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案子牽扯到了五位集團班子成員,一天之內上麵給五位集團領導下了約談和誡勉談話的處分,不可謂不嚴厲。
結案過後想想,李懷德要出麵收拾這些爛攤子。為表示公平公正,還不得不放棄手裡的部分人事權交給景玉農,真是丟大了。
穀維潔、薛直夫、張勁鬆接連被震懾,再不敢有張狂私心,更不敢違背團結紀律,搞組織生態惡意競爭。
塵埃落定,李學武坐在辦公室裡也在做著複盤,好像漏掉一個人啊。
是誰呢?
就連高雅琴和徐斯年都上了“封神榜”,在管委會上陪他走了一遭。
這兩位鞭子都挨了不止一下,怎麼早就惦記著的程開元程副主任卻安然無恙?
是啊,這一次風波唯獨程副主任沒有下場,更沒有遭受波及,正常嗎?
有人說景玉農不也沒波及到嘛,李學武怎麼不算計景副主任。
誰說沒算計……
咳咳,這能叫算計嗎?
這叫關心!
這叫愛護,這叫回報,這叫支持!
李學武的這份報答在景玉農看來是突然襲擊,一說起來便恨得牙癢癢。
這壞蛋不僅把她推向了前台,也逼著她做了選擇。更讓她接手人事工作,必然要惹毛老李,卻是幫李學武擋了一槍。
她能掌握人事工作的主動權,不也就代表李學武對人事工作有了間接影響力了嘛。
可事到如今她有得選嗎?
總不能為了怕其他人忌憚,就把到手的人事權拱手讓人吧?那她這個主管人事工作的集團領導豈不是成了擺設?
到手的東西還能往外送?
李學武要在離開前砍掉集團這些領導們一隻手,哪裡能放過景玉農。
景玉農無論如何選擇都會讓班子成員孤立她,她要保證個人影響力的同時爭取更多就隻能尋求合作,向董文學和李學武靠攏。
嗯,這不僅僅是幫他擋槍的事了。
景玉農想要罵人,罵李學武不乾人事。
前些日子自己還上趕著替他擔心呢,回過頭來卻被他擺了一道。
配合他演了這麼長時間的戲,到頭來分到手裡的糧食卻是帶著鉤子的,你說她能如意?
就算李學武主動把親妹妹當做人質放在她身邊有個屁用,她難道還能對李雪下手?
不僅不能下黑手,她瞧著李雪的乖巧和上進更要好好培養。
她不是個狠心的人,否則也不會安排李雪擔任財務科副科長的職務了。
要說景玉農在管委會會議上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李學武會不會把以前的戲搞砸了。
當時會場劍拔弩張的氛圍已經是亂成一鍋粥了,連張勁鬆和熊本成都下了場,就算老李反思她同李學武之間的關係也含糊了。
再說了,支持李學武以秘書長的身份去遼東對於有些人來說是直接競爭,對另外一些人來說是反向競爭啊。
想要謀取遼東工業管理影響力的人當然不支持李學武。可景玉農的情況不同。
她作為人事和財務主管領導,對工業和經濟建設工作本就鞭長莫及。
就更不用說遠在遼東的工業管理了,就算是競爭給了她,她也是不會去的。
反倒是李學武作為秘書長留在集團對她的一些工作和影響力產生了掣肘。
所以支持李學武去遼東,是完全符合景玉農個人訴求思維的。
老李就算是懷疑,也隻是懷疑她的動機。此次她高調站出來就是要攆走李學武。
老李不會懷疑景玉農與李學武有牽扯,那他會懷疑張勁鬆倒向李學武了嗎?
當然不會,張勁鬆是誰?是倔驢啊!
連自己都收服不了,李學武隻一個處級秘書長何德何能,又如何能施加影響收服這頭倔驢。
在他想來張勁鬆能在會議上支持李學武隻有一種可能:利益交換。
不要覺得李學武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給不了張勁鬆。彆忘了,董文學要回來了。
就算李學武走的時候給不了張勁鬆什麼,可回來的董文學是要更進一步的。
再說了,整個集團的大管家,作為秘書長的李學武就“一清二白”了嗎?
董文學是回來了,可李學武這次下去也不是光著腚下去的,他身上還有秘書長的身份。
這秘書長的工作可能在一兩年之內交接出去,但此前李學武對集團工作還有影響力。
更重要的,李學武交接了秘書長的職務,必然要進一步擔任集團副職。就算排名靠後,那也是有票權的。
誰能保證自己的意見永遠是正確的,永遠被全票支持的,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張勁鬆這次的舉動在李懷德看來並沒有什麼,至少比起熊本成是這樣的。
李主任恨熊主蓆,恨到管委會會議剛剛結束,熊主蓆就“病”了,重新回了醫院。
想想熊主蓆的身子骨真是不大好,要麼在任上病退,要麼隻能等李主任走了才能康複了。
所以說這一次李學武誰都沒放過,要說放過那也隻能是漏過。
算計景副主任還不算什麼,大不了在“行動”上多付出一些努力,補腸一二。
可怎麼能讓程副主任逃了呢?
真真是百密一疏啊!
當初在天津,周小白這個坑已經挖好了,就等著他們往下跳了。
他可是眼瞧著蘇維德主動去找了程開元,兩人相談甚歡,後續怎麼沒有了?
按照原計劃,就算程副主任不主動幫忙,也得順水推舟在周澤川起底調查鄭旭東案的時候插上一腳啊。
推動案子向上發展,牽扯到蘇維德、張勁鬆、穀維潔……等一大串,又能讓老李顧此失彼,在集團內部騰出權利空間來不好嗎?
如果程副主任能按照李學武設計的劇本行事,那就用不著李學武拿走鄭旭東手裡的賬本和材料了,案子的力度和影響剛剛好。
尤其是李學武不用主動伸手,隻做協調和敲邊鼓就好,更犯不上讓楊駿抓住痛腳。
程副主任就是這麼調皮,難道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記得這麼牢靠?
李學武這一刀下去隻有程開元擦著邊地躲開了,這份躲閃不可謂不精確。
就是謹慎的有點讓人心疼。
捫心自問,我有這麼可怕嗎?
老程,你說話啊!
***
“我要帶這個——”
李姝抱著機關槍跑了出來,立正站在了顧寧的麵前,滿眼希望地看著母親。
顧寧隻掃了一眼,依舊像剛剛拒絕閨女要帶家裡的小白兔一起出門的要求,搖頭否定了她的提議,“不行,行李箱裝不下了。”
“哦——”李姝臉上的希望消失不見,有些失落地垂著腦袋往回走,心裡卻是琢磨著回裡屋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帶的。
“咱們要乘坐飛機去你看你姥爺、姥姥。”李學武剛下班回來,摸了摸閨女的衝天辮,笑著安撫她道:“飛機上不讓乘客攜帶武器。”
“這個也不行嗎?”李姝舉起懷裡的機關槍試著問道:“我不會亂開槍的。”
“這是規定。”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認真地說道:“你有看爸爸帶武器嗎?”
李姝真仔細看了看爸爸的後腰上,確實沒有槍套,這才無奈地回了一樓的房間。
家裡的玩具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客廳裡擺不下,二丫每天都要麵臨亂糟糟的場麵。
所以在請示了李學武過後,特意將一樓的客房重新收拾成了李姝和李寧的玩具房。
“那這個呢?”李姝剛剛的失落好像都丟在了玩具房裡,重新綻放了笑臉。這會兒騎著一台鐵架三輪童車出來,滿眼的期待。
“啊?該不會這個也不讓帶吧?”
瞧著媽媽看她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耐心和溫柔,李姝很是自覺地打著車把使勁蹬了幾下拐了個彎,又騎了回去。
“怎麼什麼都不讓帶啊……”
雖然嘴裡還在抱怨著,可調頭的動作要多絲滑就有多絲滑。
雖然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打過她,可媽媽的眼神就已經很嚇人了。
“閨女,咱們隻去三五天而已。”李學武抱著胳膊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一心想要把所有玩具都裝進包裡的李姝提醒道:“這一次去姥姥家還能見著大舅舅和小舅舅哦——”
李姝正換了一把兒童鐵鍬,拎著鐵皮水桶走出來,見爸爸如此說,表情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大舅舅?開飛機的大舅舅?”
“沒錯,開飛機的大舅舅和開坦克的小舅舅。”
年末剛剛得到消息,顧延所在的團要進行機械化試點變革,他也從地上跑的晉級成了輪子載的。
這種變化李學武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他前世根本沒接觸過這些,更不了解國內進行過多少次試點實驗。也許是受到了某些刺激,上麵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動作。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你要是帶了很多玩具,那舅舅們怎麼給你買新玩具。”
“啊?是哦——”
李姝好像才想明白過來似的,看了看手裡的沙灘套裝,果斷地轉身回了屋裡。
顧寧瞧了一眼一臉得意的李學武,撇了撇嘴角懶得搭理他。不就是糊弄了閨女嘛,有什麼好傲嬌的。這點心眼還要教給閨女?
早定了全家月底去金陵過陽曆年的行程,為此大哥顧安那邊也是請了這幾天的假。
三年沒有好好團聚了,對於顧家,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尤其是近兩年顧海濤對外表現出來的狀態是身體狀況不好,需要休養。
把工作和權利都交接了出去,如果孝順的兒女們不聞不問,倒顯得虛假了。
再一個,顧海濤兩口子也著實想孩子們了,這幾年大的少見,小的更是思念。
顧安兩口子得償所願,有了孩子;顧寧兩口子事業有成,家庭和睦;老三顧延也有了對象,定了婚期。喜事連連,正該團聚。
知道要出遠門得早點準備,可顧寧實在是忙。為了請這幾天假,更是忙的連軸轉,恨不得24小時掰成48小時來過。
以顧寧的背景,就算直接跟領導請假也是沒問題的。就算科室主任不給假,張副院長也會上趕著給她探親假的。
可畢竟不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了。有李學武這個心眼子多比蜂窩的愛人影響,再加上性格開朗許多之後的主動學習,顧寧身上的清冷減了幾分,成熟和穩重卻多了不止一點。
同科室主任請假前她便已經與科室同事做好了調班的商量,不想虧欠任何人。
科室主任也好,院長也罷,能給顧寧的資源都已經給到位了,再加上顧寧結婚以後的努力和付出他們都看得見。這一次她表現出來的擔當和成熟,更讓領導們很是欣慰。
沒有責任擔當,如何能培養和重用。就算看重顧寧背後的影響,也得慎重考驗。
幸好,顧寧不是扶不起的阿鬥,領導們欣然同意了她的休假申請,也沒有阻止她同同事們調換班。
就這樣,直到行程的前一天,兩口子才開始收拾行李,難免的手忙腳亂,卻還有李姝和李寧兩個小壞蛋在一旁搗亂。
姐姐李姝一次一次地挑戰著兩口子的底線,弟弟李寧則不管不顧,媽媽往包裡收拾了什麼他就往外掏出什麼。
“媽媽——我要帶這個!”
正當顧寧要去擺平亂揪衣服的李寧時,李姝拖著一個大木頭箱子費勁巴力地從裡屋出來。
“媽媽,大舅舅和小舅舅買的玩具夠不夠裝?要是不夠的話我屋裡還有個筐。”
這可不是李姝說笑,剛剛拖出來的是她屋裡裝玩具的大箱子,李學武大姥特意用實木打的。
你就想她的玩具有多少,能用來裝玩具的箱子有多大。
她說要帶的筐也是大姥春天裡用柳條給她編的,同樣是用來裝玩具的。
現在實木箱子空著,裡麵的玩具全都不見,她的小心思再明顯不過。
顧寧這一次真有些愣住了,轉頭看向李學武想要問一句,孩子這麼“不見外”到底是隨誰了?
李學武卻喜歡閨女的胡鬨,似模似樣地笑著點點頭攛掇她道:“好,咱們就帶著這個大箱子去,你大舅舅和小舅舅的玩具要是填不滿,咱們就賴著不走了。”
“賴著不走了——”李寧最是愛湊熱鬨,見爸爸和姐姐玩笑,也跑過來學舌。
李姝難得有爸爸支持,更是眉飛色舞,看向媽媽的眼神裡全是興奮。
我可真聰明啊——
“你不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嗎?”
顧寧拿這爺倆沒辦法,隻能另辟蹊徑,攆了李學武去樓上收拾,好給她留出空隙收拾李姝和李寧。
李學武也不顧閨女強烈挽留的意願,點了點她的小腦門說道:“你看,媽媽說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爸爸也不能例外哦。”
這麼說著,他走上樓梯,又不忘叮囑閨女道:“所以,這個大箱子明天你就自己帶著啊,爸爸可搬不動它。”
李姝:“啊?——”
***
“秘書長您好,歡迎您乘坐紅星一號公務機,我是乘務長周小玲。”
登機懸梯附近停著一台伏爾加M24,一台嘎斯69。伏爾加是李學武的座駕,嘎斯69是沈國棟的開來的。
李學武一下車便受到了穿著大衣的機組服務人員的歡迎。情緒價值給的很到位。
這是勞服公司航空服務隊的特色,尤其是公務機運營,服務品質更是拉到了頂。
在航空服務隊成立的時候,李學武就特彆強調了幾點,其中就有服務禮儀規範。
韓雅婷特彆組織國際飯店優秀禮儀培訓人員過來指導航空服務建設工作。
這已經不是李學武第一次享受航行服務了,不過卻是帶家人享受的第一次。
“謝謝,這是顧寧,我愛人。”
李學武先是同乘務長周小玲和機長握了握手,這才將身邊的顧寧介紹給了對方。
機長目光有幾分了然,在同顧寧打招呼時便多了幾分謹慎,幾分認真。
紅星航空服務隊的飛行員均來自大舅哥顧安的安排和介紹,機長在麵對顧寧時表現出來的異樣很正常。
這個年代山頭主義還是很普遍的,長的家人往往也會被尊重,除非有離心離德或者不長眼的。
當然了,這裡所說的長是指顧安和顧海濤,李學武這個老陸在機長這裡沒有那麼大的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