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盯了他一眼,轉頭對竇耀祖說道:“你們不是需要綠化物料嘛,可以跟黃處長談談。”
“談什麼,我不跟他談。”黃乾也是有脾氣的,早前要求竇耀祖還成,現在得了李學武的承諾,能從紅星廠接手企業,他也狂了起來。
竇耀祖倒是沒在意他的態度,嘿嘿笑著說道:“我們這都是小買賣,綠植和花卉啥的能有多大利潤。”
一聽他這麼說,黃乾更有脾氣了,連看都不看他了。
“不見得吧。”沈國棟瞅了竇耀祖一眼,問道:“這花卉和綠植的盈利可不低,街道都想弄暖棚呢。”
“嗨——”竇耀祖笑了笑,說道:“我們這小門小戶的當營生做,黃處長哪裡看得上這一年幾萬塊的微薄利潤。”
“哎!老竇,你說這話就不對了!”黃乾一聽幾萬塊,扭臉衝著竇耀祖瞪眼道:“我在乎的是這幾萬塊嗎?”
“咱們是什麼關係?咱們是朋友啊!我必須支持你啊!”
——
八月下旬,文工團上報了國慶期間的彙演計劃,同時也提交了一份文化宣傳展會的計劃。
除了在十月一日下午舉辦國慶彙演以外,文工團還想借著工業展覽館的便利,契合目前的思想教育形勢,籌備愛國主義教育題材文化展。
計劃時間定在了十月一日至三日,紅星鋼鐵集團職工及家屬免費,市民參展定票價2毛。
李學武不覺得這個時候會有多少市民主動來參加展會,但文工團的熱情不能打擊。
這也是文工團組建以來,跳出以往五一十一才籌備文藝彙演的框框,主動承擔宣傳任務。
文工團主管文藝工作的副團長王亞娟親自同他介紹了一些計劃設定,得到李學武的支持。
“我這邊沒有什麼意見。”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她,“或者是你,或者是蔣佩群,要同穀副主任彙報一下,征得她的同意和支持才好些。”
“那我回去討論一下。”王亞娟點點頭,理解了李學武話裡的意思,“有結果再跟您彙報。”
“嗯,最近怎麼樣?”李學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王亞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你是說哪方麵?”
李學武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看了她,目光裡多了幾分關心。
王亞娟收拾好了文件,受不住他的目光,也隻好看向了他,“你想聽我說什麼?很好?”
“實話實說就行了。”李學武放下茶杯,抿著嘴角說道:“我沒有要探究你隱私的意思。”
“然後呢?隻是單純地關心我?”王亞娟看著他,問:“在這裡說這個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關心你還得選個時間,選個地點?”李學武眉毛挑了挑,“如果我表達有誤,我向你道歉。”
“沒必要道歉,是我想多了。”王亞娟垂下眼眸,淡淡地說道:“招待所的費用我已經補上了,你的錢我掛在你的賬戶上了,就這樣吧。”
她拿了材料站起身便要走,可沒聽到李學武再說什麼,又覺得不甘心。
走了兩步,她回頭看了辦公桌後麵正看著她的男人問道:“你覺得你是個好男人嗎?”
“這話問的。”李學武嘴角微微上揚,笑著說道:“我能說自己是個壞蛋嘛。”
“你就是個壞蛋。”王亞娟認真且堅定地說了這麼一句,轉回頭出門去了。
李學武看著她的背影微微搖頭,心裡對自己的好男人形象堅定不移。
25日,中字四部聯合發出《關於派工宣隊進駐學校的通知》,給工宣隊以強大的正治支持。
26日《人民大報》發表署名文章《工人級階必須領導一切》,公布了上麵的最新指示:“實現產無級階教育變革,必須由工人級階領導……”
在文章中,其要求工宣隊要做好長期留在學校參加批改工作的準備,永遠領導學校。
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宣傳和指示,何雨水負責的工宣隊以小分隊的形式被打散,分彆派遣到了文聯、作協、新聞出版、劇院、體委、科研院所、醫院等文化、教育、科技、衛生、體育的上層建築單位,城市街道和上述單位的七五乾校。
其他工廠的工宣隊如何工作的何雨水不管,她隻按照李學武的要求和指示來辦。
從7月份開始,紅星鋼鐵集團的工宣隊就陸陸續續地安排了一些師生來紅星廠勞動學習。
說是勞動學習,實際上僅參加了一天的以參觀為主的企業文化教育程序,而後便按照人事處和組織處的安排,前往科研所和其他有需要的部門,以實習的身份進行工作和科研。
福利待遇就不要想了,但保證吃得飽,穿得暖,沒有任何傷害性的活動。
也正因為有了李學武的提前布局,鋼鐵學院、京城中醫院等關係單位提前迎接紅星鋼鐵集團工宣隊入駐,掌握住了變革的大局。
在具體工作中,集團工宣隊積極配合相關單位,在完成相應的變革宣傳和工作後,並沒有對這些單位指手畫腳,極大程度上保證了這些單位的平穩運營。
要知道如此行為,在一定程度上紅星鋼鐵集團工宣隊是承擔了風險的,何雨水要負主要責任,李學武則是負間接管理責任的。
但這種風險是值得的。
從八月下旬開始,鋼鐵學院和京城中醫院分彆與紅星鋼鐵集團簽署了進一步的合作協議。
雙方完全打破了信任障礙,打通了合作的渠道,在大環境和形勢之下,他們也沒得選擇了。
正如李學武同何雨水等人說的那樣,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要有獨立的認知。
活動是上麵組織的,實惠是要撈給自己的。
京城中醫院原副院長趙玉峰出任紅星鋼鐵集團百草堂藥業總公司總經理一職。
雙方的合作就已經進一步發展了,有賴於業務上的精誠合作,這一次達成了正治上的互信。
李學武早在紅星聯合醫院籌備創建之初就想過要搞醫療聯合體。
紅星聯合醫院是很先進,醫療資源是很頂級,然後呢?
醫療服務體係可不是單打獨鬥就能開展正常經營工作的。
以紅星廠醫院為基礎組建聯合醫院,更缺乏一些必要的經驗和手段。
這一次簽署合作協議,其中就有一條,雙方會以交流合作的形式互派醫務工作者。
再有,兩家醫院組建救助聯合體,以聯合醫院為主,創辦城市急救電話係統。
為此,紅星聯合醫院采購了40台救護車應用於該係統的指派救援任務。
電話指揮中心會根據患者或者患者家屬電話溝通的情況指派兩家醫療機構中最合適的一家。
也就是說,能把電話打到聯合醫院的,救護車出動,會按照實際情況快速展開救援。
目前急救電話係統隻有聯合醫院和京城中醫院兩家,兩家醫院的情況都比較特殊。
聯合醫院正處於試運營狀態,而京城中醫院經過了幾輪的考驗,醫療資源緊張。
雙方這一次合作也算是優勢互補,互相療傷。
關於急救係統,李學武很清楚,以目前京城市電話保有量來看,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但隻要走出了這一步,就等於把紅星聯合醫院的品牌先進性打出去了。
在這之前,還沒有一家醫院組建過急救互助係統,多是自己的病人自己管。
在此框架之下,京城中醫院的醫生可以來聯合醫院開診,聯合醫院的醫生也可以去京城中醫院交流。
雙方的醫生都能互動,疑難雜症,複雜手術也可以合作開展。
聯合醫院還是以西醫為主要救助手段,這一次合作正合適學習中醫的優秀經驗。
搞中西醫結合不是從後世開始講的,李學武對這方麵還是有一點點心得和認知的。
父親李順也曾經給他們講過西醫和中醫的優缺點,談過哪種病症更適合哪種醫療手段。
他當然是不記得的,可對中西醫結合理論還是有印象的。
雙方優勢互補,互為論證,是未來都在應用的一個主要醫療方向。
李學武參與並設計的幾個主要項目,都不是他的專業,可他就是能給出具有前瞻性的意見。
他不會對具體的工作和業務過度乾預,但會提出有價值的意見,劃出線條來供項目發展。
在這一點上,李學武同紅星鋼鐵集團一些乾部和領導的做法是有區彆的,也更得人心。
——
“我不想上學——”
李姝也不知道聽說了什麼,一改以前的態度,臨近開學的日子,竟然對上學有了反感。
顧寧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或者說她自己也不願意這麼早送李姝去幼兒園。
這都怨李學武,秦京茹歇班回家了,他卻沒找到合適的保姆。
半個多月了,早飯他都是送了閨女和兒子到大院以後,再去單位食堂吃。
晚飯則有些複雜了,工作晚了的話就在單位吃,早點就在大院吃。
有時候趕上周末了,也會帶上家人去飯店吃。
反正這半個多月家裡基本上沒有開火,廚房裡秦京茹走的時候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韓建昆倒是想讓秦京茹多幫忙一陣的,可李學武婉拒了,他看得出來韓建昆也心疼媳婦兒。
八月的最後一天,李學武帶著全家去漁家傲吃了頓海鮮大餐,回來後李姝就變卦了。
“咱們不是說好了嘛。”
李學武耐著性子,拉了拉閨女的小手輕聲說道:“你不想認識幼兒園的小朋友嗎?”
“以前想,現在不想了。”
李姝推開了奶奶給做的新書包,避之不及地說道:“棒梗說了,幼兒園的小孩兒都擰鼻涕泡。”
“棒梗——”李學武咬緊了後槽牙,他還真是第一次想收拾這小子了。
“也不是所有小孩兒都擰鼻涕泡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笑著給閨女解釋道:“跟你一個年齡段的小朋友還不能很好地照顧自己呢。”
“我就不擰鼻涕泡——”
對於李姝來說,這世上最惡心的事就是擰鼻子了,她爸爸從小就這麼教的。
李學武也是沒想到,小時候教李姝衛生好習慣,現在成了回旋鏢砸自己臉上了。
“那你可以教小朋友們不擰鼻涕泡,教他們講衛生,講禮貌啊。”
他還是選擇送閨女去學校,這家裡實在照顧不過來了,顧寧的學習壓力還是很大的。
他自己的工作也越來越忙,尤其是即將進入到九月份,往後的幾個月他會更忙。
首先,李姝要請家庭教師的,要教她鋼琴,還要帶她學習,寫作業。
其次,家裡必須請保姆的,一家人老是在外麵吃可不成,這不成妻離子散了嘛。
最後,他明年要去鋼城工作,顧寧是無法隨他一起去的,所以他要做好集團的布局,還要穩定好家裡。
現在問題來了,閨女不配合怎麼辦?
“爸爸再給你買一把玩具槍怎麼樣?”
李學武連利誘的招數都使出來了,看著李姝說道:“隻要你乖乖去上學,爸爸就給你買。”
“我不要,我有玩具槍。”李姝絲毫不買賬,甚至還謹慎地往後麵躲了躲,很怕她爸把她賣給幼兒園似的,“我白天想去奶奶家。”
“可奶奶還要照顧李唐和弟弟啊。”李學武無奈地解釋道:“太太和奶奶照顧不過來你們了,奶奶還得照顧家裡人呢。”
“可我不想上學。”李姝嘟起了嘴,偷偷看了母親,她也知道,決定權在誰的手裡。
顧寧也是沒轍,她不會在孩子麵前同李學武商量或者妥協的。
老太太和婆婆能不能看孩子?
這個問題早就討論過的,婆婆已經說過了,仨孩子一樣照顧,讓李學武晚點送李姝上學。
可李學武考慮的比較多,李姝終究不會在胡同那邊上學,早點晚點沒有任何區彆。
反倒是這邊,顧寧既然想讓她在醫院的幼兒園上學,那就得儘快熟悉這邊的環境。
同齡的孩子都是3歲或者3歲半去的幼兒園,她4歲或者5歲去,就等於插班了。
兩邊的環境互相攙和著,對普通的孩子或許沒有什麼影響,但李姝是特彆的。
至少在李學武的心裡,她是特彆的。
作為父親,他必須為閨女負責,越早消除環境對她膚色和樣貌的質疑越好,越早在她心裡建設正常的感官和習慣也是越好的。
所以,跟一些家長說的一樣,就算是綁,也要把李姝送去幼兒園。
家庭談判因為李姝和李學武的堅持徹底破裂,雙方沒有和解的可能。
本應該局中調停的顧寧始終沒有說話,這讓李學武在閨女的嘴裡得到了一個壞爸爸的稱號。
今晚第一次,李姝拒絕了他的睡前讀故事書活動,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偷偷抹眼淚。
實在是這個家把她養的太好了,雖然言傳身教,李學武兩口子對她和李寧的教育都很仔細,但比較其他孩子,李姝可以說從來沒有吃過苦,更是沒有受過委屈的。
誰敢給她委屈受啊,她爺爺每次回來,不都是給她欺負,還得給她撐腰嘛。
哭也不行,李學武一邊心疼著,還得咬牙硬挺著,這個學必須上。
今晚是談不攏,明早又得是一場攻堅戰。
睡覺前顧寧也遲疑了,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李學武商量。
李學武也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遲疑,主動開口說道:“李姝的性格太特了,也比同齡的孩子聰明,更任性,完全具備了上幼兒園的標準。”
自己的閨女自己了解,甭說這個時候了,就是後世多少上了幼兒園的小孩還不會生活自理呢。
可李姝早早地就知道這些事,李學武說她聰明一點都不是誇自己孩子。
“我就是怕她太聰明了,脾氣太倔了。”
顧寧歎了一口氣,擔憂地道:“要是跟同齡孩子玩不到一塊兒,反倒是約束了她。”
“那怎麼辦?難道送大班去?”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這還隻是第一次上幼兒園呢,先讓她嘗試一下吧。”
“嗯,我理解你的意思。”顧寧能夠感受到李學武的焦慮,關於李姝的特殊,“但你得從自己的角度坦然麵對她的特殊,這一點很重要。”
“嗯,你說的對。”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拉著顧寧的手說道:“我是既怕她懂事早,又怕她年齡小就麵對這些,會受到心理上的傷害。”
“終究要麵對這一天的。”
顧寧躺在了他的臂彎裡,輕聲寬慰道:“她不可能永遠在你的護持下成長。”
“但我會儘我所能。”李學武看了看顧寧,道:“李姝的家庭教師我心裡有人選了,等她適應了學校的生活,就請人來家裡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