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質管理處,沈逸飛的保險櫃敞開著。
黴味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
蘇明薇用酒精濕巾反複擦拭徽章。
直到“質量為本”四個字露出原本的銀白光澤。
“把2012年以前的報告單獨裝箱。”
她吩咐下屬,“送集團審計部做司法鑒定。
剩下的我每天抽檢二十份——從
今天起,黎光的檢測報告,必須經得起光譜儀和良心的雙重檢驗。”
下屬抱著文件嘟囔:“蘇處,這麼多報告,查到猴年馬月?”
“查到黎光物業沒有一張假報告為止。”
蘇明薇站起身。
工裝褲口袋裡的回彈儀晃出清脆的響聲,“今晚去苗圃基地,都給我打起精神——
審計部要求全程錄像,連樹影都不能放過。
要是讓我發現有人偷懶......”
她沒說完,目光掃過眾人,眼神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下午五點。趙長天倚在窗邊,聽著林雅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裡傳來:“流動檢測車剛從深圳出發。
預計晚上八點抵達番禺。
趙總,審計部在劉三虎的澳門賬戶發現一筆200萬港幣——
轉賬時間是2012年12月24日0003——”
“正好是高海文離開濱江花園的時間。”
趙長天接過李詩涵遞來的咖啡。
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在文件上洇出小片陰影,“林副部長,能否協調澳門審計署。
查一下高海文當天的行蹤?”
“正在走程序,但需要你這邊提供更直接的證據。”
林雅的聲音裡帶著緊迫感,“比如陳宇澤和高海文在濱江花園的見麵內容。
或者劉三虎苗圃裡的實物證據。”
“我讓岑知夏重點突破那段監控。”
趙長天捏了捏眉心,“至於苗圃基地......
蘇明薇帶了執法記錄儀,今晚應該能有收獲。”
晚上八點,番禺區——
豆大的雨點砸在“順達建材苗圃基地”的鏽鐵門上。
將“生態苗木”的“態”字衝刷得隻剩半邊。
趙長天站在臨時指揮車前,看著蘇明薇帶領檢測團隊魚貫而入?
她工裝褲後兜的回彈儀隨著步伐輕晃,在探照燈下劃出冷冽的銀弧。
“趙總,流動檢測車已就位。”
李詩涵舉著文件夾緊跟其後?
防水文件夾表麵映出趙長天皺眉的倒影。
“林雅副部長剛發來消息。
澳門審計署同意同步搜查劉三虎的寄存箱。”
趙長天點頭,目光落在蘇明薇背上——
她特意在檢測服外罩了件印有“黎光審計”字樣的熒光黃背心,在雨幕中格外醒目。
這是他特意要求的細節:“要讓業主和媒體清楚,誰在替他們查貪腐。”
蘇明薇踩過泥濘,強光手電筒掃過第一排香樟樹。
樹乾上的紅綢帶寫著“順達建材專供·五年樹齡”。
但她清楚,這些樹都是從山區偷挖的死樹。
根部被粗暴截斷後套上塑料生長環,再用泥漿糊住切口冒充新根。
“張科長,測這棵。”
她踢開樹根處的浮土,露出半截泛著塑料光澤的生長環。
審計部專員張科長蹲下操作光譜儀。
藍色光束在樹皮上投射出細密的環紋:“蘇處,木質部碳化率49。......
和沈逸飛賬本裡的‘加環三公分’完全吻合。”
蘇明薇摸出取證相機。
閃光燈照亮樹乾上的人工切口:“虛增率61.5。”
她對著執法記錄儀清晰報出數據,“順達建材通過虛假樹齡,在濱江花園項目中多結算587萬元——
這還不包括其他小區。”
與此同時,岑知夏正趴在信息處的監控操作台上。
麵前擺著七塊屏幕,每塊都顯示著2012年聖誕夜的碎片化畫麵。
她咬著筆帽,用鑷子夾起張標注“2215”的膠片——
高海文的滬a·專車駛入濱江花園。
雨刷器快速擺動,副駕駛的劉三虎始終抱著黑色手提箱。
箱角的金屬扣反射出冷光。
“再給我十分鐘。”
她頭也不抬地對技術員說。
後者正抱著硬盤在機櫃間穿梭,“把假山區域的紅外數據調出來。
陳宇澤不可能平白無故在那兒待一個半小時。”
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提示:“文件修複度87”。
岑知夏的瞳孔隨畫麵變化而收縮——
涼亭裡,陳宇澤打開手提箱。
紅色籌碼的反光映在他油光水滑的臉上。
劉三虎則在涼亭外警惕地踱步,右手始終按在腰間。
另一邊,孟昭明站在海珠花園的老榕樹下。
聽著雨水從傘骨滴落的聲音。
他麵前是300戶業主的手寫投訴信,用軍用皮帶捆成整齊的十三摞。
最頂上的信紙被雨水洇濕。
張桂蘭的字跡暈成藍色:“我兒子手機裡最後一條消息是‘媽,電梯裡好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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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處!”
王強遞來台平板電腦,“審計部的模型跑出來了——
陳立群分管的區域,電梯故障率比正常值高273,但報修率為零。”
孟昭明的手指劃過屏幕上的紅色預警區域:“因為陳輝把真實報修單全換成了‘vip客戶滿意度調查表’——
王處,按照趙總的意思,明天把這些數據投到物業中心外牆,用最大的字體。”
王強猶豫片刻:“孟處,陳立群畢竟是退休的處級乾部......”
“在黎光,沒有‘乾部’,隻有‘貪腐分子’和‘乾事的人’。”
孟昭明摘下帽子,“麻煩你現在就去敲陳立群的門。
告訴他,明早九點——
我帶審計部的人來聽他解釋‘顧問費’和‘vip通道’。”
晚上八點半,經偵支隊的破拆組抵達苗圃基地。
趙長天看著液壓剪切開集裝箱門鎖。
鐵鏽混著雨水濺在他的皮鞋上。
蘇明薇手持物證箱跟在經偵王隊長身後。
箱蓋上“審計證據·嚴禁篡改”的紅章還帶著油墨香氣。
“趙總,裡麵有動靜!”技術員突然喊道。
所有人瞬間屏息。
趙長天示意經偵隊員退後。
自己撿起塊石頭砸向集裝箱門縫。
悶響過後,裡麵傳來微弱的簌簌聲——
像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散開!”王隊長推開眾人,舉槍瞄準門縫。
集裝箱門轟然打開,潮濕的黴味混著雪茄味撲麵而來。
蘇明薇的強光手電筒掃過內部。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成箱的葡京賭場籌碼。
每箱側麵都用紅漆寫著“劉”字。
最底層的箱子標注著“2012.12.24”——
正是陳宇澤在濱江花園辦晚會的當晚。
“趙總!”
蘇明薇的聲音發顫,“這裡至少有三千個籌碼箱,按每箱5000港幣計算......”
“先找手提箱。”
趙長天打斷她,目光落在集裝箱角落的黑色物體上。
那是個bottegavea定製箱。
箱角的磨損痕跡與審計部在陳宇澤辦公室發現的劃痕完全吻合。
蘇明薇戴上取證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手提箱。
最上層是疊放整齊的美元現金。
下麵壓著份燙金封麵的文件——
《黎光物業與順達建材戰略合作協議》。
她翻開內頁,瞳孔因震驚而收縮:
“甲方黎光物業)授權乙方順達建材)作為唯一苗木供應商。
乙方按采購金額的30向甲方指定賬戶支付‘市場拓展費’......”
甲方代表處蓋著陳宇澤的私章。
印泥顏色鮮豔如血。
落款日期是2012年1月1日。
“還有這個。”
經偵隊員從箱底拿出個絲絨布袋,倒出枚藍寶石戒指。
趙長天接過證物袋,借著手機燈光看清戒麵刻字:c·y·z。
這是陳宇澤英文名的縮寫。
而審計部的財務記錄顯示,這枚戒指購於2012年聖誕夜的澳門珠寶行。
支付方式是劉三虎賭場賬戶的籌碼。
“趙總。”
王隊長遞來份初步勘查報告,“集裝箱底部暗格裡還有37份分紅協議。
涉及金額超2.1億。
全部通過澳門賬戶洗錢。”
趙長天微微點頭。
這個數目並沒有讓他感覺意外。
半個小時後,趙長天剛剛回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
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接起電話,王崇仁的聲音傳來:“長天,黨組剛看完苗圃基地的取證視頻——
陳宇澤的私章、劉三虎的籌碼、高海文的轉賬記錄,證據鏈已經閉合。”
“是,王董。”
趙長天沉聲回應道?
“黨組決定——”
王崇仁停頓片刻,背景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明天召開全集團視頻會議。
你代表審計部和物業臨時班子,向黨組彙報查處結果。
並公布‘陽光黎光’改革方案。”
趙長天握緊話筒:“王董,我建議將順達建材案作為典型案例。
在全集團開展‘審計開放日’活動,讓業主和媒體參與監督整改......”
“同意。”王崇仁打斷他,“另外,國際刑警組織已凍結高海文在澳門的資產。
涉及黎光物業的非法資金將全部追回——
長天,你做得很好。”
“這是審計部和前線同事的功勞。”
趙長天謙遜的說道。
“記住!”
王崇仁的聲音突然柔和,“黎光需要的不是英雄,而是能重建規則的人。
明天的會議,黨組會全程錄像存檔——
這不僅是對貪腐的審判,更是對所有黎光人的承諾。”
與此同時,番禺苗圃基地外。
警戒線被聞風而來的媒體記者擠得搖搖欲墜。
蘇明薇站在香樟林前,看著工人拆除“順達建材”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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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皮砸在泥地裡發出刺耳的響聲。
她摸出沈逸飛的紅皮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
上麵寫著:“每棵樹多賺2000塊,都是給陳總和高董的‘孝心’。”
“蘇處。”
張科長遞來瓶礦泉水,“經偵說,這些樹明天就會移栽到真正的苗圃養根。”
蘇明薇點頭,將筆記本扔進證物箱:“告訴工人,移栽時把生長環全拆了——
黎光的土地,不該再長這種‘假樹’。”
同一時間,信息處,岑知夏將修複完整的監控視頻刻進光盤。
封麵上用記號筆寫著“2012.12.24證據鏈”。
她收拾辦公桌時,發現抽屜深處有張高文軍簽發的“優秀員工”獎狀。
照片上的自己穿著十年前的工裝,笑得青澀而天真。
她將獎狀揉成一團,扔進碎紙機。
“岑處!”
技術員舉著新硬盤走來,“按照審計部要求。
所有舊係統數據已加密上傳至集團總部。”
“好。”
岑知夏摸出眼鏡布擦拭鏡片,“明天記得提醒趙總。
新係統上線儀式需要請業主代表按啟動鍵。”
另一邊,海珠花園——
孟昭明站在陳立群家門口,雨聲掩蓋了他叩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