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奸臣的妹妹!
京師。
年前的積雪剛剛化儘,又下了場春雪,紛紛揚揚的雪花中,一隊人馬經過石橋,往城門行去,禦河已經開始化凍,噠噠的馬蹄聲裡,可以聽見薄冰下潺潺的流水聲。
謝嘉琅剛入城,第二天一大早,禮部兩個跑腿的主事登門造訪。
此時京師的客棧已經住滿各地的士子,在焦急地等待省試的結果。
去年秋天,一些大臣為殿試是否形成定製爭吵不休,他們批評殿試,建議精簡考試流程,看似義正辭嚴,為各地士子鳴不平,覺得省試後再舉行殿試多此一舉,其實是不滿皇帝利用殿試將進士冠以“天子門生”的名頭,從大臣手中奪走取士的權力。
附議的大臣不少,還有人以長公主掀起的風波借題發揮。
皇帝自然不願取士大權旁落,乾脆下旨,今年的省試殿試提前,同時以此為定例,確立考試的三級製度,命各地嚴格執行,這樣也可以達到精簡流程、減輕地方壓力的目的,大臣措手不及。
在這場是否應該廢除殿試的論戰中,謝嘉琅的名字多次被人提起,禮部上下都記住了他的名字。
主持考試的禮部大臣唯恐今年再出差錯,此前幾次去信催促謝嘉琅動身,現在得知他進京,立刻派人為他辦理文書和號牌,還叮囑他近些時不得離京。
禮部主事剛離去,門口蹄聲響起,太監過來傳話,皇帝召見。
謝嘉琅隨太監入宮。
宮中燒著地龍,窗外鵝毛大雪紛飛,暖閣內溫暖如春,皇帝一身常服,倚在榻上看奏折,聽見太監通報,抬頭看謝嘉琅,神色溫和。
他正在看平州城那邊的折子。
皇帝破格提拔的年輕官員不止謝嘉琅一個人。
去年底,皇帝派心腹太監去各地巡查,要他們詳細稟報那些官員在各地的為官舉措。
太監陸續送回密報,他都看了。
謝嘉琅的表現不是最突出的那一個,不過他是最穩當的。
這批寒門出身的年輕官員都得到皇帝的勉勵,深知機會難得,迫不及待要做出亮眼的政績以展現他們的能力和忠心,加上畢竟年輕氣盛,急於立功,手段激烈,有些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毒辣,功勞是有了,卻沒有下大力氣去治理地方民生——這差事吃力不討好,而且短時間內看不出政績。
有些官員一心掙功勞,不顧當地民情,有些官員倒是真心為百姓辦事,但能力不足,眼看著已經被地方官吏架空,還有些官員過於長袖善舞,竟然和當地世族聯了姻,通過地方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順利治理地方。
皇帝看完折子,已經定下對每個人接下來的安排。到謝嘉琅時,皇帝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該繼續讓他在地方曆練,還是讓他直入館閣,或是讓他為諫官。
侍立的太監遞上熱茶,皇帝喝口茶,問謝嘉琅平州城的情形。
謝嘉琅對答從容,他進京的路上還在處理公務,正事沒有落下。
皇帝看他言談穩重,微微頷首,心道,還是得放他回平州城,他沒有家族支持,需要多曆練曆練,以後再破格重用才能名正言順。
半個時辰後,謝嘉琅告退。
太監悄悄看皇帝神色,送謝嘉琅出宮,態度很殷勤。
出了內宮門,走過夾道,等候禁衛軍檢查腰牌的人排了長長的隊伍,謝嘉琅走了過去。
空氣裡暗香浮動,牆角數枝梅花淩雪綻放。
朱牆碧瓦,紅梅覆雪。
謝嘉琅看著雪中的花枝,想起遠在平州城的謝蟬。
她要是看到這幾枝雅致的紅梅,一定會畫下來,留作花樣的底稿。
報平安的信已經托人送了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送回平州城。
他想得出神,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有認識的人走過來和他打招呼,噓寒問暖,想問出皇帝和他談了什麼。
兩人說話間,前方傳來一片說笑聲、呼喝聲、馬蹄聲,兩個太監快步從門後轉過來,朝等著出宮的隊伍做手勢。
旁邊的太監連忙提醒謝嘉琅“貴人們往這邊來了。”
眾人紛紛後退,一起避到夾牆下。
蹄聲越來越近,一支衣著華貴的隊伍在禁衛的簇擁下疾馳而過,風中留下一串遠去的笑聲和飛濺的碎雪。
“那是幾位皇子,他們都背著箭囊,一定是剛從城郊打獵回來。”
隊伍裡的人道,有人借機顯擺自己和某位皇子很熟,常被邀請一起去打獵,和謝嘉琅說話的人湊了過去。
禁衛挨個檢查腰牌,謝嘉琅繼續往宮外走,剛走出幾步,前麵又是一陣馬蹄聲。
能在夾道騎馬的都是身份貴重之人。
隊伍再次後退。
這一次,馬蹄聲不像剛才那樣此起彼伏,響成一片,隻有一道馬蹄聲慢吞吞地、咯吱咯吱地響著,四周宮牆高大肅穆,這道慢吞吞的蹄聲回蕩在夾道裡,毫無氣勢。
在靜默中,一匹馬緩緩地走過去了,騎在馬背上的男子也是一身皇子裝束,身姿挺拔,眉目俊朗,不過神情冷峻陰鬱。
在場的太監、禁衛和官員都尷尬地挪開視線,不去看這位皇子。
等男子的身影被風雪吞噬,嗡的一下,人群裡響起一片刻意壓低的議論聲。
“是八皇子……”
“……不是說腿廢了嗎?”
“是廢了,所以八皇子去哪裡都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