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碎裂的法器殘片,幾具屍體掛在搖搖欲墜的牌坊上,鮮血順著鎏金匾額滴落。
曾經叫賣聲不斷的商鋪如今門戶大開,貨架傾倒,靈草丹藥散落一地,被慌不擇路的修士們踩得粉碎。
到處都是血腥的戰鬥廝殺。
修士們戰鬥產生的餘波,將紅塵坊打成了一片廢墟。
一道失控的劍氣橫掃而過,將半條街的屋簷齊齊削斷。瓦礫紛飛中,某家酒樓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土。
更遠處,某個修士自爆金丹產生的衝擊波,直接將方圓百丈內的建築夷為平地,隻留下一個焦黑的巨坑。
若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坊主在此,或許隻需彈指間就能鎮壓這場動亂。
可如今,馮天機不在。
紅塵坊傀儡一脈,靈寶一脈,天通一脈,金流一脈的四大主持人,此時正聚集在一起商討解決的辦法。
議事廳內,四張紫檀木椅圍成一圈。窗外不時傳來爆炸聲,震得茶盞中的靈茶泛起漣漪。
四人臉色陰沉如水,眼中血絲密布,顯然都已到了極限。
不過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這些人對現在的局麵,很顯然也沒有什麼好主意。
靈寶一脈的主持人不停地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金流一脈的那位一邊擦眼,一邊撥著算盤長籲短歎。
傀儡一脈主持人徐科咬牙切齒地道:“膽敢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對我們紅塵坊出手的人,我們一個也不能放過,必須殺光他們。”
他猛地拍案而起,實心紅木桌案頓時裂開數道縫隙。這位大修士雙目赤紅,周身隱隱有火光流轉,顯然已經怒極。
“否則的話,以後我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這句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
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幾家工坊,今日儘數毀於一旦,那些精心煉製的半成品傀儡,全都成了廢銅爛鐵。
紅塵坊的傀儡一脈,主要負責的是製造各種商品貨物。
從最基礎的飛劍符籙,到複雜的戰傀機關,甚至某些特殊丹藥的煉製,都需要借助他們特製的煉器傀儡。這些傀儡不僅能夠完成精細操作,更能日夜不停地工作,是紅塵坊立足修真界的根本所在。
徐科想起那些被洗劫一空的庫房,心都在滴血。有些特殊材料需要數十年才能收集齊全,如今卻便宜了那些趁火打劫的鼠輩。
天通一脈的主持人毫不留情地潑冷水:“話說得容易,可如果真的按照你說的做了,以後我們的生意才是真的沒法做了呢。”
“你知不知道,今天參與這件事的究竟有多少人?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如果真把這些人斬儘殺絕,就相當於得罪了全天下所有的修士。”
紅塵坊天通一脈,主要負責的是運輸。將紅塵坊的貨物運通天下,以及將東荒各處的貨物,運往紅塵坊。
也正因為如此,天通一脈的高手,其實是最多的。
傀儡一脈跟天通一脈,一直互相看不順眼。
這種矛盾由來已久,每次四大脈議事,兩派人馬總要明裡暗裡較勁。此
刻徐科聽到天通一脈主持人的話,額角青筋暴起,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天通一脈的人覺得,傀儡一脈的家夥,就是一群隻知道研究,什麼都不懂的怪人。
他們私下裡常嘲笑傀儡師們整天對著冷冰冰的金屬發呆,連最基本的待人接物都不會。
那些複雜的機關傀儡再厲害,也不可能比得過真正的人啊。
傀儡一脈也覺得,天通一脈全都是一些圓滑世故的老油條,並且隻會做苦力的廢物。
在徐科也是這麼想的,這些人根本不懂煉器的精妙之處。
他們引以為傲的飛舟,在傀儡一脈看來不過是些粗製濫造的代步工具罷了。
金流一脈的主持人一身肥膘,此時正不停的用手帕擦著汗,臉上帶著笑的出來打圓場:“兩位都消消氣,這次的事是我們紅塵坊的巨大劫難,這個時候我們應該一致對外才對。”
這位掌管財務的大胖子滿臉油光,圓滾滾的身子把椅子塞得滿滿當當。他一邊擦汗一邊賠笑,活像個市儈的商人。可誰都知道,能在紅塵坊執掌金流一脈的,絕不是簡單角色。
靈寶一脈的主持人低著頭似乎盤算了很久,他突然提議道:“其實我有一個想法。”
這位平時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對於他的提議,眾人還是很感興趣的。
就連正在氣頭上的徐科也暫時壓下怒火,轉頭望向他。
靈寶一脈,主要是負責收購出售各種寶物,或者是典當拍賣之類的。
他們的人要跟各種三教九流打交道,見識過無數奇珍異寶,也經曆過各種爾虞我詐。
可以說,整個紅塵坊就數他們最懂得審時度勢,也最擅長在危機中尋找轉機。
高買低賣聽起來不好聽,卻是非常考較眼力的。
一塊看似普通的石頭可能是稀世珍寶,一件光華四射的法器說不定是贗品。
能在靈寶一脈站穩腳跟的人,無不是眼光毒辣,心思縝密之輩。
因此,這位主持人經常會有很多不一樣的想法。
“其實說句不好聽的,這邊發生的事,相比起真正的麻煩,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說著指了指窗戶外麵,天空中的域外天魔。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巨大的天魔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完全不會因為距離改變。
徐科皺起眉頭不滿地道:“你這話說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們就什麼都不管了,放任他們讓他們隨便拿隨便搶?”
他猛地站起身,身後的椅子被撞得哐當一聲倒在地上。這位脾氣火暴的煉器大師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顯然極為不滿。
他說的原本隻是氣話,卻沒想到靈寶一脈的主持人,竟然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說得沒錯,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靈寶一脈的主持人語氣平靜,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而不是紅塵坊裡那些,價值不可估量的各種貨物。
“什麼!”
另外三人同時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金流一脈的胖子手帕掉在了地上,徐科更是直接呆立當場,臉上的怒容都凝固了。
沒人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