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已經有些記不清自己學過多少招式了。
她一向擅長用最方便的方式來解決麻煩,雖然習練了不少名門正派和邪魔外道的武學,卻一直很少真正去應用。
但在此刻,她舍棄了自己最常用的懾心術和劍術,隻以純粹的拳腳與對方相鬥。
蘇夢明白,論拳腳境界,自己是絕不如夜帝這種驚世天才的,但《明玉功》大成後,活的越久內力越強,就像是遊戲裡的角色不斷拉高著基礎數值,久而久之,就連普通的揮拳掃臂也能釋放出絕技的威勢,一力降十會,不外如是。
石崖之上,沒有飛沙,隻有走石。
原本平整的地麵已是一片狼藉,踏足卸力倒地撞擊形成的凹陷比比皆是,太陽已驅散了晨霧,冷晴的天氣下,須發皆張的老者咽下嗓中的乾啞,眉眼沉凝。
哪怕依舊駐顏有術,但夜帝的年紀在江湖中已足以稱得上是老者。
在方才的拳,肘,肩,膝,腿各種近戰的交鋒中,他以四肢化兵,用出了‘峨眉刺’‘混元棍’‘五行通臂’等融合百家之長的招式,還有以百花錯拳為變招,指上打下,指東殺西的各類奇招,破招十一次,攻其破綻六次。
其中兩次,他被蘇夢一種類似‘移花接木’,但境界更高一籌的招式反擊,那被抓住的‘破綻’反倒成了借力打力的誘餌。
另有兩次則是與第一次他試圖握腕時那樣,在即將接觸到對方時,內力宛如陷入泥沼,更近一步又猶如脫兔般無法自控,驚的他隻能及時撤手。
還有兩次,他明明已經切實擊到了對方,然而那承載著沛然內力的攻擊卻如落了無底之崖,能讓一流高手當即重傷不治的攻擊卻沒有起到絲毫效用。
這女子的內力究竟到了怎樣的境界,才能將這種攻擊化弭於無形?
明明招式應對上應該是占了上風,但夜帝的心卻越來越沉,在又一次攻出破綻,卻被反擊而來的內力擊退的時刻,他連退幾步拉開短暫身距,右手拇指扣進掌心,四指如刀。
那靛藍的身影本在如影隨形地欺近,卻倏然止步,輕身卸力的功夫瀟灑飄逸,可見名家風範,夜帝已在蘇夢身上看到了太多名門絕技,一開始他還會揣測對方的來曆,如今已不會再多想了。
在蘇夢停步的時候,夜帝鬆了一口氣。
在這半個時辰裡,他們二人沒有半刻喘息,纏鬥至今,如今竟是他在交戰之中第一次能凝神蓄勢。
這時機是對方主動停步讓出來的。
他已經明白了蘇夢想要看什麼。
他即將用出的這招,非在其形,而在其意,是凝近六十年心境體悟於一身的絕技,它沒有名字,就像劍隻是劍,刀隻是刀,而他即將用出的這一招,也隻是普通的招。
這一招在初時搶攻時未能用出,之後就再無用出的時機。
但蘇夢給了這個機會。
僅是因為她想看。
夜帝已多年未見過這種對他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居高而臨下的對手。
但他如今已明白,這位來曆成謎的蘇姑娘有這樣的資格與實力來睥睨一切。
既然你想看,那就讓你看看吧!
精神凝注、氣勢攀升,拇指扣在掌心,四指並如刀脊。
此時無風,那發髻已蓬亂的老者卻須發緩動,如在流水之中遊蕩,周身漾起一種玄妙的氣韻。
蘇夢唇角的弧度慢慢繃直,神情逐漸凝重,雙眼愈發明亮。
她明白自己即將看到的是什麼。
那是與‘小李飛刀’一樣的,蘊含著‘道’的招式。
唯有成道者,方得窺破碎虛空之境,這是超脫於武技,武功的‘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