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二哥結婚以後,婁曉娥突然消失了,家裡人也很納悶。
二哥沒有解釋過,他們也沒有問,隻覺得婁曉娥離開了,也是好事。
萬萬沒想到,婁曉娥不是離開了,而是以另外一個身份“重生”了。
一見麵,李雪猶豫了半晌,這才輕聲問她,應該叫她什麼。
婁曉娥也不知道,但還是笑了出來,告訴她隨便叫什麼都行。
如果覺得尷尬,那就叫她的名字。
李雪當然不會這麼沒有禮貌,雖然不能叫二嫂,可也不會叫名字。
她很清楚,自己在婁曉娥這裡的待遇,完全是因為二哥的緣故。
是二哥同她非比尋常的關係,對方看見她屬於愛屋及烏。
李雪想了想,還是選擇叫婁姐。
婁曉娥沒有遺憾,也沒有失落,從京城到港城,李學武把所有能給她的都給了她,包括這份信任。
親妹妹來港城,李學武可沒有藏著掖著,直接給她發了訊息。
不能明著叫嫂子,可這就是她的小姑子,她哪裡能不寵著。
所以從第一天開始,李雪便與其他人不同了,因為她在港城有勢力。
李雪長大了,不像從前那麼靦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思維。
婁曉娥對她的好和關心,她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是為了對方。
要不怎麼說她長大了呢,知道為彆人著想了,也懂得如何處理感情了。
如果她倔強地拒絕婁曉娥對她的好,隻會讓對方難堪,傷心。
既然婁曉娥主動來找她,就說明得到了二哥的應允,也承擔了一份壓力。
她不是一個壞孩子,更不是挑剔的小公主,成年人的世界總是複雜的。
所以,半年的時間相處下來,對婁姐,對她與二哥的關係,李雪已經了解了,也釋然了。
也許在她的生活裡,說不定哪一天又會突然冒出來貴人相助。
隻要是女的,隻要是年輕漂亮的,不用想,也不用懷疑,基本上就是。
就要結業回到內地,婁曉娥開始頻繁地帶著她去逛商場,買東西。
買回來的東西堆滿了一箱子又一箱子,她還沒有什麼反應,可嚇壞了同寢室的同學。
大家都是一個集團的,如此瘋狂的購物,已經超出了她們的薪資能力。
李雪也解釋不清楚,好在領隊幫她想出了理由:那位總裁感謝她的付出。
屁哦——
沒有人會相信這種鬼話,但所有人都必須相信這個解釋。
李雪在享受這種待遇的同時,竟然還為對方做出了貢獻和幫助。
得到對方的感謝自然也就很正常了。
嗯,五個大箱子的感謝,有領隊背書,大家自然選擇了閉嘴。
他們回去是要考核重新分配崗位的,誰敢說秘書長不會參與人事工作。
很有可能是秘書長主持關於他們的工作再分配和遴選,所以難得糊塗。
——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傻柱叼著煙從倒座房裡出來,笑嘿嘿地對李學武擠眉弄眼的。
李學武也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我為什麼不能來?”
說完示意了倒座房的屋裡,問道:“今天來的人多嗎?”
“就咱們街坊鄰居,秦淮茹也沒怎麼張羅。”傻柱微微搖頭,介紹道:“單位裡應該有聽見信的,來不來不知道。”
他回頭示意了屋裡,道:“反正準備了六桌,坐得下就坐,坐不下就擠一擠,看樣子他們家不太想熱鬨。”
“她們家老太太又不願意了?”
李學武倒是沒有什麼情緒,秦淮茹這盆野花生命力很強,他都沒怎麼澆,開的還這麼燦爛。
再說了,他也不是沒澆過人家的花,心理上沒有什麼障礙。
本來兩人就是純潔的鄰居關係,完全牽扯不到什麼感情糾紛和問題。
所以,鄰居大姐有喜事,他當然要來表示表示。
秦淮茹這婚結的相當彆扭,不辦酒席對街坊鄰居沒有個交代,容易留下口舌,讓人家念叨著。
你說這辦酒席吧,又不好意思請太多的人,畢竟仨孩子和婆婆擺在這呢。
她這個寡婦要是純粹一點,擱這個年代風光大嫁也是沒有問題的。
問題還是出在了身份上。
“就在這屋裡招待,用你的手藝?”李學武往東屋看了一眼,擺了擺手,拒絕了傻柱讓他進屋的手勢,示意了家裡的方向,道:“我等會兒再來。”
“大家夥兒可都等著你呢。”
傻柱挑眉提醒道:“這大院馬上就要麵臨搬遷的局麵,得有人主持大局,至少也得給大家個主心骨才行。”
“高抬我了,我可沒這份能耐。”
李學武笑著看了他一眼,攛掇道:“我這常年都不在大院裡生活,你可不一樣,我一會兒跟一大爺說說,應該建議你站出來主持局麵了。”
“我?我當然願意了——”
傻柱倒是當仁不讓,不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這會兒嘿嘿笑著說道:“如果有你的支持,我一定能主持得了這份局麵。”
“關我屁事啊——”
李學武笑罵了他一句,指了指西院說道:“一會兒我姥爺過來,告訴他我回來了。”
“嗯,李姝和李寧都沒來,大姥還能來看你?”
傻柱倒是跟著李學武一起叫了,這會兒調侃道:“你往後院去,興許能見著秦淮茹的對象。”
“見一見也好。”李學武絲毫沒有在意地說道:“猶抱琵琶半遮麵,千呼萬喚始出來啊,她把這對象藏的可深。”
時間進入到十一月份,可不僅僅是下了雪的緣故,這院裡明顯能看得出一種浮躁,一種頹敗。
在這種紛繁複雜的環境中,又有一種對新生活的向往和渴望。
回到家裡,從母親的嘮叨中得知,已經明確要搬走的,住對門的閆家、中門廳老七家、中院賈家、後院劉家。
紅星廠裡的職工,除了李學武和何雨柱,其他所有住戶都選擇要樓房。
就連一大爺都掏出老本,同何雨柱一起,用後院老太太的房子抵換了一套60平米的樓房。
所以這麼一看,大院裡十幾戶一下子要搬走一大半,前院更是隻剩下李順一家。
中門廳和後院偏耳房的幾家都不是紅星廠的職工,所以眼氣著沒辦法。
他們倒是想同街道商量,要麼等這些住戶搬走,好挪到他們的房子去。
要麼跟紅星廠協調,也給他們抵換樓房的機會,可街道沒應允。
很簡單的道理,紅星鋼鐵集團已經在此次的房產運作中,同東城區進行了溝通,確定了這些房屋的產權。
也就是說,工人用房屋抵扣的優惠實際上沒有實際價值。
房屋不是工人的,而是房管局的。
但他們享有租住的權利,所以紅星鋼鐵集團還要出一份房屋購置款。
好在這個時候的房價不高,方便集團進行地產運作。
當然了,這個時候的房屋產權也很複雜,像是閆家、老太太、劉家和一大爺家這樣的坐地戶,都有房屋產權。
他們沒有房本,但這些房屋是當初解放後分配給他們的。
也就是說,這段曆史很複雜模糊,沒有辦法確定產權的,一律按照紅星廠現有的規定進行溝通確權。
“這些老鄰居們都搬走了,弄的我這心裡空落落的。”
劉茵坐在炕邊,看著窗外的喧鬨,那是賈家在辦喜事。
可這樣的喜事,也許在老鄰居身上,隻是最後一次了。
“秦淮茹也真是提氣,不給買房子就不結婚,一直抻著。”
她給兒子嘮叨著,講了些聽來的情況。
“說是對方有閨女沒兒子,她又不想再給人家生了,這不找彆扭嘛。”
“您聽說誰說的?”
李學武笑著問道:“她們家的事還能傳到外人耳朵裡?”
“你可說呢。”劉茵看了兒子一眼,道:“要是她們家不自己說,外人哪個能知道了去。”
好麼,敢情這賈張氏還是個兩麵派,一邊應和兒媳婦不管她結婚再嫁,一邊又將她的情況跟鄰居們抖落個乾淨。
也許秦淮茹已經習慣了,也許早有預料,不想多費口舌罷了。
兒子也漸大了,她總要為以後著想,能主動放棄對李學武的幻想,也許就是出於這種心理。
“到底是買了兩套樓房,一套是她用現在的房屋置換的,給了她婆婆。”
劉茵介紹道:“她說的是讓孩子們同她婆婆一起住,他們住對門。”
“所以是買了個對門?”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對方閨女能願意啊?”
“不願意還能怎麼著。”劉茵撇了撇嘴角,道:“有後媽就有後爹。”
“對方應該是極為滿意她的條件,不然也不能吊了這麼久都不撒口。”
她也是覺得好笑,給兒子講道:“到底是長得好,工作也好,就算是現在這個條件,再找也是挑著找。”
“找個條件相當的,還不能有兒子的,願意買新房的——嘖嘖——”
說起秦淮茹的事情來,劉茵也是嘖舌不已,覺得足夠稀奇。
這年月寡婦再嫁是很不容易的,容易遭人歧視。
看秦淮茹現在要悄悄地擺酒就知道了,她自己對這份婚姻也沒有欣喜。
也許隻是人到中年,需要一個依靠,需要被窩裡有個活人。
“二叔最近跟家裡聯係了嗎?”
李學武已經從傻柱和母親嘴裡了解足夠多關於秦淮茹的事情了,不想再提,便問起了最近關心的問題。
自從上次堂弟李學力從吉城來京歸還手表後,吉城便沒再有消息傳來。
二叔是個豁達的性格,但二嬸是很要強的,尤其是在家族事務上。
李學武能有出息,二嬸當然是高興的,可也覺得自己的子女也不差。
李娟是家族裡的長女,生在他們那樣的家庭,理應該嫁個好人家,給弟弟妹妹們做個生活和工作上的表率。
結果呢?
翻車了……
如果在家裡鬨騰起來還算了,天南海北的,就算磕磣,親戚之間也不會說什麼。
誰能想到,李娟竟然如此不懂事,還敢來京城誆騙李學武。
如果隻是不聰明也就罷了,她還做了偷雞摸狗的舉動,以二叔的性格怕不是要用皮帶抽她。
二嬸不會動手打人,可這皮帶更像是抽在了她的臉上一般。
把閨女教育成如此模樣,人家講究起來,還不是說她這個當媽的不好。
教子無方,人丟大了。
李學武並沒有給二叔難堪,更是主動將事情攤開,儘量挽回他們的顏麵。
可事情已經出了,二叔哪裡還有臉跟他聯係,跟大哥家裡也不好聯係了。
“出了那檔子事,你二叔二嬸要火愣死,說不定怎麼難過呢。”
劉茵長歎了一口氣,想起大侄女李娟,她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當初你二嬸還說呢,說是找了個可心的對象,咋一晃就這樣了。”
“我大姐哪有什麼心眼。”
李學武當弟弟的,總不能批評自己的姐姐,隻能這麼說。
“從小我二叔二嬸就沒讓她吃過什麼苦,更沒有讓她接觸社會。”
“唉,可不是嘛——”劉茵念叨著道:“一門心思要安排進鐵路,那時候咱家都不敢想這種待遇呢。”
李學武知道二嬸的失落和悲傷在哪,要強的心思,卻遇到了不頂事的閨女。
二叔去東北討生活,是二嬸相中了他,二嬸家條件是很好的。
雖然不算是入贅,可二叔沒少借丈人的光,二嬸算得上一家之主。
妯娌之間隔得再遠,互相打聽之下,也隱隱有了幾分比較。
當母親的,比吃穿不值得,當然是比孩子有出息。
當初老大家最困難,可現在就屬老大這一股有出息。
“你也彆記恨你大姐,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又沒有什麼損失。”
這家裡隻有劉茵知道那次的事情,她一直也沒跟老太太說。
這種家醜如何跟老太太講啊,老太太也早就不管家裡的事了。
每天哄重孫子,頤養天年,這家裡的瑣事便都是兒女的。
二叔不肯同家裡聯係,也許就是擔心老娘知道不對。
“我哪裡會記恨她,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畢竟是大姐。”
李學武很是理解地點點頭,同母親講道:“找時間你給我二叔打個電話,或者等我爸回來讓他打一個問問。”
“我二叔是不想接我電話的,還是你們來問的好。”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劉茵捶了捶自己的腿,思考著說道:“一家人總這麼也不是個事。”
“你三叔前段時間來信還問起家裡這些孩子們的狀況,你爸都犯愁應該怎麼回信,隻挑能講的講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個斷字不僅僅是斷案的斷,還有明辨是非的意思。
親族同輩,相處下來難免會有各色,如何處理這種關係是門學問。
過分的寬容和妥協隻會換來傷心,人總是要有態度和挑剔的。
隻有你挑剔了,表現出態度了,對方才會在意你的態度。
——
“呦,這得怎麼說巧了呢。”
李學武從家裡出來,正遇見秦淮茹一家往外走,一大群人。
主要是街坊鄰居,剛剛在賈家看“新郎官”來著。
這位新郎官也是坦然,在媳婦兒家擺酒,竟然還帶著親閨女一起來了。
棒梗突然多了個姐姐和妹妹,真是苦惱翻倍,麵容憔悴。
當他看見武叔的時候,便想要抱怨一兩句,可又想起了奶奶的叮囑。
還沒等他想好怎麼同武叔說起自己的年少煩惱,武叔卻好像認識後爹。
果然認識,還是熟悉的那種。
秦淮茹也很意外,她找的這個對象既不是街坊,也不是同事。
本來看見李學武她還想著應該怎麼介紹的,沒想到他們竟然認識。
“老弟,你住這個院?”
劉國友真的很驚訝,笑著同李學武握手在一起,道:“咱們有幾年沒見了。”
“六五年到現在,你說幾年了。”
李學武笑著打量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秦淮茹,講道:“這可真是緣分。”
“你們認識?”秦淮茹表情充滿了荒誕和慌張,這會兒看向了劉國友。
“他去東北出任務,正是我那趟車。”劉國友再一次晃了晃李學武的手,問道:“那次多虧有你在。”
“對了,孩子還好嗎?”
“她叫李姝,是我們家長女。”
李學武笑著介紹道:“已經上幼兒園了,可淘氣了,回頭帶她來見見。”
“可好,真是緣分——”
從李學武的話裡能聽出當初那孩子生活的很好,他也鬆了一口氣。
這會兒看熱鬨的眾人也都聽明白了,敢情兩人認識就是李學武帶回李姝的那一次。
院裡人當然都知道這件事,李學武那時候還是保衛處乾事呢。
劉國友可不清楚這幾年李學武的變化,拍著他的肩膀親切地問道:“老弟現在還在保衛科嗎?”
秦淮茹看著劉國友拍李學武肩膀的大手眼皮直跳,好像拍在了她的神經上了一般。
她第一次覺得人生真是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