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科紮尼秘密機場,夜色如墨。
一架經過深度改裝的sa316b“雲雀iii”直升機靜靜地伏在跑道儘頭,旋翼緊貼機身,粗短的機體被塗成了深灰與墨綠交雜的叢林迷彩。它像一頭收斂了爪牙、等待出擊的夜梟。
魯娜和多明戈兩人迅速登機。機艙內空間狹小,彌漫著機油和電子設備的混合氣味。那台被稱為“信號屏蔽者”的黑色長方體設備被固定在中央,外殼冰冷,指示燈處於待機狀態的微弱綠光,是艙內唯一的光源,映照著兩人緊繃的臉。
駕駛員是位沉默寡言的前法國外籍兵團老兵,代號“山貓”。他隻是朝兩人點了點頭,手指便在複雜的儀表板上快速移動,啟動了引擎。渦輪軸發動機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旋翼開始緩緩轉動,卷起地麵乾燥的塵土。
“坐穩。航線由‘夜鶯’直傳,我們走樹梢高度。”“山貓”的聲音通過機內通訊傳來,帶著電流的沙沙聲。
“雲雀iii”猛地拔地而起,瞬間融入漆黑的夜空。沒有導航燈,沒有應答信號,它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落葉,憑借著安娜通過衛星注入的、不斷更新的三維航路點,緊貼著起伏的山巒輪廓飛行。劇烈的顛簸和突然的失重感成為常態,機艙內噪音震耳欲聾。
魯娜閉著眼,右手食指搭在神經護具外側一個微小的感應區上,護具內部細微的電流刺激著受損的神經束,維持著手部肌肉的敏感度和控製力。
她的腦海裡,反複回放著“信號屏蔽者”的操作界麵、頻譜分析圖、以及各種緊急預案的流程。每一次氣流帶來的劇烈顛簸,都讓她右臂的舊傷處傳來一陣細微的、如同針紮般的抽搐。
多明戈坐在她對麵,巨大的戰術背包放在腳邊。他左臂的支撐護具在顛簸中發出細微的機械摩擦聲。他大部分時間都閉目養神,調整著呼吸,隻有偶爾睜開眼時,銳利的目光掃過舷窗外飛速掠過的、被月光勾勒出猙獰輪廓的山影。
時間在引擎的轟鳴和身體的持續對抗中流逝。安娜的聲音偶爾通過加密頻道在耳機中響起。
“‘利刃’,航向微調,方位角273。前方空域有北約偵察機,高度8000,規避路線已更新至導航儀。”
“‘利刃’,注意,航路點d4區域,南聯盟第3防空旅殘部與科索沃解放軍ka)正在交火,繞行半徑增加五公裡。”
“距離目標區域還有八十公裡。北約‘羅特’預警機巡邏圈擴大,低空規避窗口期縮短。預計遭遇防空雷達掃描概率上升至百分之七十。”
多明戈猛地睜開眼,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戰術終端,倒計時顯示:010522。距離目標還有八十公裡,而時間隻剩一個多小時。
“‘山貓’,還能再快嗎?”多明戈的聲音透過機內通訊問道。
“已經是極限了,再快引擎過熱告警,低空亂流太強。”“山貓”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焦躁。
魯娜睜開眼,看向多明戈,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突然,機艙內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滴滴滴”告警聲,儀表盤上一個紅色的扇形區域瘋狂閃爍。
“雷達鎖定,被動告警,是‘霍克’防空導彈陣地……該死,情報沒說這裡有防空部隊。”“山貓”的聲音陡然拔高,又驚又怒。
幾乎在告警聲響起的瞬間,“山貓”的雙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操縱杆猛力向左前方壓去,同時狠狠蹬下方向舵
“雲雀iii”像被無形巨拳擊中,機體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呻吟,猛地向右側急轉俯衝。
巨大的過載將魯娜和多明戈狠狠摜在艙壁上,魯娜悶哼一聲,右肩撞在冰冷的金屬艙壁,護具下的舊傷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多明戈的左臂護具發出一陣更響亮的、不協調的機械摩擦聲,他咬緊牙關,用右手死死抓住旁邊的固定環。
兩團熾熱的火焰拖著長長的白煙,如同死神的獠牙,從下方黑暗的山穀中衝天而起,導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讓人頭皮發麻。
“轟……轟……”
巨大的火球在直升機左後方不足百米處猛烈炸開,狂暴的衝擊波狠狠撞在“雲雀”的機體上,整架飛機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般劇烈搖晃、翻滾……
“左引擎過熱,尾槳控製受損,我們中招了……”“山貓”嘶吼著,雙手青筋暴起,用儘全力對抗著失控的機體。直升機打著旋,高度急劇下降,螺旋槳攪動空氣發出瀕死般的哀鳴。
“準備迫降,抓穩了……”“山貓”的吼聲在劇烈的噪音和警報聲中幾不可聞。
魯娜和多明戈死死抓住一切能固定身體的東西。透過劇烈顛簸的舷窗,下方是犬牙交錯的黑色山脊和深不見底的峽穀。
科索沃e70公路。
破曉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東方天際泛起一片慘淡的魚肚白,無力地塗抹在鉛灰色的雲層邊緣。蜿蜒的公路像一條僵死的巨蟒,匍匐在荒涼、布滿彈坑和焦土的丘陵之間。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焦糊輪胎和某種更刺鼻的、難以言喻的混合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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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由破舊大巴、鏽跡斑斑的卡車和幾輛噴塗著褪色紅十字標誌的越野車組成的車隊,如同受傷的爬蟲,在泥濘和瓦礫中艱難蠕動。發動機發出苟延殘喘般的嘶鳴,排氣管噴吐著濃黑的煙霧。
車門大多敞開著,裡麵塞滿了人。一張張臉孔緊貼著肮臟的車窗,麻木、恐懼、絕望,空洞的眼神望著外麵被戰火反複犁過的焦土。女人緊緊抱著懷中因寒冷和饑餓而啼哭不止的嬰兒,老人蜷縮在角落裡,渾濁的眼睛望著車頂,幾個半大的孩子擠在一起,眼神裡沒有了孩童應有的光彩,隻剩下幼獸般的警惕和茫然。
車隊尾部一輛卡車車廂裡,一個裹著破舊頭巾的老婦人緊緊攥著胸前一個小小的木質十字架,乾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渾濁的淚水順著臉上深刻的溝壑滑落。她旁邊的少年死死盯著車外灰蒙蒙的天空,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無法控製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