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醒來,身上的鐵鏈窸窸窣窣地碰撞著,在幽暗的大殿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木雲終起身走下台階,緩步靠近了她,一雙鳳眸暗得深沉,那是一種若有若無的殺機,以及一種不自知的思索。
“白望舒,你可有想過,你也會有今日的一幕?……”
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一種嘲弄,和臥薪嘗膽之後的愜意。
傷重的白望舒垂著頭,雙眼迷離,率先進入視線的,是隨著木雲終走動而來的暗紅色衣擺。
身上的劇痛在提醒她,她培養出來的狼崽子終於到了咬人的這一天。
她沒有回答木雲終,隻是唇角微揚,忍不住笑了起來,慘淡而譏諷。
“薑聽晚,這便是你相信的人?”
不是心聲,而是言語,她的聲音很弱,弱到隻有氣息,可木雲終聽見了這句話,有些激動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質問著:“你在跟誰說話?”
白望舒因為他的動作抬起了頭,清冷的眸子也得以凝視他。
她清楚地看見,木雲終的眼神冰冷而又熱切,如此矛盾的兩種表情竟然同時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而他的頭上,卻是772的數值。
“原來你已經意識到了她的存在?”她對上了木雲終的眼睛,“你到底,是真的忘了,還是隻是忘了她教你的東西?”
一字一句既是強調,也是提醒,“她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救自己於黑暗之中。你都記得嗎?”
木雲終的瞳仁在一瞬間收縮,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一次襲來,遠比一招霸道強烈的攻擊還要可怕。
他掐著白望舒的脖子,忍不住地問她:“你知道她?她到底是誰?”
雖然是問出了這句話,可是手中的力道卻在一點點地加重,他想知道答案,可卻又害怕白望舒真的回答了他。
他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卻又害怕知道。
他看著白望舒的臉漲得通紅,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隻要再用一點點的勁兒,他就能扭斷她的脖子,為他這些年所受的折磨做一個了斷。
成大事者,不能猶豫,一絲的心軟就會敗於無形之地。
他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在最後一刻的時候,他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麼?
他鬆開了。
重獲氧氣的白望舒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柔軟的身子隻是往下癱了一段,便被束縛的鐵鏈限製了動作。
她既不能坐,也不能躺,隻能借著鐵鏈的力道靠在背後的牆上,那是她唯一能緩力的地方。
木雲終看著她如今的狼狽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解氣,竟然笑出了聲來,“原來你也會有這般痛苦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不想殺你了。就像當初的你,明明恨極了我,也沒有選擇殺我一樣。”
他回避了自己的問題,也回避了白望舒的答案。
“這些年,我曾想過無數種你的死法,每一次你折磨我的時候,我都在想到底哪一種才能配得上你這樣的人?”
“嗬嗬嗬嗬……”白望舒不是怒極,也不是害怕,而是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悲涼。
"你笑什麼?"木雲終皺緊眉頭問道。
"我笑,這些年來,我從來不曾教過你什麼,可是在這一點上,你倒是像極了我。"
她的眼裡竟然含著細微的淚光,"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在想什麼樣的死法才能配得上木行之與葉南燭的兒子,配得上我的怨恨……"
“後來我找到了,那就是讓你活著,像我一樣活著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你要受儘屈辱地長大,要恨透了這個世界地長大,要在我的眼皮底下一點點地變成我的模樣。”
她的眼眶紅得幾欲滴血,這些年的痛苦似乎在一瞬間回到了她的身體裡,卻又在心海處陡然消散,最終化作一聲聲慘淡的笑。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瘋狂,沒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