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縣城外的官道黃塵滾滾,隻見一大隊人馬疾奔而至,開路的數百騎兵片刻便奔到了城門處,城牆上的十幾名鄉兵見狀忙探頭問道:“敢問你們是哪裡的軍隊?”
為首將領自然正是燕通,隻見他同身邊的張辰低聲了一句。
借著親兵舉起的火光,張辰高高舉起龜符,大聲喊道:“我們是京兆府郭太尉麾下,奉命來救援商南縣,此乃龜符!”
雖然鄉兵們沒有見過龜符的模樣,但他們都聽說過龜符是朝廷樞密院頒發的調兵大令,眾人不敢怠慢,一刻不到,守城的鄉兵便打開了城門。
數百西軍士兵舉著盾牌,小心翼翼進了城,隻見上百名鄉兵聞訊跑了過來舉手大喊:“知縣和縣丞都跑掉了,城中當官的已經沒有了。”
燕通一揮手,士兵們迅速控製了該處城門,不多時,燕通和張辰便率領全部人馬進了商南縣城。
隻見縣城大街上異常安靜,家家戶戶都熄滅了燈,整個縣城內一片漆黑,張辰跟著大軍一路騎著踏雪緩行,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似乎能感覺出來很多百姓其實並沒有入睡,而是躲在窗後門後偷偷向外張望。
這時,有都頭帶著本縣的兩名文吏跑來稟報:“啟稟指揮使、參軍!卑職去了縣衙,這商南的親民官果真膽怯逃跑,隻找到這兩名文吏。”
兩名文吏連忙跪下求饒:“各位軍爺,小人們和亂匪無關,望請饒命啊!”
“怎麼幾位官人全都跑了?這縣城可是被賊人攻破過?”燕通冷聲問兩人道。
其中一人戰戰兢兢道:“沒、沒有!”
“沒被攻破?那他們跑什麼?”
兩名文吏頓時語噎,又見燕通滿臉凶狠,頓時抱拳不敢出聲。
“咳咳!既然縣城未被賊匪攻破,那這些日子你們豈不是群龍無首,又是怎麼守住了城池?”張辰插嘴問道。
“幾位老爺早已逃遁,卻多虧了種統製和他麾下的官軍在此援手,加上我們這些本縣鄉勇,這才勉力守住了幾日。”
燕通一怔,撫額道:“倒是提醒我了,種統製現在在哪?”
“半、半個時辰前,種統製已經帶著兩百人出城往南去了!”
“什麼?!”
燕通和張辰齊齊懵住,大軍路過平利鎮時還特意將張謝留的頭顱送過去示威,原本是想恐嚇賊匪們一番,不料種樸偏偏這時候撞上去......
燕通心急如焚道:“南邊還有幾千賊匪,種樸又出城作甚?!我們來時已經命人探過賊匪如今駐紮的平利鎮,至少不下四千人馬,就算他想夜襲敵營,隻帶兩百人又頂個屁用!”
說罷燕通即刻傳令,讓兩名騎兵都頭領上五百輕騎出南門尋找接應,務必將種樸及麾下兒郎安全帶回來。
這時,張辰問一名文吏道:“城中有多少糧草?”
文吏此時已經知道官軍不會殺他們,心中稍定,連忙道:“敢稟參軍,如今縣城倉庫裡有糧食萬石,草料兩萬擔,還有些銀錢,我們縣裡的幾位老爺還算不貪......也不擾民。”
張辰作為參軍,自知此次出兵來援乃是輕裝而行,軍馬草料早就不足,聽說有兩萬擔草料,頓時喜出望外,這下戰馬的草料問題解決了。
隨後張辰點點頭道:“既然知縣和縣丞都已逃遁,但此縣不能無官,這幾日縣城中的秩序就暫時拜托你們二位操勞了,回頭等戰事結束,再待朝廷重新委任新縣官。”
兩名文吏趕忙俯首聽命:“小人遵命!明日一早我們就召集士紳,共商安城大計。”
“另外倉庫裡的糧食和草料本官會憑手中龜符征調一些,回頭會與你們一份清單,過後朝廷安排縣官前來上任時,你們再轉交便是。”
......
與此同時,平利鎮東北方向五裡外的樹林內,已經埋伏著一支軍隊,不過卻隻有區區兩百騎兵,仔細觀之,還能發現其中有三十餘人身下騎的並不是戰馬,而是騾子。
這些騾子自然都是在商南縣城征調來的,騾子的品種倒也不差,都是體格高大的馬騾,無奈此前損失了一些馬匹,不得不暫時找一些騾子冒充戰馬,但遠遠看起來還是殺氣騰騰。
種樸站在林子中,遠遠注視著西南方向五裡外的一大片火光亮處,那裡正是錫義山匪軍的大營,約四千餘人,這讓種樸心中緊張,同時也讓他再度為難起來。
如果今夜縱火襲擊賊匪糧草失敗了,不僅自己與這二百弟兄都要葬身於此,商南縣城恐怕也危險了。
但形勢又不得不逼得種樸冒險而為,如今縣城裡頭早就人心惶惶,連幾位縣官也逃遁了去,自己手下這二百西軍雖然可用,守起城池來卻顯然捉襟見肘,而那些平日鮮少訓練的鄉兵更是指望不上,隻能依靠城牆高深以及西軍們精準的箭法才能僥幸勝過幾陣,可箭矢總有用完的一天。
“統製,咱們什麼時候動手?”一名親兵忍不住問道。
種樸的雙眼緊緊盯著遠處的動向:“時候未到,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輕舉妄動!”
“統製!那薛都頭來了!”親兵又在旁邊小聲喊了一聲,種樸連忙回頭,隻見商南都頭薛鐵領著三十名漢子向這邊疾奔而來。
薛鐵連忙上前見禮道:“小人參見統製!”
“都這時候了不必多禮!你到此作甚?”
薛鐵忙抱拳誠懇道:“敢告與統製,我等皆是縣衙裡的弓手,這幾日統製帶著麾下官軍替我們保城抗匪,鄉親們心中實在感恩。又聞聽統製今夜出城欲有動作,於是小人便叫上衙裡的好手們前來相助!”
種樸聞言心中一暖,咧嘴笑道:“好樣的!不過我們人數實在太少,今夜此行或許凶多吉少,命都可能丟那兒,你們不怕死麼?”
“既然來了,就沒想過回去。”
說到這,薛鐵遲疑一下又道:“小人也自知我們這些個弓手武藝粗糙,必定比不上統製麾下的精兵,但若是遇到危險,我們願以身作擋為官軍殿後!”
種樸笑著拍了拍薛鐵的肩膀,搖頭道:“哈!我們西軍可不是吃素的!你們都不怕死,我們又何曾懼過?莫要再說這種話,既然來了便都是自己弟兄,一會兒動起手來,隻管各自廝殺便是!”
“小人明白了。”
種樸查看良久,隻見薛鐵身後這三十名漢子倒是個個健壯高大,身上也都背著弓箭,於是又對薛鐵道:“既然都會射箭,你們一會兒在後頭替我們掩護,隻是彆射錯人就行......”
這時,一名斥候從林子外頭飛奔趕回,來到種樸麵前抱拳喜道:“統製!北邊來了數百輕騎,看旗號是咱們西軍的弟兄!應該是郭太尉派來的援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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