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中草藥藥材和半成品為主要出口的貿易必須轉型,直接出口成品藥妝,這樣才能實現利潤最大化,產品的最優化生產方案。
一旦這條渠道打通,帶動的可不僅僅是百草堂這樣的企業重新複活,煥發生機,更是能給京城其他中草藥企業帶來對外貿易發展的機遇。
不要看這個時代形勢多變,再怎麼變,也沒有人阻攔對外貿易,沒有人破壞發展經濟。
你可以說他們發展經濟的思路有問題,說他們的做法狹隘隻顧一己之利。
但不可否認的是,龐大的機器需要很多人來維持運轉,沒有人能自私到枉顧集體的利益。
所以,成品出口貿易,賺取外彙,增加利潤,從根本上來說沒有任何問題,誰都願意借東風。
況且,紅星廠掀起的這股東風又有力量又穩定,以前可以說紅星廠做藥妝不務正業,現在誰敢說紅星鋼鐵集團發展其他行業是不務正業?
集團企業,大而廣,強而有力,不然為啥一個個的都想走紅星廠的老路,晉級集團企業。
“我其實是想著退了的。”
中醫院副院長趙玉峰苦笑著看了對麵的李學武說道:“你是了解我們家情況的,沒心氣了。”
“太可惜了,”李學武點點頭,看著他說道:“無論是從我個人的角度,還是從集體的角度看,您這麼早就退二線,實在是一種損失。”
“是你高抬我了——”趙玉峰謙虛地撓了撓花白的頭發,說道:“還願意給我這麼個機會。”
就在紅星廠完成了中醫藥品牌和企業的並購工作,宣布正式成立紅星聯合百草堂醫藥總公司的消息後,同時公布的還有總公司負責人的人事任命。
按照聯合企業股份製經營的章程,李懷德聽取了多方的意見和建議後,特彆見了李學武介紹的人選,也就是京城中醫院副院長趙玉峰同誌。
兩人在李學武的介紹下談了許久,最後李懷德認可了對方的能力,也就簽下了人事任命決定。
穀維潔對於李學武的工作是很認可的,認為兩人在上一次談話之後有了結果和影響。
她希望集團能儘快走上正軌,實現人事工作的正常化和製度化,儘快消除紅星廠原有的格局。
選用一名非紅星廠出身的總經理,被她視為打開人事發展新格局的一種進步,一種裡程碑。
但李學武並沒有過多的慶賀,或者說自信。
李懷德這一次聽取了眾人的意見,選用趙玉峰擔任總經理是有一定客觀原因的。
鋼鐵企業做中醫藥品牌和業務,本身就是一種跨越,需要有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來掌舵。
你要說做兵器、做五金、做食品等等,紅星廠都能從廠區內部尋找到合適的管理人選。
因為這個時候的企業就是這樣,大而全。
可再大再全,鋼鐵企業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中醫藥企業的負責人,就連廠醫院都沒有。
所以,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李懷德這才做了相關的決定,換一個企業來,不一定能行。
李學武對未來的人事工作保持了應有的警惕和悲觀,這不是一種杞人憂天。
關於這一點分歧和矛盾,日積月累之下,李懷德早晚要麵對班子成員的訴求和反饋。
他必須在合適的時間做出應有的承諾和反應,否則就是他眾叛親離的時刻,他也混到頭了。
組織工作和業務工作性質不同,形式不同,摻雜了太多的顧忌和妥協,簡單一兩句話說不清。
以前的李學武接觸不到這方麵的工作,也沒辦法插嘴,但現在他是秘書長了,不一樣了。
今天醫藥總公司成立大會結束後,李學武就近邀請了趙玉峰來國際飯店吃了個午飯。
兩人飯後坐在休息室裡聊了聊,也是他作為秘書長的職責,關注和協調所有李懷德關注的企業。
不是李學武願意給趙玉峰這個機會,是趙玉峰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不要看表麵上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淡薄,真要是想退了,也不會接下紅星廠拋出的橄欖枝了。
趙玉峰的兒子趙俠,也就是跳樓自殺的那個,同李學武的三弟李學才是大學同學。
李學武的父親李順是趙玉峰所在中醫院的醫生,李學武回來後經營了一下人際關係,頗受對方的照顧,雙方家庭也算有了一些交情。
隻是這種交情隨著李學武的步步高升,趙俠要坑害李學才卻自己先死等一係列的事情後,又有了些許變化,至少是態度上的。
李順掌握了中醫院已經毀了的幾乎所有的藥方和秘方,並且充分掌握了山上的研究院和種植基地。
現在,李學武的影響力非常大,兩家的關係雖然不能說掉了個方向,可也不完全是平等的。
當然是他們家不如李家的如日中天,就連他這一次跳出中醫院,到企業中任職都是李學武的運作,又怎麼可能平等對話呢。
所以,言語間趙玉峰表現的十分謙遜,就算李學武不相信他會“聽話”可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兩人在休息室談了許久,李學武送他出來的時候,兩人站在汽車前握手對視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趙玉峰自信能做好這份事業,李學武則自信能壓得住對方,集團領導的身份會越來越高。
“你對他很重視嗎?”站在李學武身邊的張鬆英目送著汽車離開後,這才上前半步,站了與李學武平齊,好方便說話,“談了這麼久?”
“京城中醫院的副院長,有多年的醫療和管理經驗,”李學武轉過頭看了張鬆英問道:“難道他不值得我尊重和重視嗎?”
“我還真是頭一次從你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張鬆英挑了挑眉毛,說道:“我聽說機關裡議論紛紛,他去醫藥總公司任職的消息滿天飛。”
“讓消息再飛一會吧——”
李學武再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趙玉峰的車早就離開了,隻有保衛正在關大門。
“嗯,對了,正想問你呢。”
他轉過身,看著張鬆英問道:“有沒有想過換個崗位,去企業任職。”
“我?換工作?”張鬆英沒想到李學武這一杆子又甩到了她這邊,驚訝地問道:“去哪啊?”
“就是他那,醫藥總公司。”
李學武笑了,指了指趙玉峰剛剛離開的方向,說道:“你知道的,醫藥總公司會成立藥妝部門,其中就有化妝品的業務,我看你蠻喜歡這個。”
他伸出手指輕輕挑了一下張鬆英的臉,隨後在張鬆英眉眼驚訝又羞澀的目光中撚了撚手指。
“嗯?你沒有化妝嗎?”
“你就是為了看我有沒有化妝?”
張鬆英瞪了李學武一眼,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我又不是把腦袋紮在麵口袋裡,哪兒有那麼厚的妝,無非是抹了一點保濕的潤膚油罷了。”
“那你還真是天生麗質。”
李學武點點頭,笑著誇獎了一句,而後見聶小光將車停在了身邊,正經地說道:“你考慮一下,儘快給我消息。”
“抽風似的,我隻是化妝而已,又不是喜歡化妝,更不是喜歡化妝品——”
張鬆英才是好笑又感動呢,心裡甜蜜的要死,這個男人太讓她癡迷和感動了。
還有啥說的,隻因為曾經看見過她的化妝包,便覺得她喜歡這些,要調她去醫藥總公司工作。
她又不是傻子,從工人的崗位以工代乾到招待所,實現了身份的轉變和跨越。
從招待所到國際飯店,實現了從股級到副科的進步,這是她人生裡想都不敢想的幸福時刻。
現在從國際飯店副總再去醫藥總公司,不又是一次跨越和進步的機會。
副科進步正科,多少人一輩子的夙願,她在短短三年之內就完成了從工人到正科的跨越。
你就說她如何不一顆心都交給這個男人,為了他做什麼都願意。
“我要說我喜歡飛機,你還安排我去開飛機啊——”她嗔了李學武一句,嘴角洋溢著忍不住的欣喜和驕傲,在送他上車的時候小聲問道:“好久沒有見淮茹了,要不咱們仨聚一聚?”
聚一聚?有什麼好聚的。
你要說李學武跟秦淮茹見麵少了還情有可原,張鬆英和秦淮茹都是一個體係,就算日常不見麵,平日裡開會也總是會見麵的。
她就是拿這個當借口,為了“聚一聚”。
他還記得,上一次仨人“聚一聚”還是在她們剛到招待所的時候,太瘋狂了,想想都覺得臉紅。
“喜歡飛機不一定非要開飛機,”李學武走到車邊,看了她說道:“彆拿秦淮茹開玩笑了,人家現在是正經人,都有相親對象了,不太合適。”
“嗯,她是正經人,我不是。”
張鬆英撅了撅嘴,看了他說道:“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再說吧,你也知道我忙。”
李學武悄悄拍了她的屁股,就著聶小光幫開的車門子上了汽車,“回去吧,我走了。”
“再見,秘書長,我想好了就給您打電話。”
張鬆英擺了擺手,目送了汽車離開,心也跟著男人離開了。
去醫藥總公司,雖然嘴上嗔著李學武又要折騰她,可心裡已經開始思考去了以後該怎麼做了。
不提這個意見是他說的,就是再進一步的誘惑擺在她麵前,也是不需要多做選擇的。
機關裡已經有消息傳出,國際飯店也在集團化的製度提級範疇之內。
也就是說,即便她不去醫藥總公司,留在國際飯店不出一兩年,也能順理成章地完成進步。
但誰又嫌進步早呢,她對服務行業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也做出了很多工作和貢獻。
關於化妝品行業,她必須承認自己並非是專業的,光靠會化妝是不能說自己懂化妝品的。
她還會吃飯呢,就敢說自己會種地、會種菜、會做飯?
每個行業都是係統的,具有一定的封閉性,她要轉行做藥妝管理,就得重新學習相關的知識。
這是擺在她麵前的第一道障礙。
第二道障礙則是人事問題,走出服務體係,她就要在新的工作環境下重新建立人際關係。
醫藥總公司並不完全是集團的分支機構,部分銷售業務還在銷售總公司的管理範圍之內。
況且同集團的全資子公司和專業廠不同,與現有的聯營子公司也不同,這次的聯營製度更開放。
從聘用的總經理都不是集團乾部就能看出這一點,股份製合作更加寬鬆化,這也代表了總公司內部的人事更為複雜化,來自各個企業的職工集成。
如何從舒適區走出來是一種心態的挑戰,如何在競爭區生存下來,又是一種心態的挑戰。
她站在台階下看著汽車離開的方向,剛剛提及秦淮茹並不是為了獎勵李學武“三人行”,而是試探著他,有沒有考慮過用秦淮茹。
畢竟秦淮茹同他的關係更早,也更牢靠,他們是親近的鄰居關係,比她這單純的感情可真多了。
就算是先來後到,她也得問一句,不能因為這點事,壞了她和秦淮茹的感情基礎。
相比於工作和事業上的進步,秦淮茹更為她看重,畢竟是同李學武結識的橋梁,兩人親密無間。
可從李學武的話裡她聽出了一些內容,秦淮茹並不在李學武的考慮之中。
或許就是因為她和秦淮茹在工作上的態度不同,才讓李學武有了差異化的安排和選擇。
秦淮茹的羈絆太多了,家庭牽扯了她太多的心思,況且當上了招待所的所長以後,她覺得自己已經到達了人生的巔峰,沒有了再進步的闖勁兒。
應該是來自於內心對未知的恐懼,秦淮茹能做好招待所的管理和服務工作,缺乏應對新事物的信心和決心,也沒有精力和能力去學習新知識。
所以,李學武選擇了她,出任醫藥總公司藥妝分公司的總經理。
中草藥和化妝品的結合自古有之,保養效果比較化學產品更佳,更符合美容的核心定義。
站在台階前的張鬆英已經在考慮如何站在管理者的角度,將兩者結合起來,挖掘出來。
她都聽說了,紅星廠組建的國際事業部即將在港城建立辦事處,作為派出機構,定期安排商業活動和輸送人員過去培訓學習。
也許這一次她做出了選擇,李學武就有可能把她安排在去港城培訓學習的名單之上。
一想到這,她也就不糾結了。
李學武還能賣了她不成?乾!
——
六一兒童節,小朋友們都放假,但家長們不放假,這節日過的有什麼意思。
李學武現在還沒有感受到這種對兒童節放假的渴望,也許等李姝和李寧長大以後才能享受了。
這天下午,李學武剛從會議室回來,便見辦公室裡已經有人在等他了。
“秘書長您好——”見到他進門,屋裡那女人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微笑著打了招呼。
“王寒露同誌吧,坐坐。”
李學武記憶力還可以,全機關的人他基本上都能認得全,也包括一些印象深刻的。
“剛開完會,還沒來得及收拾呢,”他走到辦公桌放好了筆記本和文件,笑著對仍然站著的王寒露招呼道:“等了好一會兒了吧。”
“沒有,我也是順路來機關辦事,”王寒露是等著李學武來沙發這邊坐下了,這才謹慎地搭著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剛從委辦過來您就回來了。”
“嗬嗬,趙師傅身體挺好的。”
李學武點點頭,輕笑著問道:“上次我還在俱樂部見到了他,說是含飴弄孫,徹底退休了。”
“是,我爺幫我們照顧著孩子。”
王寒露聽李學武提起爺公公,頗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親近了不少。
覺得不好意思是因為她和景榮那點事一定瞞不過李學武,覺得親近是因為有了這層私人關係。
景榮之所以願意用她,也是有這方麵的因素。
“秘書長,我來您這沒彆的事,就是聽說您家李姝要到上學的年齡了,所以來問問。”
她關心地說道:“咱們學校的學前教育您是知道的,師資力量和教學質量絕對沒的說。”
“原來是關心李姝啊,謝謝你了啊——”
李學武並沒有在意她的趨炎附勢,笑著感謝了一句,而後坦然地講道:“今年夏天可不就整三歲了嘛,我和她媽媽也在想這個問題。”
“我倒是希望她能早點上學,早點接觸小朋友,係統地學習一些基礎知識。”
“是這樣的,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同樣重要,”王寒露解釋道:“尤其是學前教育。”
“咱們聯合學校吸納了國際上較為先進的教育體係和思想,希望將兩種教育結合,探索適合新時代孩子們的教育理念和方法……”
她給李學武介紹了很多關於學校和學習的內容,李學武都認真地聽了。
“不是我舍不得,是她媽媽舍不得。”
李學武聽她講完,這才笑著說道:“昨天晚上跟我談的,要把李姝安排在她們單位的幼兒園。”
“一來是離家近,方便接送,有事了也能就近去處理;二來是她媽媽想要培養她的朋友圈。”
他點點頭,解釋道:“我們家孩子就兩個,小的太小,玩不到一塊去,我愛人希望她能多認識一些街道附近的小朋友,一起學習,一起長大。”
還有個原因李學武沒有說,就是王寒露親自來請示這件事,讓他不敢將孩子放在聯合學校。
聯合學校的教育資源有多麼的優秀他很清楚,這是他一手打造的。
但是,他不敢保證聯合學校的教師和管理人員能否公平公正地對待李姝和李寧。
他不是擔心兩個孩子受欺負,而是怕他們一進入到學校,就成了老師和校長的寶貝。
這對兩個孩子不公平,對其他孩子也不公平。
大人的世界可以複雜,可以卷,但彆卷孩子,也彆複雜了孩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