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長，還有十分鐘到小區東門。”
後座的分公司業務骨乾小林突然出聲，
手裡攥著的塑料袋嘩啦作響。
裡麵裝著昨晚按錢少華要求重新分裝的防滑墊樣品。
李勇“嗯”了一聲，視線掃過儀表盤上的時間：650。
比他跟業委會主任約定的時間早了十分鐘。
車子剛拐進嘉陵春曉小區東門，李勇就皺起了眉。
原本該隻有保潔阿姨清掃的門崗旁，停著一輛沒掛車牌的黑色帕薩特。
副駕駛車窗半降，一個穿深灰色西裝的男人正低頭玩手機。
領口彆著的銀色鋼筆帽在晨霧裡閃了下光——
那是華龍公關公司的標配。
他沒吭聲，隻是放慢車速，用眼角餘光掃過帕薩特的後窗。
隱約看到後座堆著幾箱印著“優質大米”的紙箱。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華龍準備的“敲門禮”。
“小林，把防滑墊樣品拿兩包，跟我來。”
李勇熄了火，順手抓起後座的“設備保修協議”文件夾。
金屬搭扣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晨霧裡格外清晰。
他沒走正門，而是繞到側門的便民通道。
那裡站著個穿藏青色保安服的老人，是小區的老保安張叔。
前幾天走訪時還跟他聊過家裡的孫子。
“李處長，這麼早？”
張叔搓著手，臉上的皺紋裡還沾著點霧氣。
“張叔，跟王主任約了七點對接投票流程。
您今天值早班？”
李勇遞過去一支煙，打火機“哢嗒”一聲打著。
橘紅色的火苗映著兩人的臉。
“可不是嘛，昨晚王主任特意交代，讓我多盯著點。
說怕有人來‘搗亂’。”
張叔吸了口煙，壓低聲音，“剛才東門來了輛黑車，下來兩個人。
說是來‘拜訪朋友’，我看不像。手裡拎著的大米箱子沉得很，估摸著是華龍的人。”
李勇心裡有數了。
嘴上卻笑著道謝：“麻煩張叔多留意。
要是他們往業主樓裡跑，您給我打個電話。”
他拍了拍張叔的胳膊，轉身往業委會辦公室走。
腳步比剛才沉了些——
華龍的動作比預想中快，劉華濤果然親自來了。
業委會辦公室的燈已經亮了。
王主任正趴在桌上翻文件，眼鏡滑到了鼻尖上。
聽到推門聲，他猛地抬頭。
看到是李勇，才鬆了口氣：“李處長，你可來了，昨晚我一夜沒睡好。”
他起身倒了杯熱水。
杯底的茶葉還在打轉，“剛才門崗老張給我打電話，說華龍的人來了。
我擔心他們今天搞事。”
李勇把水杯放在桌上，沒急著談流程。
先打開文件夾，抽出兩張紙推到王主任麵前：“王主任，這是我們工程處剛整理好的‘投票現場流程細則’。
您看一下。
業主憑身份證簽到，簽到表按樓棟分類。
每棟樓派一個業主代表監督。
投票箱用透明的，拆票的時候有居委會的劉大姐在場，全程錄像。
錄像資料我們不碰，由業委會保管。”
王主任扶了扶眼鏡，手指順著紙上的條款往下劃。
眉頭漸漸舒展：“這樣好，這樣好！
透明的投票箱，誰也做不了手腳。”
可他剛放下筆，又歎了口氣，“就是怕……華龍的人硬闖投票現場。
他們昨天就有人給業委會的委員打電話，說‘選華龍有好處’。
我擔心今天他們會跟業主瞎起哄。”
李勇早有準備，從文件夾裡又抽出一張“應急方案”。
“王主任，您放心，我們慶市分公司的安管隊長。
帶了三個安管人員過來。
八點前會到現場，穿便服，跟張叔他們配合。
禁止非業主無關人員進入投票區。
要是華龍的人鬨事，我們不跟他們吵，直接聯係居委會和派出所。
按‘擾亂公共秩序’處理——
法務那邊昨天已經跟轄區派出所打過招呼了。”
他說話的時候，手指敲了敲“派出所”三個字。
王主任的眼睛亮了亮。
捏著文件的手也穩了些：“有派出所背書，我就放心多了。”
他突然想起什麼，起身從櫃子裡拿出個筆記本。
翻到中間一頁：“對了，李處長，昨天下午有業主反映——
華龍的人跟他們說‘黎光的智慧門禁設備容易壞，壞了維修要收費’。
還有人說‘黎光的保潔人員沒健康證’。
這些話在老年業主群裡傳得挺廣。”
李勇心裡一緊。
這些謠言跟昨天岑知夏在雲頂小區業主群裡——
監控到的一模一樣。
華龍果然是有組織地散布謠言。
他沒慌，從手機裡調出一段視頻。
遞給王主任：“王主任，您看這個。
是昨天下午我們在雲頂小區拍的設備調試視頻。
從按呼叫器到客服回電，總共兩分四十二秒。
還有這個，是我們保潔人員的健康證備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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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都有體檢記錄。
慶市衛健委的係統裡能查到。”
視頻裡，工程處的技術員正在演示智慧門禁。
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嘀”的一聲，門就開了。
旁邊站著的兩位老年業主笑著點頭。
健康證備案表上，紅章清晰，照片下麵是體檢日期。
王主任看完，把手機還給李勇。
語氣堅定了不少：“行，等會兒投票前。
我把這段視頻在業主群裡發一下。
再把健康證備案表打印出來貼在投票現場，讓大家心裡有底。”
就在這時，李勇的手機響了，是錢少華打來的。
他走到窗邊接電話，壓低聲音：“老錢，怎麼了？”
“李勇，剛收到慶市行政崗的消息。
劉華濤帶了兩個人，現在在三棟二單元，正敲102室張阿姨的門。
說是‘送免費大米’，你趕緊過去看看。”
錢少華的聲音裡帶著點急，“還有，我把華龍石橋鋪小區的7折報價單。
整理成‘服務漏洞分析表’了，已經發你微信。
重點標了‘7折後服務人員配置減少30’。
你等會兒跟業主溝通的時候能用得上。”
李勇瞥了眼牆上的掛鐘，740。
離投票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他掛了電話，跟王主任交代了一句：“王主任，我去三棟看看。
華龍的人在給業主送大米。
您先盯著投票現場的布置，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王主任起身想跟過來。
“不用，您在這兒更重要，我去去就回。”
李勇抓起文件夾，快步往門外走。
小林已經拿著防滑墊樣品在門口等他。
兩人腳步匆匆，樓道裡的聲控燈一盞接一盞亮起。
三棟二單元的樓梯間裡飄著股大米的香味。
102室的門虛掩著，能聽到裡麵有人說話。
李勇放慢腳步，貼著門縫聽——
是劉華濤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親熱：“張阿姨，您看這大米。
是東北五常的，您煮著吃，香得很。
我們華龍要是能進小區，以後每個月都給您送一袋。
還有免費的保潔服務，不用您自己打掃衛生。”
雖然和劉華濤隻見過一次，但由於時間很近。
所以李勇能聽出他的聲音。
“可是……我昨天跟黎光李處長聊。
他說你們的物業費是7折，但服務人員會減少……”
張阿姨的聲音有點猶豫。
“阿姨，那是姓李的瞎編的！”
劉華濤的聲音提高了些，“我們華龍是大公司，怎麼會減少服務人員？
您放心，選我們，好處少不了您的！”
李勇沒再聽下去，輕輕敲了敲門：“張阿姨，我是黎光的李勇。
跟您約了今天了解設備使用需求。”
門“吱呀”一聲開了，張阿姨站在門後。
手裡還拿著袋大米，臉上有點尷尬。
劉華濤坐在沙發上，看到李勇，臉色沉了下來。
卻還是站起來，伸出手：“李處長，這麼巧？”
李勇沒跟他握手，隻是看向張阿姨：“張阿姨，您昨天說家裡的防滑墊不夠用。
我給您帶了兩包樣品，您試試合不合適。”
他把防滑墊遞過去，順便拿出手機。
點開錢少華發的“服務漏洞分析表”。
“對了，您剛才問華龍的7折物業費，這裡有份分析表。
是我們行政辦整理的。
華龍7折後的服務人員配置會減少30。
也就是說，原本一棟樓有3個保潔，現在隻能有2個。
打掃的頻率也會從每天一次變成兩天一次。”
劉華濤的臉瞬間漲紅了：“李勇，你這是造謠！
我們華龍的服務標準不會降！”
“是不是造謠，劉經理心裡清楚。”
李勇把手機遞給張阿姨，“張阿姨，您看這上麵的數據。
是我們從華龍的投標文件裡找的。
還有他們之前服務的小區業主反饋。
說保潔人員不夠，樓道裡的垃圾經常堆到下午才清理。”
張阿姨拿著手機，手指慢慢劃過屏幕，眉頭越皺越緊。
她抬頭看向劉華濤，把手裡的大米遞了回去：“劉經理，謝謝你的大米！
但我覺得，物業費貴點沒關係，服務得跟上。
我家老頭子腿腳不方便。
樓道要是沒人打掃，摔了怎麼辦？”
劉華濤的手僵在半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沒接大米，而是盯著李勇：“李勇，咱們公平競爭！
彆搞這些小動作。”
“公平競爭？”
李勇笑了笑，從文件夾裡抽出“華龍保潔無健康證”的初步調查記錄。
“劉經理，昨天我們行政崗查到——
你們給石橋鋪小區配備的保潔人員，沒有健康證備案。
這要是讓業主知道了，誰還敢讓他們進家門打掃？”
這句話像根針，紮得劉華濤瞬間沒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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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發出聲音。
最後隻能抓起沙發上的外套，狠狠瞪了李勇一眼，摔門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張阿姨鬆了口氣。
拉著李勇的手：“李處長，還好你來了。
不然我真要被他說動了。
你們黎光的服務，我信得過。”
“謝謝您，張阿姨。”
李勇把防滑墊放在門口的鞋櫃上，“等會兒投票。
您要是有什麼不清楚的，隨時找我。”
他看了眼手表，投票馬上要開始了。
剛走到樓梯口，手機就響了，是王主任打來的。
“李處長，居委會的劉大姐到了。
安管的人也來了，投票箱已經擺好，就等業主來了。”
“好，我馬上到。”
李勇掛了電話，快步往投票現場走。
晨霧已經散了些，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設備保修協議”。
心裡清楚，這場暗戰，才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成市天府花園小區的停車場裡。
周海瓊正踩著高跟鞋快步走向工程車。
她昨晚十點才飛到成市，今早七點就到了小區。
眼下眼睛裡還帶著點紅血絲。
但手裡的“設備調試清單”卻記得一字不差。
劉宏正蹲在地上，手裡拿著萬用表，額頭上全是汗。
“周總，剩下的10設備已經調試完了。
剛才試了三次，門禁開門時間都在15秒以內。
應急呼叫係統的響應時間也沒超過3分鐘。”
周海瓊彎腰，看著顯示屏上跳動的數據：“再試一次！
這次用老年業主的指紋錄入。
模擬他們平時的操作速度。”
她從包裡拿出個筆記本，翻開其中一頁。
上麵記著昨天走訪時老年業主提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