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裡，會試第一場結束的鐘聲終於敲響，貢院大門再度打開，考生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大多數還算正常，畢竟這才是第一場。也有極少數蓬頭垢麵的，想來後麵六天怕是更難堅持了。
蘇若瀟三人隨著人流緩緩而出，三個人隻是衣衫多了些褶皺，麵容倒是和三天前進貢院時沒什麼區彆，隻是神色間帶著一絲疲憊。
三人在貢院門前彙合，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人喚住了，回頭一看，正是國子監內和他們關係不錯的齊修遠。
齊修遠叫住他們也沒有特彆的事，隻不過是不想那麼早回家去麵對他那嚴苛的老爹，他這會兒頭昏腦漲的，實在是不想被人盤問。
扯了會兒閒話，齊修遠乾脆提議道“這三天可遭了罪了，吃不好睡不好，嘴巴裡都一股子苦味兒，不若咱們一道去如意樓吃酒去？”
方玉琮涼涼的看了他一眼“你好本事，還敢去吃酒，你回頭看看，牌樓下那架馬車是誰家的？”
齊修遠不解地向後看去，果然在不遠處牌樓下看到了自家的馬車，自己貼身的小廝站在馬車邊上，見他回頭了，還興奮地伸著胳膊揮了揮。
齊修遠不用想也知道那馬車上坐的是誰，他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肩膀也塌了，頭也低了，口裡還兀自嘟囔著什麼。
蘇若瀟和何豐都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讓他回家休息，明日考場見。
齊修遠隻好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自家馬車走去。
三人送走了齊修遠，正要找自家的馬車，就看見趙德柱笑嗬嗬地在不遠處衝他們揮手，身邊還站著方玉珩。
等上了馬車，方玉琮立馬長舒了一口氣“累死我了！考了三天，身上都一股味道，齊修遠居然還有勁頭去如意樓吃酒，我是真佩服他。”
蘇若瀟一邊幫何豐揉捏著肩膀，一邊笑道“如意樓要什麼沒有，這會子怕是已經燒好了熱水，隻等貴客上門了。”
何豐滿足地歎了口氣道“可不是，說起來，我倒是沒想到這會試的題目居然不難，同鄉試時也沒什麼區彆嘛。”
方玉琮點頭“四書義和經義確實不難，隻要熟讀，讀透了，便不是太大的問題。隻是下場的試論和後麵的策問才是要緊的。”
方玉珩看著三個弟弟侃侃而談，心下安慰，笑道“彆多想了。等下回去了，吃些飯食好好洗個澡再睡上一覺，養精蓄銳，還有六天呢，後麵才能妙筆生花，寫出幾篇曠絕古今的好文章來。”
方府門口，幾個人的小廝都等在那裡，笑著把人迎了進去，送去了三進院兒。
到了晚上，三家人都聚在了方家一起吃飯。
三進院的上房裡，上下人等都喜氣洋洋，就好像三人已經中了進士一樣。
蘇若淳看見三個孩子精神頭還算好，笑問“怎麼樣，可覺得辛苦？”
蘇若瀟輕輕點了點頭，道“是有點累，不過還好，隻是進了那考場有些冷。”
蘇若瀟的話引得方玉琮和何豐齊齊點頭，都說彆的還好，就是這才開春，考場的號房裡也沒有什麼火爐，隻能靠著一個炭盆取暖，太冷了。
說笑間，下人們早就將飯菜擺好了，於是眾人分男女例外兩撥坐下入席。至於三個小娃娃則是窩在了各自祖母的身邊。
席間，徐文浩有心問問三人考試的情形，蘇若淳阻止道“先彆問了，讓他們吃了去歇息。等考罷了再問。你也是跟著褚家伯父讀書的，考試的規矩也都是知道的。”
徐文浩想想也是，乾脆就不提了。
飯後，三人回了二進西院，眾人也都散了。
第二日，貢院大門再度打開，這一回，貢院外一片寂然，考生們臉上都帶上了幾分認真，所有人心裡都明白，第一場考的不過是基本功，會被難倒的著實不多，而後麵的考試才是重中之重。
進了考場之後，蘇若瀟照例先把東西擺放整齊，然後端坐在桌前，閉起眼睛深呼吸起來，等徹底靜下心來，考官也將試卷發了下來了，他這才不緊不慢地看起了試卷。待看清題目之後，蘇若瀟的唇角輕揚，露出一絲淺笑。
方家這幾天氣氛很緊張，好似他們這裡才是考場一半，下人們個個都屏息躡足，乾活時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雖然蘇若清並不奢求他們三個能一舉高中，不過這部並不妨礙她對三個孩子都包含期待，就好像當初她帶的那些孩子一樣，隻不過那時她是班主任，而現在，她變成了考生家長。
第二場考試開始，不少考生都倒下了，考官們並不意外，幾乎每次科考都會上演這麼一出，於是主考很是淡定的請來了大夫，果不其然都是急火攻心造成的，主考安排人將暈倒的考生送出貢院，萬不能影響其他考生。
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有不少考生受到了驚嚇，第二日的時候，蘇若瀟正閉眼打著腹稿，卻突然聽到一聲嚎叫，撕心裂肺的，聲音淒厲，嚇得他一哆嗦，差點把筆扔出去。
他放下手裡的筆，靜靜聽著，隻依稀能聽到不少人跑到了他相隔兩間的號房門外，似乎是打開了房門，接著就是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再然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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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瀟知道，這位考生肯定是被人抬去救治了，深吸了一口氣，蘇若瀟告訴自己不能被影響，姐姐說過，考試最重要的就是一顆平常心，隻要發揮出自己的實力，那一定沒問題。
二月十七，會試結束，走出貢院的考生大多是垂頭喪氣的，也少有幾個考生眉飛色舞，想必是答得不錯。突然身後一道聲音自稱自己押中了考題，蘇若瀟忍不住回頭看去，那位考生比蘇若瀟大了不少，看樣子也弱冠之年了，樣貌俊朗，眼睛出奇的明亮，連帶著整張臉都很討喜，那人見蘇若瀟回頭看他，微微頷首，衝著他笑了一下。蘇若瀟見此，也微微一笑，抬手行了個書生禮，而後轉過身往和方玉琮還有何豐約定好的地方走去。
那人定定的看著他，眼裡戴上了一絲讚賞，忍不住對身邊的人道“我和他那年紀的時候，才隻是中了秀才，他卻已經參加春闈了。三場考試下來，竟然還能如此從容，可見是有大才的。”
他身旁的一個考生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後，笑道“我道賀兄你說的是誰，原來是他。”
賀驍見他認得，不由得好奇問道“你認識？”
那人笑道“他就是褚太傅最小的弟子，叫蘇若瀟的。怎麼，賀兄你竟然不認得他，他家的棲霞閣你可是常客啊。”
原來這人就是棲霞閣張掌櫃說的，戶部尚書家的小公子。
賀驍嗷了一聲，心裡不由得起了幾分結識的念頭，隻是眼前場合不合適，隻能目送蘇若瀟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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