音沉穩有力收說道:
“同誌們!剛才啊,焦進崗同誌的情況大家都聽到了。組織上對焦進崗同誌的身體狀況是非常關心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焦進崗同誌曾經受過傷,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市委和焦進崗同誌本人,原本都希望他能繼續在政協崗位上發揮餘熱,參政議政,為東洪發展貢獻力量。但是,奈何身體條件實在不允許!經過焦進崗同誌本人的深思熟慮,以及市委的充分醞釀和慎重考慮,決定由經驗豐富、能力突出、群眾基礎好的劉超英同誌接手縣政協的工作。這也是組織上從東洪發展大局出發,從政協事業長遠出發,做出的最優安排!”
他目光掃過全場,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請同誌們正確理解,正確看待這件事情!特彆是各位委員代表,各代表團團長,你們都是各鄉鎮、各條戰線的負責同誌,是骨乾力量!會後,務必將市委的決策部署,原原本本、準確無誤地傳達到每一位政協委員!希望大家站在講政治、顧大局的高度,統一思想,提高認識,全力支持東洪縣政協的工作!全力支持劉超英同誌的工作!確保本次政協會議圓滿成功!確保選舉任務順利完成!這是市委交給我們的政治任務!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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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更多的是凝重的沉默和複雜的眼神交流。
晚上十一點,忙碌了一天的我回到縣委招待所,身心俱疲。剛推開門,就看到曉陽坐在沙發上,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
“曉陽?你怎麼回來了?二嫂還在市裡呢,你怎麼把她一個人放下了?”我有些意外地問道。
曉陽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明亮:“二嫂那邊問題不大,有瑞鳳市長親自陪著呢,協調軍區那邊的事。我這不是擔心你們這邊的情況嘛!明天下午就要選舉了,我放心不下,就趕回來了。”曉陽放下文件,走過來幫我脫下外套。
我歎了口氣:“這邊……問題應該不大。焦進崗和劉超英的工作都做通了,程序也走了。東洪縣的乾部同誌,我相信還是有覺悟、有認識的。”
曉陽看著我,眼神帶著一絲深意:“朝陽啊,剛才誰跟你說的‘問題不大’?”
我愣了一下:“我自己感覺的。會上該做的都做了……”
曉陽搖搖頭,拉著我坐到沙發上,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憂慮:“胡玉生現在還在軍區大院裡,沒回來!下午二嫂親自去溝通,那邊領導態度很模糊,既不說同意放人,也沒說不同意,就是拖著!咱們公安局的同誌是進不去軍區家屬院的,拿他沒辦法!所以二嫂明天一早還要親打電話找鴻基秘書長協調!這事……麻煩著呢!”
我心裡一沉:“胡玉生不會在裡麵躲一輩子吧?”
曉陽歎了口氣,一邊起身去鋪床,一邊說道:“三傻子啊!胡玉生這次,我敢斷定,他至少都是死罪!”
“至少都是死罪?”
曉陽鋪好被子,轉過身,神情嚴肅:“唉,他家裡人把事情搞複雜了!他二叔明明是可以和市裡溝通的嘛,通個氣,見個麵,把問題控製在內部解決。但是,他們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直接把問題捅到了省委道方書記那裡!讓書記下不來台!讓省委覺得丟了麵子!你想想,省委書記下不來台,自然是要嚴肅處理人!但是,胡玉生咬了多少人出來?沈鵬、李顯平就不說了,他還攀咬了周海英,咬出了省交通廳的問題,順帶著讓兩個副省級的乾部都挨了批評!還讓市委、市政府顏麵掃地。”
曉陽進一步解釋道:“你想想啊,趙書記治下,正常的司法途徑解決不了,竟然要通過軍區的領導,繞過省、市兩級政府,直接捅到省委書記那裡!這像話嗎?這好看嗎?趙書記自然是心裡有氣!非常惱火!這個胡玉生,如果他自己本身乾乾淨淨,那他這樣搞,倒也無所謂,是‘為民請命’。但他自己就是一屁股的爛泥!他這樣搞,那所有人,你想想,從上到下,從省裡到市裡到縣裡,還有誰能念他的好?還有誰能想著保他?”
我聽完曉陽的分析,心頭更加沉重:“曉陽啊,那……東洪縣到底會涉及到哪些乾部?你知不知道?”
曉陽看著我,眼神複雜,把我的外套掛在衣架上厚說道:“東洪是誰我不知道,但是鐘書記聽了情況彙總報告之後,晚上下了決心,在他走之前,要調查周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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