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示嘉王,黎王一脈對嘉王登基多有異議,嘉王可以趁著留在宮的時候‘處理’麻煩。
嘉王問了一圈意見卻沒說否聽從眾人的意見,仍舊堅持要去為焱光帝哭靈。
到達臨時布置的靈堂後,嘉王率先走向孝帽的位置。
一字排開的四頂孝帽,分彆對應四位皇子。
嘉王先舉起一枚孝帽遞給清河郡王,請清河郡王為他戴帽,然後叫襄王到他麵前,親自給襄王係上孝帽,他拍了拍襄王的肩膀,“老父走了,隻剩我們兄弟,我今後會照顧你。”
始終失魂落魄的的襄王忽然紅了眶,哽咽,“阿兄,陛。”
嘉王抱了襄王,拿起最後一頂孝帽看向始終盯著他的莫岣,“岣兄,,我為你帶帽。”
莫岣立刻走向嘉王,原本要用五步的距離他隻走了三步,連貼在臉頰上的發絲都在表達主人迫不及待的情緒。
“陛,不”司空勸阻的話還沒說出,突然產生被饑餓野獸盯上的錯覺,他錯愕的尋著帶給他死亡威脅的方向看過去,正冷淡的注視著他的莫岣。
他有預感,凡他在多說半字,莫岣都會立刻掰斷他的脖子。
司空不敢再多說,隻能看向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宗室族長,肯定不會放任宗室突然多姓‘莫’的員。
發覺端倪的司徒崔太保也看向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看向莫岣,“如果老朽沒有記錯,莫大將軍當初被聖人賜名為岣,選莫為姓?”
“”莫岣逐漸浮現警惕,手掌狀似無意的搭在袖子上。
他的長刀被嘉王抽走沾染上穢物,窄袖還有柄削鐵如泥的匕首。
清河郡王點了點頭,“若陛主意已定,要代父認子,莫大將軍可改姓為紀。”
“清河郡王?!”司空、司徒崔太保皆出聲阻止,卻不敢真的說出反對的話,反而被莫岣從袖抽出的利刃驚的連連後退。
清河郡王正『色』看向三人,語氣格外平靜,“當年武寧帝認寧國主為妹,便為寧國主改過姓氏。”
那能一樣嗎?
寧國主開國將領,對虞朝有不可磨滅的功勞。
三人狠狠瞪著清河郡王,明明有滿肚子的話卻半字都不敢多說。
莫岣轉頭看向仍舊舉著孝帽的嘉王,他明明比嘉王高半頭還多,手還握著利刃,在嘉王麵前卻顯得極順從,看向嘉王的目光包含驚喜、祈求、懼怕等莫岣從未理解過的情緒。
他隻知他的心跳很快,迫切的希望嘉王能開說些什麼,又怕嘉王開後說的不他要聽的話。
可笑的,他還沒明白自聽到什麼話。
如果嘉王能讓他如願,他可以像對待聖人那般對嘉王忠誠!
見嘉王舉起孝帽,莫岣的雙膝狠狠的砸在地上,用儘所有克製力才沒去抱嘉王的腿。
心隻剩一聲音。
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嘉王穩穩的舉起孝帽戴在莫岣頭上,仔細整理上麵糾纏到一起的布條,係在莫岣的巴上,“如今過於倉促,等回到長安,我親自旨為岣兄賜姓。”
他的視線沒在莫岣身上多留,轉而看向滿臉沉痛的三位文臣,“既然三位大人有意見,就不給岣兄封王,隻給他的獨封郡主可好?”
三位文臣非沒有因為嘉王的‘退步’高興,表情反而更加沉痛。
你還過要給莫岣封王?
莫岣怕磕到孝帽,以極為不舒服的姿態將頭低到距離地麵最近的位置,聲音竟然隱隱有哽咽,“謝陛恩賞,隻要臣在一日,定沒人能害陛半分。
嘉王閃過暗芒,親自將莫岣扶起,又囑咐清河郡王世子再為黎王準備一頂孝帽,便與莫岣攜手去跪靈。
自從聽到莫岣說焱光帝意的繼承人嘉王,紀雪始終有不真實的感覺,直到與眾人到暫時停靈的地方,被宗室長輩們圍在央噓寒問暖,紀雪才逐漸敢相信他親看到的事。
嘉王已經得到半數朝臣的支持,即將為帝。
紀雪不敢在這關頭笑的太狠,隻能在抹著睛哭。
他為大皇帝傷心,沒人能挑錯處吧?
發現紀雪又開始哭,正在宗室們的熱情不知所措的紀璟嶼連聲‘抱歉’擠到紀雪身邊,柔聲問,“阿雪怎麼了?”
紀雪趁機抓住紀璟嶼的衣擺,不讓紀璟嶼離開,“我到祖父就忍不住傷心。”
這幾天值得開心的事太多了,要不有這萬能的理由,他都不知該怎麼辦。
紀璟嶼臉上的擔心凝滯,抬起皮看向站在紀雪另一邊的虞珩。
虞珩認真的點頭,不走心的附紀雪的話,“不光阿雪,我到叔祖父也會傷心。”
紀雪聽見虞珩的話,連連點頭,淚朦朧的看向紀璟嶼,“阿兄,你不傷心嗎?”
“我傷心。”紀璟嶼艱難的開。
紀雪覺得紀璟嶼傷心的程度不夠,他幫紀璟嶼回憶,“如今回起,祖父離開的時候,我們正在內宮的宮殿徹夜為祖父祈福。”
紀璟嶼的表情果然如紀雪預料變得凝滯。
“我那日上午剛見過祖父,祖父慈眉善目的問我出自哪家。”紀雪拿起帕子擦了擦淚,哭腔越越濃,“早知那我與祖父的第一麵也最後一麵,我一定要壯著膽子多與祖父說幾句話。”
紀璟嶼不可避免的到紀敏嫣見過焱光帝後,回與他們複述見到焱光帝的過程,紀雪在宣紙上快速記載的那些話,表情更加僵硬。
虞珩慢吞吞的開,在紀璟嶼胸前正央的位置補刀,“可惜我嶼兄運氣不好,沒等給我們見到聖人,聖人就去了。”
紀璟嶼默默抬起袖子捂在臉上。
他怕再不捂臉會『露』出不合時宜的表情。
始終圍著紀璟嶼紀雪噓寒問暖的宗室們聽到二人的對話,也被感動的淚汪汪,紛紛低頭哭大皇帝。
金吾衛走到這邊的後,稍稍停頓了才開,“陛體力不支暈倒,二郎君寧淑縣主可在?”
紀雪立刻抬頭,拉著虞珩的手大步往金吾衛的方向走,“我阿耶怎麼了?”
紀璟嶼慢了半拍,的擔心半點都沒比紀雪少。
“臣不知。”金吾衛先回答紀雪的問題,然後看向虞珩,“小郡王,大將軍沒有提起你。”
紀雪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滿臉理所當然,“這我阿耶的婿,不外人。”
虞珩聽了紀雪的話,頓時忘記他原本要說什麼,耳後忽然升起灼熱的溫度,好在天『色』已經徹底暗,才不至於被人看到。
金吾衛不知被紀雪的話震住,還對嘉王寵愛兒的事上早有耳聞,竟然輕而易舉的同意虞珩紀璟嶼、紀雪同。
紀雪反而因為金吾衛的好說話心生警醒,直到看見鬆年才徹底放心。
嘉王暫時休息的地方內宮的某小寢殿,從空無一物的櫃子筆墨紙硯完好的桌麵,能看得出這沒人用過的房間。
即使如此,房內仍舊十分舒適,比嘉王府內有人居住的地方也不遑多讓,與內宮外的地方更天壤之彆。
紀雪先在鬆年的提醒躡手躡腳的去看嘉王,第一就看到剛上過『藥』的青紫膝蓋。
他倒吸了涼氣,光看著都替嘉王覺得疼。
很難象嘉王用這雙膝蓋腫的趕上饅頭大的腿,麵『色』如常的帶著朝臣們停靈的地方,又在那處守了許久才昏倒。
紀璟嶼抹了把睛,轉身背對嘉王哽咽著開,“阿耶”
“陛沒事。”鬆年捧著用油紙包裹的點心遞向眾人,“陛昨日整宿沒睡,驚聞噩耗後哀傷過度才會昏倒,不會睡太久。”、
鬆年命其他人守在房內,帶著紀雪等人去偏廳說話,“今日必須要有人守在靈堂。等會看大娘子三娘子精神如何,若她們精神尚好,就委屈大娘子、三娘子二郎君勞累些,讓其他人能抓緊時間養養精神,明日好陪陛守靈。”
紀雪搖了搖頭,“我們加上紀有四人,晚上能安心眯一會,大姐要顧著四姐,三姐要顧著六妹,恐怕都沒打起精神,還我虞珩陪二哥熬今夜,四姐六妹都可能比大姐、三姐精神好。”
紀璟嶼覺得紀雪說的很有理,連連點頭。
鬆年笑了笑,並不否認紀雪,隻說等其他人也過再說。
等人的過程,紀雪發現虞珩手腕上的烏青,立刻猜到烏青的曆,他抬起虞珩的手腕極小心的吹了氣,語氣滿歉意,“疼不疼?”
正在發呆的紀璟嶼閉目養神的鬆年同時看向紀雪,紀璟嶼麵無表情的轉了身,鬆年的目光卻逐漸若有所思。
虞珩左側臉頰浮現出小小的梨渦,“不疼。”
他沒有騙紀雪,當他滿心都紀雪分享給他的激動情緒,根本就顧不上手腕的疼。
紀雪卻不信虞珩不疼,他又輕輕在虞珩手腕的烏青上吹了,將自的手腕伸到虞珩皮麵,“要不你捏回?”
虞珩輕輕拉住麵前的手腕放在腿上,嘴上應聲,卻沒舍得用半分力氣,急得紀雪直挑眉,低聲催促,“你用力些!”
紀璟嶼猛地回頭,虎著臉,“彆打擾阿耶休息,你們彆說話了。”
紀雪虞珩同時抬頭看向紀璟嶼,極為乖巧的點頭。
最先到的人不紀敏嫣等人,而嘴角快要咧到耳後的王妃。
紀雪見到滿臉喜氣的王妃,默默捂住臉,不忍心再多看半。
沒等紀璟嶼起身給王妃請安,王妃已經大步走到紀璟嶼身邊,『揉』著紀璟嶼的肩膀,“我的兒,你”
“王妃。”鬆年打斷王妃的話,“勞煩您先等一會,德妃娘娘蘇嬪娘娘也會看望大王。
紀雪虞珩站起對王妃禮,“王妃。”
王妃被這一連串的‘王妃’喊的好心情皆無,擰著眉心,“彆叫王妃了,叫皇後。”
“皇後在哪?”從門外走進的德妃目光冰冷的望著王妃,“皇後正在照顧黎王,你怎麼在這?”
王妃見到德妃,臉上本能的浮現害怕,呐呐的低頭,半句話都不敢說。
“等會你隨我去前麵,凡離開我的視線,你就不必再什麼皇後不皇後的事。”德妃單手挑起王妃的巴,看到王妃臉上的驚懼神『色』稍緩,“大皇帝駕崩,你感覺如何?”
王妃已經被德妃的話的嚇傻,意識的,“沒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紀雪瞪大睛與虞珩麵麵相覷,懷疑自的耳朵不出現了問題。
紀璟嶼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嘶,阿娘!”
德妃冷笑,“回長安後,你每日跪經半時辰為大皇帝祈福。”
王妃陡然驚醒,臉上的悔意越越濃,自從宮後到德妃身邊儘孝,她已經見識到德妃的手段,萬萬不敢德妃正生氣的節骨上與德妃討價還價,的悔意很快轉化為淚意。
德妃卻不肯輕易放過王妃,她再次伸手抬起王妃的巴,“大皇帝駕崩,你感覺如何?”
王妃臉上浮現遲疑,感覺到巴上的手力加重,才輕聲答,“兒臣深表痛心?我”
“回長安後,你每日跪經兩時辰為大皇帝祈福,讓臨淵的妾室輪班監督你祈福的過程否有偷懶。”德妃打斷王妃的話,非沒有惱怒,嘴角反而浮現笑意,“大皇帝駕崩,你感覺如何?”
到被她看不上的妾室圍觀她被德妃責罰的場景,王妃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她哽咽,“兒臣兒臣痛不欲生!”
德妃臉上浮現滿意,拿起帕子擦手上沾的淚水,漫不經心的,“乖,我就知你懂事,回長安後,你每日為大皇帝跪經一半時辰就,那些沒生育的妾室不配看祖母的笑話,隻讓生育的妾室輪班去監督你。”
王妃非沒有因為德妃減輕對她的懲罰高興,反而哭的更傷心,“阿娘”
德妃將擦完手又給王妃擦臉,“彆哭,你要在回長安前表現的比每日為大皇帝跪經一半時辰還有孝心,我還會酌情降低對你的懲罰。”
說罷,德妃帕子也不要了,直接塞到王妃手。
紀雪在德妃看向他時意識的挺直脊背,連呼吸都逐漸放緩。
德妃對紀雪等人極寬容,她捏著眉心招了招手,“你們坐,晚上還不知能不能消停。”
紀敏嫣等人都被關在相對偏遠的地方,被起的時候又晚,過了很久才被帶過,果然與紀雪預料的差不多,無論紀敏嫣紀明通,還紀靖柔紀寶珊,都妹妹比姐姐精神更好。
四人低眉順的進門,環顧周圍一熟悉的麵孔後,齊刷刷的湊到德妃麵前,目光滿期待小心,以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問,“阿婆,阿耶他”
德妃將紀明通紀寶珊攬在懷,輕描淡的,“等回長安,你們就主了。”
望著抱頭痛哭的四姐妹,紀雪忍不住望向仍舊在默默垂淚甚至沒注意到紀敏嫣紀明通的王妃。
他仍舊不明白,為什麼王妃的反應與正常人存在那麼大的差異。
聽聞焱光帝駕崩,嘉王繼承皇位,第一反應難不該慶幸徹底擺脫夢魘,獲得全生活嗎?
為什麼王妃可以跳過對擺脫夢魘的感慨,直接慶祝全生活?
沒過多久大娘子三娘子就力竭睡了過去,德妃又哄了會六娘子,輕而易舉的將六娘子哄睡。她帶著紀璟嶼、紀明通、紀雪虞珩返回靈堂。
等眾人睡的睡,離開的離開,鬆年才回嘉王休息的房間,他看著仆人為嘉王的腿重上『藥』,去角落的小塌上閉目養神。
後半夜鬆年突然驚醒,他悄無聲息的走出門外,很久之後才回。
鬆年停在距離嘉王五步之外的位置,“陛?”
嘉王毫無反應。
鬆年加大聲音,同時換了稱呼,“大王?”
“嗯?”嘉王先應聲,過了會才睜開惺忪的睡。
鬆年去外麵端了杯溫水回,確定嘉王已經恢複清醒才走到嘉王身邊,“黎王、蔣家人部分朝臣已經連夜離開宮,直奔長安,白千裡也隨他們離開了。”
嘉王撐著酸痛的身子骨坐起,懶洋洋的靠在鬆年拿的軟墊上,先喝了溫水才開,“你去找虞珩,叫虞珩找他身邊那姓戎的郎將,以我未婿的身份對戎家釋放善意,讓正守衛長安城門的戎廣將黎王等人距在長安城外。”
鬆年向不會自作聰明,立刻追問,“讓戎廣以為沒有他幫忙,您就無將黎王擋在長安城外,甚至會影響您登基?”
嘉王含笑點頭,絲毫不見白日裡傷心欲絕的模樣。
“小郡王那裡?”鬆年又問。
嘉王嘴角的笑容稍稍收斂,喃喃,“難得他長這麼大還沒傻,不能在我手變傻。你不必刻意瞞著他什麼,能看透多少全憑他的悟『性』。”
“明日破曉時通知到各處,從昨日起在宮為大皇帝停靈三日,第四日雞鳴時分護送大皇帝回長安。”嘉王遙望長安的方向,野心儘現。
黎王等人趕回長安隻需要三天,就算黎王被拒在長安門外後立刻察覺到不對勁,趕回宮,也趕不上靈柩啟程的那天。
如今黎王除了朝堂上的文官,隻能憑借如同嫡長的身份求取名為‘民心’的籌碼。
等黎王被拒在長安城外顏麵儘失,‘不孝’之名傳遍天,民心自然不會再眷顧黎王。
到那時候,黎王還怎麼與他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