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李金花嘛!”
王露抱著文件從秘書長辦公室裡出來,正見著李雪過來,挑眉開起了玩笑。
李雪這個氣啊,彆人鬨也就算了,王露這當嫂子的也開她的玩笑。
“皮子癢癢了是吧——”
她故作惱怒地緊走幾步,伸出手就要掐王露,嘴裡還嗔道:“我來給你鬆鬆。”
“呀!倒反天罡了是吧!”
王露跟李雪的歲數差不多,一個是小嫂子,一個是大姑娘,鬨起來也不管其他。
啪——
“呀——”被李雪使勁掐了屁股,王露惱羞地嗔道:“稱號都公布了,叫你金花怎麼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李雪懶得搭理她,探身看了一眼秘書長辦公室,見屋裡沒有人,這才回頭問道:“領導呢?”
“怎麼,當科長了,這公告欄就不看了?”王露故作刁蠻地晃著腦袋數落道:“以前在委辦看你每天可積極了……呀!”
見李雪又要來掐她,王露往後一躲,好笑又好氣地嗔道:“你就會這一招是吧!”
“好用就行唄——”
李雪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壞笑著逗了她道:“彆說,還挺肉頭的。”
“要死了——”這回王露臉可真紅了,她還沒見過如此大膽的。左右看了看走廊裡沒有,這才嗔道:“讓人聽見了咋整——”
“怕啥,我就不信雅軍哥還能來找我打架咋地。”李雪故意逗她,道:“來,小嫂子,再讓我掐一把。”
“滾、滾、滾——”
王露自覺得這機關裡沒有比她更外向的年輕人了,直到遇見了李雪。
“你呀,一定是學壞了!”
她伸手拍掉了李雪伸過來的壞手,閃開身子趕緊解釋道:“部裡來領導了,秘書長陪著李主任同他們一起下去調研了。”
“來領導了?還是部裡的?”
李雪微微一愣,看著王露問道:“誰來了?杜主任?還是楊副主任?”
“楊副主任。”王露見她如此意外,挑眉問道:“咋了?有不對的?”
“領導哪有不對的——”
李雪瞅了她一眼,走近了輕聲解釋道:“我是怕前段時間的案子沒完沒了。”
“不能吧——”王露微微蹙眉,講道:“不是都已經發布通告了嘛。”
“通告是發了,可調查行動並沒有完全結束,集團紀監這邊還在擴大戰果。”
李雪抬了抬眉毛,意味深長地說,“誰知道要查到什麼時候去,萬一……”
“不能、不能。”王露也是一臉的意外,連連搖頭講道:“就算紀監那邊不撒口,上麵也不會再讓這件事發酵了。”
“你忘了?”她伸出手指輕輕點了李雪的肚子,輕聲講道:“最開始部裡找了李主任談話,前幾天杜主任又找秘書長談話。”
“這個案子真要沒完沒了,上麵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更不能讓杜主任出麵。”
王露的眉頭沒有散開,道:“不過案子的事結束了,可秘書長去遼東的事……”
“還沒有正式下文嗎?”
李雪眉頭一挑,問道:“管委會都通過並且形成了決議,文件還沒下來?”
“怎麼下,李主任那邊卡著。”
王露語氣中略帶不滿地解釋道:“從行文到審批,副秘書長一直在催這件事。”
她看了一眼副秘書長辦公室的方向,輕聲解釋道:“文件在穀副主任那沒耽誤事,就是送到李主任那邊以後沒有回音兒了。”
“你們沒去催?”李雪看了看她,問道:“是二哥沒讓你們去催,還是……?”
“看樣子秘書長並不著急。”
王露還是比較謹慎的,李雪一著急在私下裡還有可能叫二哥,她都稱呼秘書長。
這會兒抬了抬眉毛,解釋道:“也沒說讓我們去催,也沒說就不管了。”
“你看他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李雪好笑地抿了抿嘴角,道:“這麼想倒也是了,他要是不著急,早晚有人要著急的。”
“我想也是,所以就沒去催,不然好像是咋回事似的。”王露撇了撇嘴角,略帶嘲諷地講道:“抻著唄,反正抻不過年後去。”
“還年後——”李雪好笑地瞥了她一眼,道:“要真是抻到年後去就好了。”
“嗬嗬嗬——”王露想到了什麼,也是笑了出來。再看了眼周圍沒有人,這才湊到李雪耳邊輕聲講道:“他多沒意思啊。”
“嗬嗬——”李雪也是輕聲講道:“要不是我二哥……咋回事他自己尋思去唄。”
“得了,說這些怪沒意思的。”王露微微搖頭,瞅了李雪一眼問道:“你的個人問題是咋想的?我聽說彭曉力張羅結婚呢。”
“沒想法,真沒想法。”
李雪瞪了她一眼,道:“可彆再說這個了,人家結婚關我什麼事啊。”
“我就是問問你的想法。”
王露伸手攬住了她的胳膊,輕聲講道:“這話我還能跟彆人說咋地。”
當然不能跟彆人說,要真從她嘴裡傳出去,機關裡哪個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
不知道的還以為李雪要第三者插足呢,那名聲可就壞了,想解釋都解釋不清楚了。
王露當然不會汙了她的名聲,隻是聽著有人談論年底幾個年輕人結婚的事,這才想到了其中一個還跟李雪有關係呢。
當初彭曉力那麼追求李雪,又是一等半年,大家一邊笑話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邊也在看李雪的反應。其實是看李學武的反應。
李學武真選了彭曉力當妹夫,那這小子往後必然要飛黃騰達了。
到底是一場夢,李雪的起點就同彭曉力不同。就像李雪說的那樣,兩人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
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李雪晃了晃胳膊,揶揄地看向她問道:“你當紅娘上癮了,又惦記上我了?”
“彆不識好人心——”
王露白了她一眼,道:“二哥提醒我了,再不能摻和這些事了,我是關心你。”
“你沒看他那樣——”
她嘴角撇了撇,瞅向食品總公司的方向講道:“不知道還以為撿著金子了呢。”
“可不就是撿著金子了嘛。”
李雪也有一恍惚的遲疑,不過還是坦然地講道:“於台長年輕有為,彭科長風華正茂,兩人可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是真心的?”王露看了她,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李雪也沒有回答她這個似是而非的問題,有些人注定不合適,錯過了又有什麼好遺憾的。
有人對她說過,在這個年代沒有正治基礎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她偏不信這個邪,就算是要找對象也要找個情投意合的。
哪怕是像二哥那樣。
——
“楊副主任,前麵就是新投建的藥品和化妝品加工車間了。”
李懷德笑著抬起手做了介紹,“這是我們去年立項,今年重點開發的新項目。”
“嗯,我已經聽說了。”
一機部副主任楊瑜生看了李懷德一眼,又望向了不遠處的加工車間。
他這次來的目的不單單是組織和工業調研,還有其他話想要同紅星鋼鐵集團的乾部談一談,聊一聊。
不過從來到紅星鋼鐵集團以後,他發現班子成員的狀態還不錯,並沒有很激烈的矛盾和對抗,這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再看紅星鋼鐵集團的工業發展和經濟建設工作,即便此次調研所看到的項目和情況僅僅是集團發展的冰山一角,也足以看得出紅星鋼鐵集團在工業係統的潛力和作用。
“楊副主任您好,我是紅星百草堂聯合藥業總公司副總經理張鬆英。”
當一眾領導從鴻運一號上下來,站在廠區車間門前空地上迎接的乾部便走上前。
帶頭的便是一位身著乾練工作服,相貌很是出挑的女同誌。她一邊上前一邊做著自我介紹,而後握住了領導的手微笑著講道:“歡迎您來食品藥品加工廠指導工作。”
“這是我們集團著重培養的青年骨乾。”李懷德站在一旁微笑著介紹道:“以前是國際飯店的副總,後來委送到港城以及歐洲等地培訓學習,回來以後便用上了。”
“紅星鋼鐵集團的後備力量很強勁啊。”
楊瑜生對女同誌自然不能過於嚴肅,同樣微笑著點點頭,讚了李懷德道:“在青年乾部的培養和任用上,你們集團是走在了整個工業係統的前列。”
“我們也是慎重又慎重,畢竟這兩年的步子邁的實在是太大,實在是太快了。”李懷德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在吹牛嗶,還是謙虛地講道:“我這心裡老沒底,可在如此發展速度下,又不得不麵臨乾部緊缺的狀況。”
“所以從67年開始,我們集團便加大對青年乾部的培養力度,充分給予發揮才能的空間和平台,讓他們大膽地鍛煉。”
李懷德輕輕揮了揮手,意氣風發地講道:“集團不怕他們犯錯,隻要有所學,有所用,那對於集團來說就是收獲。”
“這份魄力和智慧值得總結啊——”
花花轎子人人抬,楊瑜生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全是靠悶頭乾得來的。
李懷德要表功,在工業和經濟建設成就下講一講自己的組織和人事建設工作也無可厚非。畢竟組織和人事工作是一把手的自留地,而他也是部裡組織工作的主管領導。
所以聽了李懷德的“自誇”他也是笑著回頭對隨行乾部講了一句。
楊瑜生這個級彆下來調研,部裡一定會安排筆杆子隨行的。一來是為了做好服務工作,二來也是要做調研報告信息采集工作。
領導調研哪有白下來的,總得在內部報紙上做宣傳,寫一寫表麵文章。
如果能言之有物那就更好了,比如領導開口了,他們也不介意幫下麵企業負責人吹一吹法羅,順便幫他們也宣傳一下。
跟著領導下來調研,條件好的企業不僅會擺席麵,還能喝著好酒。
而部裡誰不知道紅星鋼鐵集團是係統內最有朝氣,最有發展的企業。
到這邊來調研,不僅能吃著好的,還能喝著好的,紅星鋼鐵集團可是有自己的酒廠呢,生產質量直接對標茅台,誰不愛。
再一個,紅星鋼鐵集團對外辦很會辦事,跟著領導來調研的乾事無論大小都能得著一份小禮物。有可能是禮盒裝指甲刀,也有可能是印著紅星鋼鐵集團標誌的筆記本。
有人說紅星鋼鐵集團真不地道,就用指甲刀和筆記本考驗乾部?
哎!在這個年代,千萬彆小瞧了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因為去彆處還沒有這個呢。
紅星廠有自己的經濟三產,生產的小商品種類非常多,製作禮品非常方便。
可真要送他們更加昂貴的東西,彆說李學武作為秘書長不願意慣著他們,就是真給了他們,或許他們也是不敢要的。
真放開手腳大吃大喝,還得是著重強調經濟建設的那幾年,全國經濟都亂套了。
現在的形勢雖然說比較嚴肅,可吏治是真的好,敢有伸爪子的,被抓到以後真有可能處以極刑,畢竟還是那誰當家呢不是。
紅星鋼鐵集團會辦事,送的都是一些印有集團禮品標注的小物件,即便真有人較真,拿到台麵上來也說不出個什麼厲害。
你總不能說他們收了一隻指甲刀就犯錯誤了吧,那也太不拿豆包當乾糧了。
有了麵子,又有了裡子,隻要帶隊領導沒有特彆的指示,他們都會好好寫的。
自古文人都是這副德行,當然這個群體裡不乏有文天祥那樣的楷模,可你又不得不承認其中大多數都是渾渾噩噩為主流正確鼓吹的號手,因為他們知道端的是誰的飯碗。
張鬆英並不是第一次接待如此級彆的領導,國際飯店那邊經常有大領導過去吃飯。
不過那個時候和現在相比還是兩樣,那個時候領導多半是休閒的狀態,不會過問業務和工作。現在她是作為生產管理者接受領導的調研和檢查,自然要提起十二分精神。
再一個,這也是她調來聯合藥業以後第一次正式場合見到李學武。是李學武推薦並安排她來的藥業總公司,要是搞砸了,就等於打了李學武的臉,她才不想給他丟人呢。
所以楊瑜生此時看到的接待團隊無論是整體素質還是精氣神,都與以前有所不同。
從張鬆英這位藥業總公司副總到車間主任,全都穿著乾淨整潔的車間工作服。
紅星鋼鐵集團的機關乾部早就實現了白加黑的工作服自由。而張鬆英帶著管理團隊反其道而行之,在迎接他們一行到生產車間調研檢查時表現出來的氣質就是專業。
“您這邊請。”張鬆英在指導進車間的領導罩上白色衛生工作服以後,抬起手示意了車間生產入口門方向說,“下麵將由我為大家介紹藥品和化妝品項目的基本情況。”
不能說迎檢團隊有多麼的標準化,可從一整套的流程上來看,楊瑜生作為藥品和化妝品工業的外行都能聽得津津有味,可見這般迎檢話術和流程是合了部裡領導心意的。
“藥品和化妝品生產車間在食品公司。”楊瑜生回頭看了一眼李懷德,又站在流水線前麵對張鬆英提問道:“而組織結構又屬於紅星百草堂聯合藥業總公司對吧?”
“是這樣的,領導。”張鬆英先是點頭確認領導的問題,隨後解釋道:“紅星百草堂聯合藥業總公司是集團銷售總公司的二級分支機構,管理和生產實現了分區布局。”
她抬起雙手比劃著講解道:“應集團對輕、重工業以及三產工業的發展規劃,藥品和化妝品生產可以與食品加工廠集成化管理,以節省生產成本和管理成本。”
“嗯,也就是說,食品藥品總公司旗下的生產工廠承接了藥業總公司的生產工作,對吧?”楊瑜生了然地點點頭,問過一句後對李懷德講道:“這是為了方便後期做結構化調整和生產資源整合嗎?”
“也有其他原因。”李懷德回頭看了一眼李學武,這才繼續講道:“食品藥品總公司旗下擁有三家食品和藥品加工廠,每一家工廠的股份聯營情況都各不相同。”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講道:“藥業總公司這邊又側重百草堂等幾個中醫藥品牌的運營與發展,同時深耕藥妝對外貿易工作。”
李懷德在解釋了兩個公司的經營性質和發展方向以後,這才總結道:“未來集團有可能會對食品藥品和化妝品生產、銷售以及經營管理權限進行整合,但短時間內不會,還是要看具體的工業和經濟發展情況。”
“看市場,是吧?”楊瑜生聽出了他話裡隱藏著的謹慎,點點頭講道:“你們有這份小心是對的,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這一點我們也在試探著前行。”李懷德指了指張鬆英講道:“張鬆英同誌在考察了歐洲其他藥妝企業的經營情況後,結合國內的藥妝以及港城藥妝市場做了個分析。”
他點了點生產流水線介紹道:“港城的化妝品市場和藥用市場是很活躍的。內地藥妝市場雖然有所欠缺,但潛力十足。”
“我們有信心在相關的領域以中草藥為核心,創造出一條附加價值經營的道路。”
“嗯,小心要有,魄力也要有。”楊瑜生表情很是認真地看著生產車間裡流水線上忙碌的身影講道:“每個時代都需要乘風破浪的勇氣,相信你們也不缺少沉著穩定發展的自信,這一點我和部裡都是放心的。”
“謝謝您的肯定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