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來是這樣啊。”
王露了然地回頭看向他,滿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小鬼,很有你的嘛!”
“去——”栗海洋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道:“你要再這麼叫,我就叫你小王……”
“你敢!”王露瞪了瞪眼睛,道:“聽說你處了個對象?我給人家保媒可難,要是給人家下絆子可就太容易了。”
“哎!真有你的啊——”
栗海洋瞪了瞪眼睛,隨即笑著說道:“得得得,算我好心當了驢肝肺行了吧,我還說要介紹你們認識的。”
“用你介紹啊?”王露白了他一眼,示意了辦公室的方向道:“站崗去啊。”
***
站崗,栗海洋當然要去站崗,可秘書長同李主任這一談一定很久。
他要是乾站在那可就真成保衛處的了,就是領導見著了也要罵他不著調。
幫領導守著辦公室,免得有人進去打擾這是一定的,但也沒有必要站門口守著。有哪個不開眼敢在這個時候來請示工作,這不是腦瓜子讓驢給踢了嘛。
秘書長回來的消息早就傳遍整個集團機關了,誰不知道領導們有事要談。
當然了,這機關裡活人多,不乏有跟驢打過架的,這不就撞槍口上了嘛。
“蘇副主任,您好。”
眼瞅著蘇維德要往李主任辦公室的方向走,栗海洋很機靈地堵在了前麵。
蘇維德挑眉瞅了他一眼,微笑著點點頭說道:“海洋同誌,主任在家嗎?”
“在家呢,這不是秘書長回來了嘛,這會兒正跟李主任做彙報呢。”
栗海洋不能讓蘇維德過去,但也不能伸手攔著,那成什麼了。
這會兒倒不如直白地講了,但凡蘇維德還有點組織工作覺悟,還要點嗶臉也不會為難他。
可惜了,栗海洋終究是低估了蘇副主任的人品底線,他還是太年輕了。
“哦——秘書長回來了啊!”
蘇維德頗為驚訝地點點頭,說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同李主任彙報,就是關於遼東工業管理小組的。”
他這麼說著,已經徑直往前走了。栗海洋麵色一變,跟在一旁快速地解釋道:“要不您晚點再來,李主任剛剛就說了我一頓,不讓我進去打擾。”
這話的意思是,我都進不去,您算哪根蔥,還要不要臉?
蘇維德哪裡要臉了,他要是有臉也不會做出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
他斜瞥了栗海洋一眼,笑著問道:“我都不能去向李主任做工作彙報?”
瞧瞧這話問的,還不如直接抬手給栗海洋一嘴巴了,還直接一點。
合著栗海洋話裡話外提醒他彆過分,他卻理解成了“你算哪根蔥”。
沒錯,這句話是他對栗海洋說的,一個秘書算個屁啊,自己這集團領導向主要負責人彙報工作還得由著他允許?
栗海洋心裡暗罵,可哪裡會接這一茬兒,隻是用比剛剛對話時更大的聲音笑著說道:“這我可不敢做主,畢竟您是領導,我都得聽您的安排啊。”
蘇維德沒拿栗海洋當人,栗海洋也不準備把他當領導了,這就算正麵衝突了。
不為彆的,就為了給領導看門。
現在他們的位置距離李主任辦公室已經很近了,說話這麼大聲一定能聽得見。
你再看看剛剛“遊人如織”的三樓走廊,這會兒連一隻螞蟻都沒有了。
栗海洋多損啊,你蘇維德要來硬的,來橫的,那彆衝著我來。
他後退一步讓開了身子,淡定地看著對方放出了狠話。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不要臉,那我也不能攔著你丟人現眼,隻要你敢過去就行。
反正領導交代我做的事我也已經做了,攔不住對方也不是自己的錯。
他不接蘇維德的皮球,又把這皮球原封不動地給踢了回去。
現在該蘇維德反應了。
他要是灰溜溜地走了,那可真就成了機關裡的大笑話,雖然他鬨的笑話已經有很多了,可也禁不起這般被玩弄。
他要是硬往前闖,那不僅聽不到任何內容,還會得罪了李懷德。
就在這個時候,李懷德辦公室的方向傳出了一聲招呼,是叫栗海洋的。
栗海洋先是應了一聲,這才瞅了蘇維德一眼,疾步往辦公室走去。
可還沒等他走近呢,便見李主任已經出現在了門口,用略帶訓斥的語氣教訓他道:“你是怎麼做事的?”
訓斥了自己的秘書栗海洋,李懷德又轉頭看向站在那裡的蘇維德笑著招手道:“維德同誌,來,是來找秘書長的吧。”
瞧瞧,什麼叫四兩撥千斤,李懷德把從業務上失去的水平都補在正治上麵了。
“我就說你今天回不去了吧,看看蘇副主任要見你都得排隊了。”
辦公室裡的李學武並沒有回話,而是見老李看過來的目光裡帶著懷疑和意外,他也是攤了攤手,表示:母雞啊——
兩人的默契自然不是蘇維德能比的,這會兒在門外看來李懷德是在對著辦公室裡開玩笑,又是在調侃蘇維德的急不可耐。
但在屋裡看來,李懷德真是有幾分惱了,又對蘇維德這個時候過來的動機表示懷疑。
蘇維德冷冷地看了退後站在一邊的栗海洋,這才乾巴巴地笑著說道:“真是巧了,我正想來跟你說說開年消防檢查的事呢,聽說秘書長回來了,那我得見見。”
“沒不方便吧?”
他都走到李懷德跟前兒了,這才惺惺作態地問道:“要不我等會兒再來?”
“哎呦,你蘇副主任不能就這點肚量吧——”李懷德笑著拉了他的胳膊往屋裡走,嘴裡還調侃道:“快來快來,我和秘書長剛剛還盤算著誰在家有時間呢。”
“正好,你這算自投羅網了啊,晚上彆走了,玩兩局。”
艸,離了個大譜,蘇維德敢相信這兩個貨躲在辦公室裡呿呿呿地是要打麻將?
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李學武從遼東一趕回來便進了老李的辦公室,這一說就是一個小時。
這麼說吧,不是蘇維德一個人著急了,其他人也要坐不住了吧。
倒不是急於見著李學武,而是不想看到李學武與李懷德重修舊好,舊夢重圓。
自從董文學回京,老李對集團的掌握力度愈發的有力,重新收拾並整理了集團的組織架構和生態。
能這麼快完成對集團組織生態的整頓,絕對離不開董文學的有力支持。
有一個董文學在亮馬河工業區就夠了,如果老李在集團作威作福,在遼東的李學武又無條件支持他,那其他人就彆想好好玩了。
要說彆人還能忍一忍,可他蘇維德忍不了,你李懷德要玩清一色,那他就不介意掀桌子。
剛剛針對栗海洋也隻是一種試探,見他如此緊張,蘇維德真緊張了。
尤其是李懷德剛剛訓斥秘書的態度,這特麼也叫訓斥?隔靴搔癢罷了。
一個秘書都敢攔著他,那就足以說明李懷德現在真沒把他們當回事。
走進辦公室,他最先看到的便是坐在沙發上的李學武,眼睛一眯,嘴角輕輕一扯就要說話。
可他終究沒有李學武的反應快,就在他要諷刺幾句的時候,對方站起來了。
“哎呦,蘇副主任,您還真來了。”
瞧瞧,這叫什麼話!
李學武最善於堵彆人的嘴了,他要想不讓誰說話,那有的是損招。
這會兒見蘇維德翻白眼,他看向李懷德笑著說道:“您還說蘇副主任牌技一般,一定不願意來的,瞧瞧,這說曹操,曹操不就到了嘛。”
編,繼續編——
蘇維德眼珠子都要翻白了,嘴上得了機會更是嗆聲道:“原來秘書長急著從遼東趕回來就是要找李主任打牌的啊。”
“那是當然,不然還能是什麼?”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不趁著休年假好好玩幾把,難道還要等著上班了聽你們聚在一起打牌,望洋興歎嗎?”
李懷德眼瞅著蘇維德被李學武懟的啞口無言,嘴角直抽搐,心裡好笑,可嘴上依舊和稀泥,當著和事佬。
“你看看,這氣氛不就有了?”
他拍了拍蘇維德的胳膊,示意了沙發這邊,又對著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他坐。
三人嘴上打機鋒,可麵上總要過得去的,總不能動手吧。
蘇維德選了李懷德對麵的單人位,把三人位留給了李學武,這態度再明顯不過。
李學武也沒搭理他,轉頭看向李懷德笑著說道:“要不是鋼城太冷了,我都想帶著媳婦兒孩子一起過去了。”
“太遭罪了,顧醫生也不方便。”李懷德真接的上茬兒,好像兩人剛剛就是在辦公室裡閒話家常似的。
“等開春的,你那邊忙的差不離了,也多往京城跑幾趟。”
他端起茶杯笑嗬嗬地看了李學武,彆有意味地說道:“學學董主任嘛,顧家。”
這話裡到底是顧家,還是顧家啊?
或許都有吧,讓李學武學著董文學顧著家裡,或者依靠顧家的勢力。
李學武懶得跟他逗殼子,轉頭看向了一邊的蘇維德笑了笑,說道:“聽說蘇副主任老家就是東北的?這些年沒回去過?”
“龍江的,老家親戚早沒了。”蘇維德隻覺得栗海洋剛剛端上來的茶寡淡無味,就像李學武同李懷德的談話一樣。
他是沒事閒的聽大李和小李在他麵前表演扯犢子來了嗎?
當然了,他就是想聽彆的也得容大李和小李願意給他演啊。
“嘖嘖——”李學武真能扯犢子,從這邊得了一句,轉頭便對李懷德講道:“今年東北可冷,雖然比不得龍江,但遼東這邊也是乾巴的冷,我都有點受不住。”
“冷不丁是這樣,我幾次趕著冬天去東北都有些受不了。”李懷德也是個會捧哏的,摸著自己的膝蓋說道:“第一次去就沒有戴護膝,回來以後這個疼啊——”
你們倆有完沒完?演我?有意思嗎?
蘇維德瞅了瞅老李,又瞧了瞧小李,這才咳嗽了一聲問道:“秘書長是從奉城回來的?”
“可不是嘛,想家了。”
李學武冷不丁抻出一句東北話,噎的蘇維德直翻白眼。
他挑眉看了李懷德一眼,道:“頭天晚上胡局非要來湊熱鬨,差點喝多了。”
這就更不是人話了,蘇維德還沒聽說李學武喝多過呢,拿他當不識數的了。
“是原來遼東駐京辦的副主任吧?”
蘇維德極力將話題往遼東上引,這會兒更是直白地問道:“他回去以後調到哪兒了?還是府辦口嗎?”
“工業局,主管單位。”
李學武點點頭,淡淡地說道:“要說這位來,就不得不提那位陸副主任了。”
他笑著看向李懷德說道:“說是要擺鴻門宴,可我沒時間,他也沒時間。”
“這不嘛,知道我在奉城暫休一晚,便叫胡可來湊熱鬨,還送了好多特產。”
不等蘇維德接話,他又對著李懷德說道:“等一會我讓張恩遠給您分點,見者有份嘛。”
說到這裡,他好像剛剛想起這裡還有蘇維德似的,轉頭看向對方說道:“趕巧了,等會兒您讓顧城下來也拿點回去。”
真夠長臉的,集團仨大領導坐在這分土特產玩呢,這話是聊不到正題了是吧?
“那敢情好,如果秘書長願意給,我可就不客氣了。”
蘇維德笑了笑,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隻是你把東西分給我們了,可白瞎了陸副主任的一片心意了。”
他又看向李懷德說道:“這陸副主任是……您認識嗎?”
“不熟,就喝過一頓酒。”
李懷德的回答天衣無縫,看似回答了蘇維德的問題,可屁的關鍵都沒有。
蘇維德也是惱火,冷笑著看了兩人一眼,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道:“那得了,我就借秘書長的光,今晚吃遼東特產。”
“這是乾啥去?待一會唄。”
李懷德見他起身要走,嘴裡客氣道:“我還說快下班了,晚上一起走呢。”
“算了,就是來跟你談談消防檢查的事,明天咱們再碰也不遲。”
蘇維德淡淡地看了李學武這邊一眼,對著站起身的李懷德擺了擺手,道:“您甭起身了,好好陪陪秘書長吧。”
說完這一句,好像又怕兩人誤會似的做了補充道:“好不容易回來一回。”
嗯,越解釋越有怨氣,聽得李懷德直挑眉頭,可見對方已經走了也沒再生氣。
“年前年後,防火防災。”
李懷德重新坐下後端起茶杯說道:“這災害無孔不入,還是要積極消除隱患,省的火燒連營啊。”
他這說的可不是消防工作,李學武也聽的明白,隻是還得裝糊塗。
在遼東他要真把各種“隱患”清除乾淨了,那第一個睡不著覺的就是他老李。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李學武笑著看了眼辦公室門口的方向,道:“就是各工業企業和生產單位的消防工作我也隻是提點強調。”
他坐直了身子,放下茶杯繼續講道:“說多了不管用,說少了不值得。”
李懷德瞅了他一眼,眼皮耷拉著問道:“遼東的問題很多嗎?”
“主要還是資源整合和人事變革的問題。”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認真地繼續講起了被蘇維德打斷的話題,“集團要在未來三年實現技術革新、生產變革,就要在人事變革上加大力度,推陳出新。”
“我不敢排除這份調研報告還有疏漏和一家之言的部分,但基本情況我已經摸清楚了,接下來就得看看怎麼整了。”
“嗯,欲速則不達啊。”李懷德抬起頭看向窗外講了一句,而後又看向李學武,問道:“已經有工作計劃了嗎?”
“是有一些想法,這次回來想要跟您念叨念叨呢。”李學武笑了笑,說道:“要是沒有您的支持,我這心裡總覺得沒底。”
“嗬嗬,我怎麼跟你說的?”
李懷德聽著李學武的這番話心裡舒服極了,可嘴上依舊強調道:“從鋼城走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放心大膽地乾。”
他皺了皺眉頭,而後笑著說道:“我這邊你不用擔心,但還是要注意影響。”
“我明白,您說得對。”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看著他說道:“要不要晚上真擺一桌?我請客好了。”
“算了吧,我可不會做這個惡人。”
李懷德笑著搖了搖頭,道:“年都沒有在家裡過,已經很讓人不舒服了。”
他擺了擺手,道:“行吧,你今天早點回去,明天咱們叫上文學碰一碰。”
“聽您的。”李學武站起身說道:“打麻將也行,隨叫隨到。”
李懷德在乎的是打麻將嗎?他在乎的是李學武的態度。
這遼東到底要不要交到李學武的手中,他也是含糊又含糊,猶豫又猶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