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沒聽過女人變壞就有錢這個真理呢。”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道:“有錢跟變不變壞沒關係,他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就是那個玩意兒。”
“我還聽說他在鋼城有個相好的呢。”周亞梅頗為八卦地講道:“彪子經常念叨這件事。”
“他們舅甥兩個都一個味兒。”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老彪子在京城也有一個蘇晴,藕斷絲連的,牽扯不清。”
“是在俱樂部工作過的那個大學生?財經大學的?”周亞梅挑眉問道:“就彪子那樣的,你說蘇晴和麥慶蘭相中他哪了?”
“唉,感情上的事啊,最是說不清楚了。”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問道:“收拾完了嗎?收拾完了睡覺,明天還得上班呢。”
“快了。”周亞梅應道:“我把麵發上,明早給你蒸饅頭。”
“費那個勁乾啥,啥方便來啥吧,我不挑食。”
李學武真有點困了,眼皮都打架,這會兒聲音囔囔地說道:“早晨喝粥就行了。”
“不吃主事,你怎麼堅持到中午,這麼大個子。”周亞梅嗔了他,道:“要是餓瘦了你,回去京城人家不還得說你在鋼城受苦了啊。”
“多大的苦能把我餓瘦了啊。”李學武好笑,道:“彆老做麵食了,之棟不喜歡吃。”
他來這兩天周亞梅頓頓都是麵食,就覺得他是從關裡來的,一定喜歡吃麵。
其實不是,李學武吃麵也吃米,倒是付之棟喜歡吃米飯,不喜歡吃麵食。
“他今晚吃的米飯。”周亞梅解釋了一句,隨後又提醒他道:“老大要找對象,老三、老四他們幾個你也得想著點,就算不給管,也得關心關心。”
“我真成他們乾爹了——”
李學武好笑地抱怨了一句,隨後說道:“三舅不是閒著呢嘛,把這事安排給他。”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一上歲數就喜歡給人保媒,正好用著他了。”
“你是一點都累不著啊。”
周亞梅從廚房裡好笑地瞪了他,一想起昨晚自己累的大腿都疼,這心裡更是覺得好笑。
李學武卻是不覺得,抻了抻懶腰講道:“這叫能者多勞,葉二爺那邊也是願意的。”
“我跟你說個事兒啊。”周亞梅手腳麻利地和著麵,語氣認真地說道:“於麗來消息問我,是不是把回收站的辦公室挪來鋼城。”
“嗯?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李學武頗為意外地走到廚房門口問道:“這話我出來的時候她怎麼沒跟我說呢?”
“不知道,就昨天。”周亞梅抬起頭看向他解釋道:“你剛到這,我想著累你,就沒說這件事。”
“不挪,還放在京城。”
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講道:“讓她好好做事,彆沒事就胡思亂想。”
“她也想來鋼城吧?”周亞梅語氣平淡地說道:“其實應該挪到鋼城來,也方便你工作。”
“扯淡,甭搭理她——”
李學武轉身說道:“明天你去看看麥慶蘭,娘倆在家帶一個孩子也不容易,彆有了困難不好開口。”
“知道了,我明天上午就去。”周亞梅應著,見他往樓梯口走,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是忍住了。
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呢。
——
“李秘書長啊,你好啊。”
電話裡胡可的聲音很是親切,是東北人特有的熱情和主動。他大著嗓門講道:“什麼時候方便,我給你接風洗塵啊?”
“不去,你胡局的飯不好吃。”李學武把電話話筒擱在耳邊微微側頭夾著,眼睛看著文件,嘴裡則玩笑道:“吃多了我怕還不起人情。”
“這叫什麼話,咱們還是不是朋友了。”胡可故作不滿地說道:“你到遼東了,我要是不給你接風洗塵,那往後我還怎麼去京城叨擾你。”
“原來你還是想去京城打我們的秋風啊。”李學武嗬嗬笑著講道:“那這頓飯我就更不能吃了。”
“哎嘿——”胡可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還真成滾刀肉了。我可告訴你,你這滾刀肉到了我們遼東可就是跟我們在一個鍋裡了,你還想往哪跑!”
“你瞧,圖窮匕見了不是。”
李學武拿起筆在文件上做了標注,又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關鍵詞,這才講道:“行了,老兄,既然你都說我到了遼東就是自己人,就沒必要客氣來吧。”
“這樣吧,你要是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兄弟我是能辦要辦,不能辦想著辦法也要辦,行了吧。”
“哈哈哈——”胡可的笑聲從電話裡傳出來很是響亮,“這才是朋友嘛。”
“不過我說一句啊,真不是鴻門宴。”他認真了幾分,道:“陸副主任聽說你來了,特意讓我請請你這位財神爺,最好是能來奉城,他也想見見你。”
“我也想見見陸副主任啊。”李學武長歎一聲,講道:“可你老兄也知道,我剛剛到鋼城,一切都還在梳理和了解的過程中,真是抽不出時間啊。”
“理解,我們理解。”胡可就是去年從駐京辦調回遼東的,對工作交接哪裡能不了解。
再看李學武這邊,從京城到遼東,接手了好幾萬人的大攤子,比他現在的工作更有挑戰性。
“我跟打電話沒彆的意思,就是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來奉城,咱們聚一聚。”
他在電話裡又強調道:“年前年後都行啊,陸副主任說等你。”
“哎呀,這可真是盛情難卻了。”李學武感慨著說道:“幫我跟陸副主任說聲對不起,再說聲謝謝。”
“這樣吧。”李學武看了看桌麵玻璃壓著的日曆說道:“年前我要是能去上就給您打電話,要是去不上,那年後從京城回來我一定到奉城拜訪您二位。”
“那就這麼說定了。”胡可在電話裡講道:“陸副主任讓我說給你,到了遼東就是到自己家了,有什麼困難千萬彆客氣,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我也是這麼個意思,遼東工業就是要齊心協力,你來遼東發展,我們萬萬沒有站著看熱鬨的道理。”
他最後講道:“行了,就這麼點事,等你忙完這一陣咱們再好好聊聊。”
這也是個人精,隻不過豪爽和義氣遮掩了那份精明與市儈。遼東工業一把,是一般人能見得著的嗎?
更彆說這般噓寒問暖,拍胸脯稱兄道弟了。李學武要還是紅星廠保衛科的一名乾事,人家知道他是誰啊。
不過職場就是這樣,三分真心摻著七分假意,互相理解最適合不過了。你要耍儘聰明,沒人會跟你玩客套,你要太實誠,人家會當你是傻嗶。
你看胡可說的這麼客氣,還不是看上他的身份地位了,遼東工業企業一把多了,有幾個能吃他的請啊,還把遼東主管工業的陸副主任搬出來了。
紅星鋼鐵集團的影響力能輻射到整個渤海灣,甚至在多個內陸城市有深遠的影響力。要不是有這份發展實力,遼東工業會拿他當瓣蒜?
一下子在營城投資了八千萬建港務貿易區,甚至比濱城現在的港口還要先進,規模更大。
紅星鋼鐵集團在鋼城投資也超過了一千萬,在奉城和其他幾個城市多有投資。
這麼說吧,胡可要想在遼東打開工業發展這扇大門,不是沒有其他途徑,但用紅星鋼鐵集團這把鑰匙是最容易,也是最有發展前景的。
他不虛著李學武虛著誰?
李學武在前階段競爭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組長位置的時候,胡可是什麼時候去搖旗呐喊的?
沒錯,剛剛決出勝負。
很明顯的,這老兄一直安排人盯著集團那邊的動靜,就等著塵埃落定之時攀交情了。
他才是一點虧都不吃呢。
李學武沒必要給他麵子,可也不會惡了這層關係,看人下菜碟這種事他也喜歡乾。
政治上要沒有先見之明和絕對把握,誰敢炒冷灶,所以誰都彆嫌棄誰。
李學武之所以留出時間,就是不想表現的太積極了。說白了,遼東需要紅星鋼鐵集團的工業投資和技術影響。真能以紅星鋼鐵集團在遼東打造一條工業巨艦,那擱誰身上都是十分願意的。
紅星鋼鐵集團要錢有錢,要技術有技術,要管理有管理,重要的是他們更有發展潛力。
輕重工業混合發展,打通上下遊壁壘,完成鋼鐵企業向相關領域蔓延發展,這是妥妥的大企業啊。
一旦紅星鋼鐵集團在遼東運營起來,必然會帶動其他工業企業在技術革新、生產變革、管理換代等方向實現新時期重大突破。
這個時候遼東就需要一隻領頭羊,跑的越快越好,就像遼西的一七廠那樣。
現在看來,紅星鋼鐵集團比一七廠更全麵,更具有代表性,更符合遼東的工業發展脈搏。
所以現在看是合則兩利的局麵,李學武在遼東就如胡可所說的那樣,一定會順風順水。無論是誰在那個位置上,都會保證這隻下金蛋的雞不受影響。
要怎麼才能掌握這隻下金蛋的雞,是李學武當前最緊要的工作,也是他最需要達成的目標。
——
“那位還在看資料?”
楊叔興從走廊路過,見尹忠耀的辦公室裡就他自己,瞅了一眼李學武辦公室的方向,這便進了屋。
尹忠耀抬起頭見是他,笑著從辦公桌後麵起身,端著茶杯說道:“剛剛到任嘛,不都這樣。”
“快一周了吧?”楊叔興從茶櫃裡自己找了茶杯,借了尹忠耀的茶葉自己動手泡了一杯。“該不會是要寫什麼長篇大論,震我們一下子吧。”
他好笑地端著茶杯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彆有意味地說道:“咱們這位領導可是集團第一筆杆子呢。”
“長篇大論我都不怕。”尹忠耀給自己的茶杯裡續了熱水也來到沙發邊上坐下,慢飲了一口,這才淡淡地說道:“我就怕他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啊。”
“憋了這麼久,一定是有什麼目的。”楊叔興一臉篤定地講道:“我是怕他打腦袋後頭過來啊。”
“怕有什麼用。”尹忠耀滿不在乎地說道:“且先看著吧,有人比咱們先跳腳呢。”
“嗬嗬嗬——”楊叔興輕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那位也是硬脾氣,早先聽說兩人關係很不錯的,後來因為董主任的事鬨的太僵了。”
“怨誰?還不是他上進心切。”尹忠耀吹了吹茶杯裡的茶葉,道:“有此下場也是活該。”
楊叔興對這話卻是有些彆的想法。想當初這尹忠耀也是楊書記的人,跟楊宗芳一個路數。
隻是從一開始兩人就尿不到一個壺裡,誰都不服誰。
楊宗芳剛來鋼城的時候跟董文學配合的相當默契,再有李學武在京城照應,他過的很是瀟灑。
再看尹忠耀,比楊宗芳歲數大,資曆深,跟楊書記的時間也更久。當時尹忠耀覺得兩人都是楊書記布置在鋼城的,那一定是要好好合作的。
隻是這合作也有個大小,尹忠耀自然不會聽楊宗芳的,可沒想到楊宗芳也沒打算聽他的。
董文學十分信任楊宗芳,給了他大刀闊斧乾事業的機會。剛剛提上來的楊宗芳也急於做出一番事業表現自己,哪裡聽得進去尹忠耀的低調之言。
兩人就從這裡開始便鬨僵了,沒再提什麼合作的事。
而楊宗芳也不是個狠角色,當初明明知道楊書記要走了,還敢站出來攪局。
是,私下裡大家都說他仁義,說他有義氣,可結果如何?
李學武那人是好相與的?董文學是他的老師,也是師徒兩個布置遼東的關鍵。現在他想砍樹摘桃子,彆說李學武這樣的狠角色,就是董文學也不乾啊。
結果就是一夜之間,楊宗芳從炙手可熱換到了冷板凳上,要不是他沒什麼疏漏,以李學武的果決一定是要弄掉他的,哪裡容許他如此撒野。
董文學在鋼城站穩了腳跟,對楊宗芳始終邊緣化處理,沒壓著他,也沒用他。
楊宗芳也識趣,沒主動,也沒服軟,就這麼支棱著,直到李學武要來遼東了。
連楊叔興都能看得出他著急了,當誰都是瞎子不成?
隻是李學武在京城,近水樓台先得月,又是集團秘書長的身份,身上還有著大獲全勝的氣勢。
你再看看他,死氣沉沉的還想上位呢?
隻是有些話彆人能說,他尹忠耀說不得。這兩句看似是批評楊宗芳不識時務,可不也是說楊書記連累了他們嘛,這是在指責楊元鬆嗎?
老領導了,這般詆毀,可見尹忠耀的人品如何了。
說實在的,楊叔興實在不想與之為伍,隻是班子裡就這麼幾個人,他能圈著誰去。
劉永年和王淑瓊明顯不想摻和這些的,早就等著新領導到來,好開啟新的工作征程。
像是他們這些“舊人”終究是要被嫌棄,被忌憚,甚至被丟到垃圾堆裡的。
對於董文學來說三年是一屆,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啊。從65年冬天到現在,已經第四年了。
要不是來鋼城,留在機關裡,說不定現在也能執掌一方了。你看紀久征不就是跟他們一樣,曾經也是處室副職,現在他都支棱起來了。
聯合能源總公司啊,光是注資就超過了幾百萬,看著真叫人眼饞啊。
誰不想當一把,誰不想執掌一方,這心裡的渴望越大,心裡的怨氣越多。
“也不一定呢。”楊叔興整理好了思緒,笑著說道:“萬一兩人又能聊得來了呢。”
“嗬嗬,秘書長啊——”尹忠耀看著茶杯裡的茶葉意味深長地說道:“現在人家是秘書長,他算哪個份兒上的。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啊。”
“且等著吧,沒見老廖都栽了各跟頭嘛。”
他抬起目光看向側麵坐著的楊叔興說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憋了這麼久的火到底在哪燒起來。”
“要不要……”楊叔興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講道:“我年前得請假回家一趟,老嶽父病了。”
“嗬嗬,你真是會挑時候。”
尹忠耀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本來我也想讓我老丈人‘病’一下的,倒是讓你搶先了。”
“得嘞,誰先說就是誰的。”
楊叔興喝了茶杯裡的茶,站起身說道:“等我請了假,回來給你帶京城特產。”
“我真是謝謝你了。”尹忠耀起身送他,好笑地說道:“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忘了自己是哪兒的人了。”
“反正不是鋼城人,對吧?”
楊叔興回頭笑了笑,滿眼的調侃,卻得了尹忠耀一惡搞大白眼,兩人也算是有了默契。
走廊裡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忙碌,新領導的到來好像沒什麼存在感,大家也有些忍不住了。
雖然還是會揣測新領導的脾氣,隻是萬萬沒有因為新領導而耽誤正常工作和生活的。
所以很快的,以前什麼樣,現在大家還什麼樣,就是在新領導辦公室附近會謹慎一點。
有人已經打聽到,新領導將65年到現在的所有決策文件都看了個遍,比審計還要認真。
聽說那筆記都記錄了兩三本,看起來不像是來乾事的,倒像是來調研的。
年底了,辦公會議還沒有要開的意思,大家該怎麼過年,怎麼值班,怎麼倒休,還得看領導的意思。
真要滕到年根底下去,大家怕不是要罵娘了。
誰家沒有老人,誰家沒有親朋故舊的,這要是沒有個安排,怎麼過這個年啊。
嘿!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張恩遠拿著領導簽字的通知交到了辦公室這邊。
沒有會議討論,直接下命令,真是開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