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殿內光線昏暗、蛛網托塵，菩薩的金身也很久沒有擦拭過了。
老太太已經虔誠地跪拜在了蒲團之上，口中念念有詞。
廟裡的住持也是一臉沉寂地來到了殿裡，老太太急忙喚來陳功，一起給高僧施禮。
“阿彌陀佛，老夫人不必拘禮，施主心懷慈悲，種得善因，必得善果。”
“多謝師父恩惠，承蒙佛祖保佑，陳家總算保全了性命，今日與犬子前來進香還願，煩請師父成全！”
“好說，好說。”
住持安排幾名僧侶開始準備法事，老太太讓少保把背來的一袋麥子，扛進了殿內，作為香火錢。
這袋麥子可不能小看了，如今的形勢，遠比一袋子銅錢更加有用，寺廟裡的和尚收到了如此貴重的布施，個個喜上眉梢。
所以給陳家安排的法事，也就格外上心，敲鐘打魚無不賣力，焚香念誦也是有板有眼。
陳功陪伴老太太完成了還願的儀式，老人家還要繼續讓住持念經祈福，陳功和少寶溜出了大殿。
殿外不斷有出門化緣返回的和尚，他們都是職位很低的小和尚，這年月和尚也要放下自尊，主動出去尋求一線生機。
寺廟中的老和尚和職位高的師傅，他們是不用跋山涉水去上門“乞討”的，相反，這些高僧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而且，高僧們很少念經、拜佛，平時的粗活、累活，也都全部交給小和尚和剛入寺廟的新和尚來完成。
其實也不止皇覺寺是這樣，正所謂天下的烏鴉一般黑，人正常吃不上飯，就會是要人吃人了。
“你出去都幾個月了，難道就化來了這些吃食？”
有兩個年長的和尚正在門外嗬斥一個年輕和尚。
陳功遠遠望去，發現那個被訓斥的和尚好生麵熟！
走近一看，啊，原來是朱重八！
“重八！”
陳功加快腳步，來到了朱重八的身前。
朱重八穿著一身破舊的袈裟，頭發早已剃度，麵色比幾年前明顯消瘦了許多，個子長了不少，就是太單薄。
“陳功兄弟！”
二人緊握著雙手，眼裡都閃著淚花，沒想到重八竟當了和尚，而且境況顯然不怎麼樣。
“兄弟，真是一言難儘啊！”
朱重八和陳功走到一個僻靜處，重八這才將自己幾年的曲折儘數講了一遍。
“那天離開陳家莊後，自己便沿著河穀一直向上遊行進，一連走了三天三夜，卻看不到一點人煙……”
重八看來沒少受煎熬，能活下來似乎都是一個奇跡了。
“後來我到了山東、河南一帶，那裡的情況比我們這裡還要凶險！”
黃河決堤，淹死了幾十萬人，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到處都是逃荒的災民，人見了陌生人，眼睛都會泛綠，生生會把一個人給吃了！
趕緊逃命！
“我又到了淮西，那裡雖然沒有水災，卻有旱災，還有瘟疫，村子裡的人逃的逃，走的走，一樣是一片淒慘的景象！”
還得逃命！
“就這樣我是邊乞討，邊逃難，轉悠了一大圈又回來了，沒辦法，就隻好在皇覺寺出了家，當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