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協主席鄒鏡堂還是和以前一樣,精神矍鑠,笑容滿麵地下車,聲音洪亮:“不好意思啊,讓諸位久等了!”大家相互客套一番後,便走進了餐廳。
周鴻基家裡按照東原的風味做了滿滿一桌家鄉菜。濃濃的家鄉味,瞬間勾起了眾人的鄉情。鄒鏡堂在主位坐下,看到了桌子上的燒雞,就笑嗬嗬地說道:“這個味道一輩子忘不了啊,省城裡可做不出這個味道。”緊接著,他拿起桌子上那瓶包裝精致的高粱紅五年陳酒,端詳著說道:“哎呀,牧為呀,你們平安縣真是走在了全國前列呀!這高粱紅五年陳酒都上了省電視台廣告了吧?為咱們家鄉爭光啊!”
鄧牧為謙遜地笑著回應了幾句。眾人落座,涼菜熱菜陸續上來,酒杯也已斟滿。周鴻基作為東道主,笑著環視眾人:“鄒主席,嶽省長,牧為局長,學文同誌,偉正部長,還有瑞林啊,今天呀,大家都是東原籍在省上工作的同誌,每年都有聚聚的慣例。今年呀,我還是當仁不讓把大家組織了起來。今天是家宴,略備薄酒……”他頓了頓,目光恭敬地轉向鄒鏡堂,“怎麼樣?我們還是請鏡堂主席提第一杯?”
鄒鏡堂笑著擺擺手,姿態很高卻透著親切:“啊,這個。既然說了是家宴。那家宴呐,大家都是家裡人,家裡人聚會,自然是有家底的主人提杯嘛?呃,鴻基啊,大家沒有外人呀,你就不要推辭了。”
周鴻基和鄒鏡堂又客套一番後,作為省委常委、秘書長,他知道過分的客氣反而顯得生分,便不再推辭,舉杯說道:“那好,我就拋磚引玉,提第一杯。新年馬上要到了,祝大家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家庭和美,萬事如意啊!”祝酒詞雖老套,但中規中矩,符合場合。眾人紛紛舉杯,氣氛融洽地喝下了第一杯酒。
喝完酒之後,周鴻基看向周海英:“海英啊,今天是家宴,在座的都是長輩,倒酒的工作啊,就交給你了。”周海英平日裡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但今天同桌的都是省部級領導和重要廳局一把手,雖然大家嘴上說的是家宴,但級彆威嚴猶在,他自然不敢隨意說話,倒顯得格外謹慎規矩起來。他連忙起身,恭敬地先為鄒鏡堂添酒,再依次為嶽峰、於偉正、鄧牧為、李學文、唐瑞林添酒,最後才給父親周鴻基添上。眾人自然都非常有禮貌,手指輕扣桌麵以示感謝。整個酒桌氛圍熱鬨而有序,大家保持著應有的平和與分寸,相互之間的交談點到即止,很有節奏和規矩。
幾輪敬酒之後,氣氛更加熱絡。周海英倒酒都有些忙不過來,唐瑞林也適時加入幫忙。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周鴻基見時機成熟,主動將唐瑞林叫到身邊,帶著他走向主位的鄒鏡堂,笑容中帶著鄭重:“鄒主席啊,咱們聚會啊是從來不談工作的,但是啊,今天我要為瑞林破個例,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跟您彙報啊。您在政協所做的工作,有口皆碑,下一步後繼有人啊!根據組織上的安排,瑞林同誌下一步啊,要到東原市政協工作,擔任政協黨組書記、主席。您可是我們政協係統的老前輩、老領導,以後還要請您多多關照東原政協的工作,多指點瑞林同誌啊!”
他頓了頓,仿佛在解釋,又像在宣布一個既定事實,聲音清晰而平靜:“啊,我要給鄒主席彙報一聲,這不算泄密,這個常委會的文件今天已經出了。瑞林同誌啊,免去市委副書記職務,任市政協黨組書記。”這話一出,等於是正式向在場所有人通報了唐瑞林的去向。
鄒鏡堂聞言,鄭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理解和支持的笑容:“啊,鴻基啊,你不說我也不好問啊,組織部的同誌之前已經給我溝通過了。對瑞林同誌到政協工作,我表示歡迎和支持。”他目光轉向唐瑞林,語氣變得語重心長:“這個政協啊,是有很大作用的平台。長期以來,一些地方政協作用發揮不夠充分,那和乾部隊伍的年齡結構也有一定關係。你看,全省近20個地級市的政協主席,多數年齡都在五十七八歲、五十八九歲。退休製度的實行,乾部到齡即退,這本身是製度要求。這個年齡層次啊,乾事創業的積極性有所變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但這和崗位本身的價值沒有關係啊。”
說著,鄒鏡堂竟然站起身來,主動與有些發怔的唐瑞林碰了一杯,語氣充滿鼓勵和期許:“瑞林同誌啊,政協工作大有作為,大有可為!你作為整個省內最年輕的政協主要負責同誌,我從內心裡是歡迎和支持的!雖然我下一步也要退下來了,但是啊,我依然會關心政協的工作,支持政協的發展,繼續建言獻策。你這麼年輕,在政協這條戰線上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為全省政協事業注入新的活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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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鏡堂這番話,既是官方的歡迎辭令,也帶著幾分對後來者的鼓勵和安撫。但聽在唐瑞林耳中,卻如同坐實了他的“靠邊站”。他太清楚了,鄒鏡堂一旦正式退下來,影響力必然大減,再想給自己實質性幫助恐怕很難。他內心本想著此行能爭取周鴻基的支持,或許還有轉圜餘地,沒想到下午的省委常委會就已經做出了最終決定。這突如其來的“官宣”,讓唐瑞林心情瞬間跌落穀底,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強擠出一絲笑容,與鄒鏡堂碰杯,一飲而儘。
碰杯時,唐瑞林猛然注意到,鄒鏡堂的杯子裡還有多半杯酒。在東原乃至許多地方的酒場文化裡,“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是心照不宣的規則。鄒鏡堂杯中剩餘的酒量,似乎在無聲地印證著彼此關係的“淺”。如果不是周鴻基帶著,恐怕鄒鏡堂這杯酒都不會碰。
周鴻基帶著唐瑞林與鄒鏡堂喝完酒後,又依次與嶽峰副省長、鄧牧為局長、李學文巡視員喝了一杯,接著是於偉正。周鴻基帶著唐瑞林來到了於偉正跟前。於偉正看到周鴻基走過來,趕忙站起身來,麵色溫和而恭敬:“老領導,新年好啊!”
周鴻基看著於偉正與身旁的唐瑞林,笑容滿麵,語氣中帶著欣慰和期許:“呃,我呀,在東原工作過那麼久,最為欣慰的就是咱們班子裡的同誌啊,有很多優秀的乾部被組織上重用。周朝政同誌這一次也解決了正廳級,啊,咱們這個偉正同誌啊,今天也算走完了程序。”他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種宣布的意味:“說是家宴呀,但是呢,其實今天也算是向偉正同誌表示祝賀呀!祝賀偉正同誌即將赴任東原市委書記!”
於偉正眼中閃過感激,語氣誠摯:“書記,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啊,離不開您的提攜和教誨啊。”
周鴻基立刻擺手,語氣嚴肅而鄭重:“哎,偉正同誌,你能走到這一步,完全是組織的關心與培養!是群眾的支持和信任!”
於偉正坦然說道,話語間帶著對老領導的敬重:“領導啊,您看在座的諸位,除了鏡堂主席之外,可以說都是您班子裡帶出來的乾部。您呀在東原創造了一個時代啊。”
周鴻基笑著糾正,話語樸實而清醒:“從來沒有東原的周鴻基時代,隻有時代的周鴻基。這一點我是有清醒認識的。”他話鋒一轉,目光在於偉正和唐瑞林之間移動:“啊,偉正啊,組織上很快就會宣布任命。到時候一並宣布的還有瑞林同誌的任命。瑞林啊,你們兩位下一步都是東原市四大班子的主要領導了。你在東原工作多年,對東原的人和事都很了解,偉正也不是外人,也是東原老人了。瑞林啊,到了政協之後,你一定要全力支持偉正同誌的工作,支持市委的工作,把黨委的凝聚作用、核心作用和戰鬥堡壘作用發揮好,共同維護好東原改革發展穩定的大局。”
唐瑞林心中苦澀難言,酸溜溜地接口道,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不甘:“周書記,老領導啊。偉正說的不錯,您在東原樹了一麵旗幟呀。但是我說句不該說的話,這一屆領導班子可是沒能很好地鞏固您打下的基礎呀,有些工作……出現了反複。”
這話一出,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一下。周鴻基顯然洞悉了唐瑞林的心思和潛台詞,立刻打斷,語氣變得嚴肅,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瑞林同誌!省委對東原的班子是非常認可的!對鐘毅同誌個人也是非常認可的!這一點我們在認識上,必須與省委保持高度一致!以後不該說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唐瑞林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失落,苦笑一聲,帶著自嘲:“唉,我這個人啊,心直口快。看來我的事,未必不是壞在我這張嘴上啊。”倒也是幾乎是承認了自己的“失言”導致了今日的結局。
周鴻基看著他,語氣放緩,但依舊帶著原則性的提醒:“你的這個認識不夠全麵。組織上從來不會僅僅看誰說了什麼,組織上重點,看誰做了什麼,做得怎麼樣。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一切往前看。在新的崗位上,把工作乾好,才是正道。”
好在餐廳足夠大,氛圍足夠熱烈。另一邊的鄒鏡堂、嶽峰、鄧牧為、李學文四人聊得火熱,似乎並未過多留意這邊略顯凝重的對話。周海英端著酒瓶走過來,恭敬地為於偉正、唐瑞林和周鴻基添了酒,添完後正想縮回去。
周鴻基麵色凝重地叫住他:“海英啊,你過來!”
周海英立刻站定,臉上掛著規矩的笑容立在旁邊。周鴻基目光轉向於偉正,語氣鄭重,帶著托付的意味:“偉正啊,我呀,要給你交辦一個任務。一到東原之後,一定要嚴厲地約束海英。絕對不能因為我的關係就對他高看一眼,照顧有加。相反,要嚴格的替我管好他。如果他再敢亂來,搞那些歪門邪道,絕對不能退錢了事!該抓就抓,該辦就辦!要讓他明白,法律麵前人人平等,領導乾部的子女更要帶頭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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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極其嚴厲,既是對於偉正的交代,更是對周海英的當頭棒喝。周海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尷尬無比。
於偉正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周海英,立刻打圓場,語氣既給周海英台階,又符合周鴻基的意圖:“啊,領導,海英是東原著名的民營企業家嘛。是咱們東原改革開放大潮中,敢打敢闖的一個典型人物,也是青年的優秀代表。老領導啊,我們現在是走在了體製內這條路上。如果放手讓我們到商海去博弈,沒準兒啊,我敢斷言,我們幾個裡麵做生意做得最好的還得是海英啊。發展中有些問題,很正常嘛。”
周鴻基並未被帶偏,看著兒子,語氣依舊嚴厲:“這小子啊,被鐘毅同誌管得還不夠嚴。鐘毅同誌性格溫厚,但對這小子太過包容了,差點讓他誤入歧途。”他隨即話鋒一轉,肯定了周海英近期的表現,“不過還好,我聽瑞鳳和鐘毅同誌彙報。海英啊,最近認錯的態度還是積極的。雖然有一些客觀原因在,但是!領導乾部的子女任何時候都不能講客觀,講條件,任何時候都要講奉獻,講擔當!民營企業家眼裡不能隻有錢!在社會主義製度下的經濟體製裡,更要承擔社會責任!遵紀守法是底線!”
周海英隻能尷尬地賠著不是。於偉正見狀,很是豪爽地打圓場,給了個台階:“這樣吧,海英啊,我看你拿個杯子,自罰三杯。從此之後啊,這個我到了市裡麵,你也要帶頭支持市委、市政府的工作,當然也包括咱們政協的工作。遵紀守法,合法經營,多為東原發展做貢獻!”
周海英沒有猶豫,知道這是父親給自己留的體麵,立刻拿起酒杯倒了三杯酒,仰頭一一喝下,動作乾脆利落。於偉正笑著對周鴻基說:“!老領導,大過年的,您呀,就彆動肝火了。回去之後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嚴加約束海英。我相信他在民營經濟這條戰線上,也會為東原的經濟社會發展多做貢獻的!”
這場家宴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才散。桌子上的菜還剩大半,眾人又移到客廳喝茶閒聊了一會兒,才各自告辭離去。周鴻基將鄒鏡堂、嶽峰、於偉正、鄧牧為、李學文一一送上車。
房間裡,最終隻剩下唐瑞林、周海英和周鴻基三人。熱鬨散去,氣氛顯得有些清冷。周鴻基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平常地對周海英說:“海英啊,你把你唐叔叔的住宿安排好沒有啊?”這話聽著是關心,實則是在確認送客的安排。
周海英看了一眼臉色晦暗的唐瑞林,心裡明白父親的意思——今晚沒有促膝長談的安排了。他連忙回答:“哦,爸,安排好了。我和唐叔叔就住省委招待所,離這兒不遠,很方便。”
周鴻基慢慢地點點頭:“嗯。”他目光掃過兩人,仿佛隨意地提起,“現在這個省城裡組織了一些廟會,已經提前開始了,聽說還挺熱鬨。現在時間還早,你們要是覺得悶,可以出去轉轉,看看廟會去吧。特彆是我聽說這個城隍廟那一帶啊,非常熱鬨,民俗文化活動挺豐富。還有些省城的群眾啊,有這個習俗,臘月裡要去城隍廟裡燒燒香。你們抱著看熱鬨的心態啊,也去體會一下省城的風土人情。”
很快,唐瑞林就上了皇冠轎車,神情落寞。周海英也正要上車的時候,周鴻基走近,鄭重地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目光銳利如刀,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海英啊,我最後鄭重的警告你一次。在東原,你如果再敢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捅出簍子來,”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沒有任何人能幫得了你!聽明白了嗎?”
周海英被父親的目光看得心頭一凜,連忙點頭:“爸,我明白,我,周海英扭頭看了眼皇冠汽車,就低聲道,唐叔叔的市委副書記,是不是可以保留……”
周鴻基直接打斷他,語氣嚴厲地壓低聲音:“你還想替省委組織部安排工作嗎?管好自己的事!滾回去,把錢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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