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了,大哥。”蘇有山的聲音很平靜,“老周說你每天對賬要花三個時辰,比他慢兩倍,這一個月有三十天,一旦到了人多的時候,算賬就是最麻煩卻又最重要的事情,不能總讓夥計幫忙,畢竟我隻給了人家一份工錢。
還有後廚,你也是農家出身,怎麼會有的菜不認識呢,算錯了好多回賬。
不是我不讓你乾,是你或許真不適合這活,你念了半輩子書,習慣了清淨,這酒樓裡的油煙氣、人來人往的喧鬨,你受不了;那些柴米油鹽的瑣事,你也耐不下心。”
蘇有書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難堪,其實這幾日做事,他感覺到了自己算術方麵的薄弱,但是這些在他看來都是因為不夠熟練而已,連老周這樣的普通百姓都能夠把賬本做的井井有條,他肯定也能:“我……我隻是還沒適應,再給我些日子,我一定能做好!”
蘇有山皺眉,好心說道,“百味居要的是能上手的人,不能等著慢慢適應的。大哥,你還是回村吧,地裡的活雖然累,可不用對著這些賬本,也不用跟人打交道,或許更適合你。”
蘇有書道:“不是還有十天嗎?我再試試呢?說好了一個月的......”
蘇有山想說什麼,最後歎了口氣,“嗐,剩下十天,你再試試吧。”
蘇有書有些氣餒,不過還是沒有離開。
在他看來,至少在這裡不用回去聽張氏的嘮叨,最重要的是,每日百味居的飯菜都多多少少會剩下一些。
在這裡做事不用在外麵掏飯錢,還能頓頓有肉,比在家裡好多了。
等蘇有書走後,老周對蘇有山歎了口氣:“這蘇夫子,這幾日做事就是太端著架子了,乾不了粗活,也放不下麵子,可是做咱們這一行的,與錢財打交道,多多少少都是要拿下麵子的,他為人也不夠圓滑,多少木訥了一些。”
蘇有山皺眉:“再過幾日吧,很快就有不少要去府城考試的學子們經過這裡了,到時候人一多,我大哥就知道這活計沒他想象中的那麼輕鬆了。”
轉眼到了府城秋考的日子,香溪鎮作為通往府城的必經之路,百味居連日來擠滿了趕路的學子。
大清早的,夥計們剛卸下最後一筐鮮筍,就見一群身著青布長衫的學子湧進來,吵吵嚷嚷要尋清淨座兒。
蘇有書攥著賬冊站在櫃台後,想起自己從前的身份,頓時挺直了腰板。
老周見狀,忙推了他一把:“蘇夫子,快給學子們引座,記得問清是單點還是要合點!”
蘇有書一愣,想到自己被辭退的事,默默走到前麵。
剛走到一桌人前,就被七嘴八舌的問話圍得發懵——“有筆墨紙硯借嗎?”
“可有清淨廂房?我們要溫書!”
“招牌醬肘子還有嗎?再來兩壇黃酒!”
他張了張嘴,竟忘了該先記菜還是先應承借東西,手指無意識絞著長衫下擺。
隔壁桌的學子見他愣著,忍不住催促:“先生倒是快些啊,我們還要趕去府城呢!”
蘇有書這才回神,慌忙摸出紙筆,卻因手抖,墨汁滴在紙上暈開一團黑漬,引得學子們一陣低笑。
好不容易記下三桌的菜,他轉身往後廚傳菜,剛到門口就撞上端著熱湯的夥計小李。
湯碗晃了晃,大半熱湯灑在他的長衫下擺,燙得他猛地跳腳。
“您慢點!”
小李連忙道歉,蘇有書卻隻覺得臉上發燙,尤其是瞥見學子們投來的目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不容易收拾乾淨回到櫃台,老周正忙著給另一撥學子算賬,見他回來,遞過一疊賬單:“蘇先生,把這些流水對一遍,剛才太忙,怕算錯了。”
蘇有書接過賬單,指尖觸到紙頁上的油汙,隻覺得頭暈目眩。
上麵的“醬肘子三份、黃酒五壇、清蒸鱸魚兩份”密密麻麻,還有學子們零星點的“花生一碟、茶水一壺”,看得他眼睛發酸。
他對著賬本算得滿頭大汗,剛算出個總數,就聽見大堂裡傳來爭執聲。
原來是兩個學子為了最後一間廂房吵了起來,一個說“我先來的,該我住”,一個嚷著“我付雙倍房錢,廂房該歸我”,吵得麵紅耳赤。
蘇有書連忙跑過去勸架,卻不知該幫誰,隻訥訥道:“彆吵了……要不,你們擠擠?”
“擠擠?”其中一個學子瞪了他一眼,“我們溫書要清靜,擠著怎麼讀?你們這酒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蘇有書被懟得說不出話,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最後還是老周趕來,說動其中一位學子住了樓下的散座,才平息了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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