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的夜風帶著鹹腥的濕氣,掠過“海月號”遊艇燃燒後漂浮的油汙和殘骸。
三井增見趴在冰冷的浮木上,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帶著鐵鏽味的鹹澀海水。
遠處警笛的嗚咽和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如同隔世的背景音,他耳朵裡灌滿了水,嗡嗡作響,但比這聲音更刺骨的,是心頭的寒冰。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遊艇甲板上指點東京灣的璀璨燈火。現在,他是地獄歸來的幽靈,冰冷的海水浸泡著他,也浸泡著刻骨的恨意。
當他落水時候片刻寒冷,便讓他想到了三井秀夫,他那個狼子野心的叔叔。
“增見少爺堅持住……”忠心耿耿的保鏢田中用儘力氣拉著三井增見的手臂,寒冷迅速吞噬著他們的體溫,使得身體的力量如同空氣一般在迅速流逝。
“田中……”三井增見的聲音著毒蛇般的冷意,“你看到了……是他,一定是三井秀夫這個混蛋!”他想起了爺爺教訓他的時候,三井秀夫恭恭敬敬在一旁垂手而立,可三井增見分明看見叔叔的嘴角露出的幸災樂禍。
田中沉默著,沒有否認,隻是用身體為三井增見抵擋著海浪的衝擊。
三井增見的懷疑,正是他自己心底最大的恐懼。作為影子武士的佼佼者,被三井家長派到三井增見的身邊當護衛,就是為了防止有人暗中下黑手,比如……他的叔叔三井秀夫。
隻是田中萬萬沒有想到,三井秀夫居然真的下手了,難道他不怕家長的責罰嗎?想到這裡,田中腹中竄出來的寒意與體外的海水交融在一起。
一艘姍姍來遲的海上保安廳巡邏艇正在駛來,探照燈照射在幸存者的身上,卻不見了三井增見和田中。
“不要,不要……”黑暗中,三井增見猛地坐起,雙腳亂蹬,將身子縮在角落……
“蹭蹭蹭……”窗外傳來賣藝歌手的賣力的彈奏聲,汽車行駛壓路的噪音,喇叭聲,青年男女鬨彆扭的吼叫……
三井增見渾身都是虛汗,浸透了他的睡衣,霓虹的閃爍,將他雙目中的驚恐慢慢融化,撫平。
卷起雙腿,將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肩胛在不斷聳動,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在不大的屋裡回蕩,宛如一簾挽歌。
他和田中沒有等待救援的到來,而是借助一塊破碎的船板,趁著幽暗,拚命遊到岸邊。
當他們精疲力竭仰麵躺在沙灘上大喘氣的時候,絕對想不到這段距離是有個叫安娜的女人為他們量身定做的,依據便是他在十七歲時候獲得的遊泳獎章。
等稍微緩解一些後,他們找到了一個路邊電話亭。田中打給了影子武士的隊長,他堅信三井秀夫絕對沒有能力染指影子武士,所以要想報仇,隻能依靠他這群昔日的夥伴。
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豐田世紀將他們接入東京都心一處秘密的安全屋。
這裡是一間老式的旅社,好在設備齊全,頗為乾淨。
洗去一身油汙和血腥,換上乾燥的睡衣,三井增見便與噩夢開始了艱苦卓絕的鬥爭,直到他被嚇醒。
“嘟嘟嘟……”突兀奇來的敲門聲,將還在發愣的三井增見驚醒,剛要開口,推拉門已經被人推開。
“少爺……少爺……家長他……突發性大麵積心肌梗塞……已經仙逝了……”哽咽的田中花了好多時間,才將三井家長的噩耗講清楚,於是他便看到了黑暗中那雙猩紅的雙目在燃燒。
“好一個突發性心肌梗塞……三井秀夫……混蛋,你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三井增見渾身顫栗,眼裡爆出豆大的眼淚滾滾而下。
“爺爺……您看到了嗎?這就是您信任的好兒子……我……我要殺了嗚嗚嗚……”
當撕心裂肺的呐喊剛一出口,嘴巴就被竄上來的田中一把捂住。
四目相對,三井增見僵直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伸手將田中的手拉下來,無力絕望地呢喃,“好……真好……你動手吧……”
田中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三井增見的意思,不由沮喪道:“少爺以為我會背叛你嗎?我是家長派給你的,所以你我的生命就交融成了一體。你死……便是我也死了。”
昏暗中,三井增見能夠清晰感受到田中的真摯,心裡說不出來的欣慰還是感動,一張僵住的臉慢慢有了生氣。“田中,我相信你。”
第二天上午,天明才昏睡過去的三井增見再次被人吵醒,原來是田中送來了情報。
這份緊急情報端在手中,薄薄的紙張,卻字字重逾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