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歡指尖捏著溫熱的茶杯，杯沿的燙意似乎能給她幾分底氣，可話到嘴邊，還是免不了帶上幾分刻意掩飾的局促。
她垂著眼，眼尾卻不自覺瞟向廊下那盆開得正盛的秋菊——花瓣舒展，像極了昨日席間薑欣那副誌得意滿的模樣，心底的嫉妒瞬間翻湧上來，語氣也硬了幾分：
“大姐姐，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許州在地方上待了時間不短了，勤勤懇懇，卻總沒個升階的機會。
昨日聽二妹妹說，她夫君能去湖州當通判，全靠姐夫從中引薦。我想著，你能不能也跟姐夫提一句，幫許州謀個出路？哪怕隻是中等州府的推官，也比在縣裡蹉跎強。”
蘇蓁握著茶杯的手微頓，抬眼時，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不起半分波瀾。
她沒立刻接話，隻緩緩轉動著杯身，看著茶湯裡漂浮的紅棗片，半晌才淡淡開口：“許州在縣裡任上，可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政績？比如興修過水利，或是安撫過流民，再或是破過什麼棘手的案子？”
“政績？”薑歡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猛地抬眼，臉頰瞬間漲紅，卻強撐著反駁，“他日日處理公務，從早忙到晚，雖沒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卻也從未出過半點差錯！再說，二妹妹的夫君，不也隻是在禮部按部就班做事？憑什麼他就能得舉薦，許州就隻能熬著？”
“按部就班是本分，不是政績。”
蘇蓁放下茶杯，瓷杯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像極了戳破薑歡自欺欺人的悶棍。她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清醒，“欣妹妹的夫君在禮部三年，經手的卷宗上千份，從未有過半處錯漏；去年修訂《禮儀典》《文德治要》，他熬夜三月，核對史料。這些，都是實打實的功勞，最主要的是在陛下麵前露過麵。”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薑歡緊繃的臉上，添了幾分無奈：“許州是地方官，要想往上走，要麼憑政績，要麼熬資曆。
兩廣本就是魚米之鄉，隻要他沉下心，好好治理一方，等個一兩年，上司自然會看在眼裡。”
“再者，”蘇蓁話鋒一轉，“秦辭是武官，管的是軍務，文官任免本就不是他的職權範圍。
先前幫欣妹妹夫君，也隻是因著他資曆夠、能力足，秦辭不過是在吏部問詢時，如實提了句看法。
若許州真有本事，就算沒有引薦，也早該被上司提拔；若他隻是混日子，就算我硬求秦辭開口，將來他擔不起差事，丟官事小，反倒要連累秦辭落個‘任人唯親’的名聲——三妹妹，你覺得這劃算嗎？”
“劃算？”薑歡猛地將茶杯往桌上一擱，茶水濺出幾滴，落在她素色的裙擺上，暈開深色的印子。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高傲的性子容不得半分輕視，眼底的嫉妒與不甘徹底藏不住了，“大姐姐這話，說到底還是覺得許州沒本事！我嫁的人家不如薑欣嗎？你覺得許州沒有幫襯的價值，何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搪塞我！”
“幫不幫，從來與門第無關，隻看能力。”蘇蓁也站起身，目光冷了幾分，“三妹妹，你自小在國公府長大，怎麼反倒拎不清？
婚姻不是靠旁人幫襯就能穩固的，男人的前程，更不是靠妻子求來的。你若真為許州好，該勸他沉下心做事，而不是整天想著走捷徑、攀關係——你這般模樣，倒像是我欠了你們似的。”
“我拎不清？”薑歡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蘇蓁，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卻依舊不肯服軟，“我不過是求你幫個小忙，你就這般冷言冷語！昨日席間，你對薑欣那般熱絡，對我卻連句真心的話都沒有！說到底，還是我沒嫁個好人家，入不了你們王府的眼！”
正爭執間，碧蘭牽著安安從花園那邊走來。
小家夥手裡捧著個透明的琉璃瓶，裡麵裝著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見了蘇蓁，立刻掙脫碧蘭的手，噠噠噠跑過來，仰著小臉獻寶：“娘！蟲蟲！好看！”
秦辭緊隨其後，剛走近就察覺到廊下的低氣壓。
他看了眼臉色鐵青的薑歡，又看了眼眉眼間帶著幾分疲憊的蘇蓁，便知姐妹倆定是起了爭執。
他沒追問緣由，隻走上前，笑著打圓場：“三姑娘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可是哪裡不舒服？廚房剛燉了烏雞湯，溫補得很，不如留下一起用午膳，嘗嘗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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