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深明大義，朕心甚慰。”秦玲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帝國不會忘記大將軍的功勳。”
王屹微微躬身：“謝陛下。若無事，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大將軍慢走。”
王屹再次行禮，然後轉身，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穩健地走出了紫宸殿。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依舊帶著軍人的倔強，卻也有了一種英雄暮年的蒼涼。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秦玲和孔衫知道，兵部的大門，已經向他們敞開了第一道縫隙。
比想象中，要順利得多。卻也讓人，心情複雜。
大將軍王府邸，不如其他勳貴府邸那般奢華，卻自有一股沙場沉澱下來的肅穆與簡樸。書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王屹沉思的麵容。他已換下了朝服，穿著一身寬鬆的常服，但挺直的脊背依舊保持著軍人的習慣。
他的夫人，一位同樣鬢角染霜、氣質溫婉中帶著堅韌的老婦人，端著一杯熱茶輕輕走進書房。她將茶盞放在丈夫手邊，看著丈夫與平日有些不同的沉靜神色，眼中流露出關切，輕聲問道：
“夫君，今日陛下與王爺突然召見，是為何事？可是邊關又有什麼變故？”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軍屬特有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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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屹抬起眼，看向陪伴自己一生的老妻，目光複雜，卻並無多少波瀾。他伸手拍了拍夫人放在桌上的手，聲音平靜得甚至有些過分：
“非是邊關之事。陛下與王爺…是覺得兵部積弊已久，需要一場徹底的革新了。”
老夫人微微一怔，她是聰慧之人，立刻從丈夫的語氣和神態中捕捉到了什麼，心微微提起：“那…陛下和王爺的意思是…？”
王屹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並沒有喝，隻是看著杯中嫋嫋升起的水霧，緩緩道：“他們覺得我這把老骨頭，是該挪挪位置，給年輕人讓讓路了。讓我…告老還鄉。”
他說出這四個字時，語氣裡沒有憤怒，沒有委屈，隻有一種深深的疲憊和一種“終於來了”的釋然。
老夫人聞言，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即輕輕歎了口氣，反手握住了丈夫粗糙的大手，語氣裡滿是理解與心疼：“陛下和王爺…說得也在理。兵部這些年，確實有些不像話了。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那些暮氣沉沉的規矩，是該好好革新一番了。你坐在那個位置上，看似尊榮，實則也是被架在火上烤，處處製肘，辛苦得很。”
她看著丈夫，眼神溫柔而堅定：“既然陛下和王爺已經有了決斷，那我們便遵旨便是。夫君你為帝國操勞了一輩子，也是時候該休息一下，享享清福了。”
王屹看著老妻，眼中終於露出一絲暖意和愧疚：“隻是…驟然離去，怕是要委屈你了。還有家中兒孫的前程…”
老夫人搖搖頭，打斷他的話：“兒孫自有兒孫福。隻要他們行的正坐得直，憑自己的本事，在哪裡不能掙個前程？難不成離了你大將軍的庇蔭，我王家的兒郎就成了廢物不成？至於我…”她笑了笑，“能陪著夫君回鄉，看看老家的山水，過幾天清淨日子，有什麼不好？”
王屹緊繃的心弦終於徹底鬆弛下來，他用力回握住老妻的手，長長籲出了一口氣：“是啊…是該休息了。陛下和王爺給了體麵，我們便接著。”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遙遠的故鄉：“明日…旨意應該就會下來了。”
老夫人點點頭，將茶盞往他麵前推了推：“嗯。喝口熱茶吧。等旨意到了，我們便收拾行裝。老家那幾畝薄田，一處小院，我一直讓人打理著，隨時都能回去。”
書房內，燭火劈啪一聲輕響。
沒有怨懟，沒有不甘，隻有一對老夫妻相攜麵對人生轉折的平靜與相互扶持。帝國的風雲變幻，於他們而言，即將成為遠去的背景音。而屬於他們的，是即將到來的、或許平淡卻安穩的晚年時光。
將軍的時代即將落幕，但生活，仍將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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