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幾位將軍驚異的是大帥帶來的這批魔像軍團,竟也折損極少。他們就像是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人偶,一個個戰力非凡,能扛能打。兀華公爵的騎士負責掃蕩戰場,能活下來這麼多人倒是合乎情理。可艾爾文這些魔像可是衝在第一線,居然沒什麼折損,這就讓眾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塞隆·斯蒂安已變幻成一條巨大的炎翼黑鱗龍,往南麵振翅而去。全軍覆沒對他而言,並沒有造成任何的挫敗感。那碩大的龍首回望一眼。遠遠看著那被歡呼聲包圍的男子,塞隆的嘴角揚起一個陰惡的笑容。
奔尼戈爾河的河水,一浪接著一浪地拍打著船艙,那撞擊聲仿佛是一首安眠曲,將疲憊的人帶入夢鄉。
溫柔的月光透過窗戶,撫在阿芙蒼白的臉上。
姑娘也不知是睡飽了,還是因為心有掛念,便在男子的臂彎中幽幽醒來。她看著他,時光仿佛在這一瞬間定格了。
望著他滿眼的血絲,姑娘莫名的心疼。雖然她知道,眼前這男子真正擔心的,其實另有他人。
“我們這是在哪裡?”姑娘心安理得枕著男子的手臂,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船上。”艾爾文輕聲回道。
“船?哪來的船?”
“我讓申·喬喬替我準備的。”艾爾文笑了笑,“本來是商船,這下倒好,可以用來運人了。”
“沒看到你那位公主,是不是派她去馬德拉那了?”姑娘仰起臉,直直地望著某人。
“恩”艾爾文點了點頭。
阿芙心裡清楚,艾爾文特地趕來,並不完全是因為他在意讚茨城的安危,而是他更需要讚茨城這裡的人馬。
“看得出來,你很擔心她。”阿芙笑著揶揄道。
以艾爾文之敏銳細膩,自然是地捕捉到了姑娘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然而他卻無從辯駁,因為他確實最為擔心奧妮安的安危。本來他是打算直接領著魔像軍團去馬德拉救援來著,但在臨行前卻收到“絡黛”那邊傳來的線報,說馬德拉那一路的魔物足有十萬之眾。思量一番過後,他隻得改變策略,來讚茨這邊收攏人馬,畢竟領著人去送死可救不了奧妮安他們。可即便他拚儘全力,也隻保下來一萬多梵蒂文洛斯騎士。
方才那場惡戰中,阿芙戰至脫力,在半空之中暈厥了過去,艾爾文第一時間就一個裂空上去把人接住。麵對懷裡這個用性命替他守城的女子,他皺起眉,不知該說什麼。就如同此時,他依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阿芙捏了捏艾爾文的臉頰,笑問道:“你以前是不是有嬰兒肥?”
艾爾文知道姑娘這麼生硬的轉換話題,是怕雙方陷入尷尬。可阿芙越是如此,他心下就越是歉疚。
“沒有,我可沒有什麼肉臉。”艾爾文把玩起姑娘的柔荑,漫不經心地回道。
“你這麼怕做什麼?”阿芙瞟了某人一眼。
“我怕什麼了?”
“怕向我講述你的過去?還是說,怕你和她隻是因為相識得較早罷了?”阿芙調侃道。
眼見著男子再度陷入沉默,姑娘拍了拍其手背以作安慰,“放心吧,我去不了你的過去。”
“誰去了也沒用。”艾爾文雖然換上了他招牌式的浪蕩笑容,卻終究把話說了出來。
阿芙一滯,旋即笑起來:“也是,連那位嵐姻姑娘都不是她的對手,又何況是我呢。。。”
艾爾文才想起身,卻被姑娘勾住了脖子。
他驚得還未來得及張口,就被那櫻唇給狠狠封上。
姑娘的淚滴,仿佛是河兩岸那香樟樹的樹葉,無聲而落,落在了兩人的心間。那看似貼著兩顆心,也許永遠隔著一片翠綠色的原野。黑發的姑娘,赤著腳丫,在那原野上奔跑。她遠眺之處,是一位年輕的畫家。畫家正專注地描繪著一位撐著陽傘的女子。那女子一襲白裙,雪發飄搖。畫家有些苦惱,苦惱於——似乎沒有什麼畫布能承載住她的一顰一笑。一如那蔚藍色的天空,承載不了人世間的風流雲散。
誰又能猜到,奔尼戈爾河的河水居然會往回流呢?就如同沒有人能想到,此時這河麵上,居然有一支艦隊在如此淒清的夜色下溯源直上。願意陪伴著這些船隻的,也許隻有那默不作聲的月兒。浪花翻湧,鱗潛羽翔,船艙裡那時不時響起的一兩聲馬嘶,回蕩在天地之間,仿佛是在這冗長的暗夜詩歌上點下句點。
男子走向船頭,他深邃的眸子裡滿是蕭索。夜風胡亂地卷起他鬢邊的發,將他那充滿線條感的下頜角極其寫意地展露出來。他仰起頭,望向夜空,想循著暗淡群星間的點與線,去勾勒出那獨屬於他的坐標。
“你是在這世上,唯一能讓我清楚記得的坐標。”男子曾經在那女子的耳邊如此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