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1日,周先生宣布:我國國內公債已全部還清,我國已經成為世界上沒有內外債的強大的獨立的社會主義國家。
2月22日,李懷德在集團管委會第八次工作會議上宣布紅星鋼鐵集團正式啟動《三年計劃》攻堅階段具體實施方案……
李學武從遼東回來名義上是休年假,可作為集團領導,他哪裡有正經假期。
重要的會議要參加吧,重要的領導要見麵吧,重要的業務要對接吧。
張恩遠這幾天都沒著他的邊,每次見著他都會被安排一大堆事務去跑。
不僅僅要張恩遠這個秘書幫他跑,就是他自己也沒閒著,說跑斷腿也不為過。
就算是這麼忙,還得抽空帶著老婆孩子去親戚家拜年走訪,沒白天沒黑夜的。
幸好他隻回京休假五天,要真是休個十天半個月的,豈不是要累死在京城?
這休假的五天還得算上啟程和返程,否則他也不至於如此忙碌。
就像他同顧寧說的那樣,剛剛去遼東工作,總得把手裡的事情理順了。
當分管領導責任輕,可業務也多,當主要負責人責任重,但業務少。
各種利弊,還看自己。
反正在集團擔任秘書長算是分管領導,可也不見李學武發愁煩惱。
現在秘書長兼著,可也隻是一個身份,秘書長的主要工作都交給了卜清芳,除非是重要工作,需要承擔主要責任的。
卜清芳資曆深,能力強,行事謹慎,作風端正,最重要的是頭腦清醒,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集團領導和李學武這位秘書長選擇自己擔任副秘書長的意義所在,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給自己找麻煩。
這不,李學武剛剛從會議室出來,她便從大辦公室這邊迎了過來,同他打了招呼。
李學武正同李懷德說著什麼,見她過來便點點頭,隨後跟李懷德請示了一句。
李懷德笑著看了卜清芳一眼,對李學武說道:“清芳同誌最近可辛苦,你得找時間犒勞犒勞她,屬實不容易。”
“哎呦,終於有人給咱說句公道話了,還是主任您仗義啊——”
卜清芳見他開玩笑,便也笑著玩鬨地給他比劃了個大拇指,又示意了李學武這邊笑道:“我找秘書長就是為了這個。”
“哈哈哈——”
李懷德笑了一聲,抬手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這才往辦公室方向去了。
卜清芳側身站在一邊,是等會議室裡的領導都走了,這才看向李學武。
“走,去你辦公室說話。”
李學武也是同會議室裡出來的集團班子成員一一招呼過後才招呼她的。
說是去辦公室說話,實際他在集團的辦公室已經給了卜清芳在用,隻是門口秘書長辦公室的牌子換了,前麵填了個副字。
而卜清芳原本是在管委辦主任的辦公室辦公,現在也交給了兩位副經理。
李學武久不在集團辦公,集團辦公空間需要壓力又大,且集團辦公大樓已經在建,明年就能搬過去,這間辦公室空著也沒用,倒不如給卜清芳來用。
其實這間辦公室就是給了卜清芳也不算違規,空間實在是不算很大。
要論做人,誰又能比得上李學武,要說心眼子多,誰又能比得上秘書長。
隻要卜清芳往這間辦公室裡一坐,就已經默認了李學武的影響和領導。
但凡李學武在秘書長的職務上一天,就沒有她卜清芳“變質”的可能。
就這份慷慨和仁義,卜清芳再有心眼子也不會對不起李學武,這就叫陽謀。
反觀卜清芳也默認了這種照顧和安排,沒說什麼便搬進了這間辦公室。
不僅如此,連李學武曾經的秘書王露都沿用了,名義上她沒有秘書的配置,但點了王露做她的辦事員,科裡還能較勁?
綜合管理部人事關係有了變化,原綜合管理部副經理梁作棟被處理以後,總經理辦公室主任孫健前進一步擔任了這個職務,同時孫健還兼任了總經理辦公室主任的職務,看著是李主任被重用了的樣子。
這項人事安排從舉薦到任用,李學武並沒有參與,是卜清芳做出的決定。
關於綜合管理部另一位副主任白常山,無論是李懷德還是其他人,都沒有特彆的心思,因為這個人是市工業局的。
為了籌備和建設新京一廠,紅星廠與京城市工業局有過協議,會在兩年之內幫新京一廠培養一批合格的管理乾部。
這可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自上而下成套的管理人員體係。是要承擔起新京一廠建設完成以後設備搬遷和安裝,再到生產管理和運營的組織係統。
真到了“分家”的那一天,京城工業局隻需要在部分重要崗位上安排人員接管,就可以輕鬆支撐起新京一廠的生產和運營工作。
白常山就是這一類乾部,早就在集團內部被貼了標簽的,基本上不會再調用。
這些乾部主要來自集團所兼並的十六家企業,一同的還有早就列好花名冊的軋鋼廠各車間部門的基層管理和生產工人。
從達成這項協議,並完成對十六家企業的兼並程序後,紅星軋鋼廠便膨脹了兩倍有餘。
一方麵是應對集團自上而下的人事變革工作,擴充產能,應對人員考核調整。
另一方麵則是作為新京一廠職工培養計劃的補充。
按照鋼城軋鋼廠現有的職工招用規劃,不可能承擔得起這麼多原軋鋼廠職工,三萬多人將近四萬人隻能用七千多。
也就是說,兩年前軋鋼廠的人事膨脹了兩倍還多用來急需力量,擴大產能。但在明年要壓縮將近三分之一提升品質。
在壓縮的過程中,不僅僅是要提升產品的品質以及工人的素質,還有生產效率和管理質量,向現代化工廠邁出堅實的一步。
工人可以調用,但不能裁員。
就在剛剛結束的集團管委會第八次辦公會議上,李懷德就特彆提到了今年的人事工作,要做好人員安置和調用工作。
在《三年規劃》攻堅階段具體實施方案細則中就對人員安置做出了明確安排。
現在將近有四萬人的軋鋼廠職工隻調走七千人去鋼城軋鋼廠,而新京一廠經過兩年多的建設和規劃,預計能接收兩萬名職工,分流三千名京城本地職工。
也就是說,在完成一係列的人力資源整合工作後,還有將近一萬名職工的缺口。
對於這一萬人,集團要采用自主選擇和合理調劑等辦法安置到各個分廠。
在調劑的過程中會有考核等項目,合格的上崗,不合格的待崗。
李學武回京的另一個重要工作就是與相關的負責領導對接。
一方麵是鋼城軋鋼廠所接收的七千名職工的轉移和安置工作,畢竟這一次遷移不僅僅是七千名職工的問題,總有拖家帶口的,一個疏忽就有可能寒了工人的心。
另一方麵則是集團在遼東的其他工業企業要做好人員調劑和安置工作。
紅星軋鋼廠所需要消耗的將近一萬名工人要細化分散到每一個企業和單位。
而作為集團重要工業生產基地,掌握著絕大多數工業企業的遼東工業領導小組自然就成了接收這些調劑工人的重任。
李學武同卜清芳來到辦公室,拿著筆記本和文件資料一項一項地對接討論。
沒辦法,他不能京城、遼東兩頭跑,這些工作必須有人在京城幫他銜接。
要用彆人也不是不行,尤其是這些工作很多都不在卜清芳的職責範圍內。
但以他不落人把柄的性格,又怎麼可能讓其他分管領導染指他的遼東。
所以,看似多做了許多工作的卜清芳會在李懷德的麵前抱怨,可實際上她是願意幫李學武,願意做這些瑣碎工作的。
為什麼?
因為人各有誌,她也不想一輩子都卡在副秘書長的崗位上,這些業務她早晚有一天要接觸到的,倒不如這個時候鍛煉自己,也從李學武這裡落了人情。
能讓李學武欠一份人情,不知道有多少人爭著搶著,真金白銀地去換也換不到,玩笑是玩笑,她可不會抱怨和推脫。
辦公室裡,李學武每交代清楚一項工作,卜清芳就會做好記錄,並叫來王露安排專人專辦,一事一清,一辦到底。
所以三樓走廊裡能看到的場景便是秘書長坐鎮辦公室運籌帷幄,副秘書長居中調兵遣將,王露忙前忙後跑上跑下。
等辦公室裡兩人將工作對接的差不多了,都累的嗓子癢冒煙,身心疲憊。
“要是每個月都來這麼一次,那我要不了兩年頭發就得全白了。”
這一次卜清芳可不是作假,是真的心有感慨,對李學武倒是直白。
李學武也是端著茶杯苦笑連連,看著她說道:“你要是早生華發,那我豈不是要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千萬彆——”卜清芳好笑地說道:“***都說話,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哎,還是人手不濟,勞心勞力。”
李學武喝了一口溫茶,放下茶杯感念了一句,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看向卜清芳講道:“你這倒是提醒我了。”
“彆不是您忘了什麼,還有工作?”
卜清芳哭笑不得地說道:“我都還好,怕是王露要累哭了。”
“嗬嗬——”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她這樣的懶丫頭你還用得順手。”
“你都能用,我為什麼不能用?”卜清芳白了他一眼,並不在意他的謙虛和維護,誰又不知道王露同李學武之間的親戚關係。
再說了,就算不看李學武的麵子,也得看集團總工程師夏中全的麵子。
李學武可以說王露是懶丫頭,可以把王露還當成是小孩子看待,可集團機關裡誰又能忽視掉王露的背景關係。
連辦公室都給了她,卜清芳也不介意狐假虎威,扯了李學武的虎皮當大旗。
關於這一點李學武並不在意,是合則兩利的局麵,因為李學武也需要有人在集團為他搖旗呐喊,維持以往的權威和影響力。
她則是需要李學武的影響力為她現在的工作和下一步的安排打下根基。
卜清芳早就想過了,她能給李學武當副手,謀一任副秘書長,出工出力,又有為何不能跟著李學武謀一任遼東的崗位?
李學武要在遼東大展拳腳,可又放不下集團的蛋糕,他現在兼顧內外,力有不逮,需要有個人幫他左右維持。
可這樣的局麵不能長久,他早晚是要回來的,到時候遼東就不需要人接班了嗎?
她雖然在京城,不比遼東那些乾部近水樓台先得月,可也有她的優勢。
至少集團的關係網在李學武這一任期內是有足夠的時間來編織的。在這期間她更是要積極努力配合好李學武在京的工作。
隻有做出貢獻,才能分吃蛋糕。
李學武回京,遼東必須有人接班,到時候她就算謀不到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組長的位置,也能以下放的姿態謀一任副局的單位,她看徐斯年的營城船舶就很好。
當然了,她不是沒想過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組長的位置,隻是有自知之明。
雖然這個時代強調婦女能頂半邊天,可重要崗位幾乎沒有女同誌扛旗的。
所以她有所猜測,三年時間裡,徐斯年要是積極向李學武考慮,並在任期內拿到足夠多的成績,就有機會扛這杆大旗。
畢竟要論資曆,徐斯年並不比她差,尤其是地方工作經驗甚至比她還要強。
既然謀不到遼東工業一把的位置,那就實際點,奔著晉級以後的營城船舶去。
隻是李學武並不看好她去營城船舶,徐斯年這幾年有多艱難他是相當清楚的。
有人要問老徐在營城有什麼好為難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真正做過收購企業和兼並企業主要負責人的都清楚這裡麵的道道。且不論各種山頭和關係的你來我往,他是既要當裁判員,又要下場踢球的負責人相當的為難。
也就是集團對營城船舶的投資和管理力度一直都很強,不斷安排技術力量和管理力量,以及工人稀釋原本的人事結構。
就算是這樣,據徐斯年反應,營城船舶內部的小圈子也是不老少。他這幾年很是有一部分精力消耗在了內部協調方麵。
李學武都不敢說自己在這個位置上能做的比徐斯年更好,兩人走到這一步都很清楚,距離地麵太高了,不能來硬的,說以柔克剛好像是兒戲,但也是實情。
要哄,要打,還要耍。
李學武去遼東都要施懷柔之策,更不用說他徐斯年了,忙的他差點後院起火。
徐斯年這樣的人精都被折磨的手忙腳亂,卜清芳都沒有基層管理經驗,哪裡理得清這裡麵的門道,反正他是不讚成的。
從卜清芳關心營城船舶的態度他就能猜測出些許什麼,隻是沒有給出答複。
都是成年人了,沒有答複其實就是一種答複,李學武的態度十分的明顯了。
“先說說我的事。”李學武疊起右腿,稍稍斜靠在沙發扶手上講道:“遼東那邊的情況更複雜一些,我需要幫手。”
“什麼樣的幫手?”卜清芳抬了抬眼眸,問道:“從綜合管理部調人?”
“不是缺秘書。”李學武擺了擺手,認真地講道:“是缺少想做事,能做事,敢做事的人,是在某一領域有經驗的人。”
“哦,你想要一些大學生?”
卜清芳了然了,李學武這話裡的意思不就是需要一些破冰的年輕人嘛。
想做事,能做事,敢做事,這三點一看就是剛剛畢業參加工作沒多久,還沒有破壞掉內心對事業的理想和信念,還沒有完全消耗掉年輕人的熱血和衝動……
不能再往下說了,否則某些人要哭了。
說白了,李學武在遼東遇到了一些根深蒂固的問題,需要有人幫他衝鋒陷陣。
這些年輕人有精力,有原則,有衝勁,敢打乾啥,誰也不怕,多好的牛馬。
李學武更不怕這些人給他惹豁子,隻要站在後麵拿著韁繩和鞭子,遼東工業領導小組這架馬車才能真正地運行起來。
當然了,對這些年輕人來說,去遼東曆練這一遭也不吃虧,能從李學武手底下鍛煉出來,這事業上的路算是走寬了。
對於李學武來說,工業管理的過程其實就是人事變革的推進和深化。
看來李學武到遼東的第一把火準備燒起來了,就是不知道誰要倒黴。
反正李學武要的這些年輕人陸陸續續地會插手遼東的各方麵工作,然後就是以某個支點撬動整個遼東的管理體係。
到時候這些年輕人也會逐漸融入進遼東的工業管理體係,成為其中的關鍵。
再說直白一點,李學武就是想調白紙一張的年輕人替換掉不聽話的老頑固。
在卜清芳看來,他是要組建自己的禦林軍了,也是為以後再進一步打基礎。
她都能想到去營城船舶,李學武就沒想過回集團以後要做什麼?
怎麼可能呢,熟悉秘書長的人誰不知道,秘書長做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看十步。
他辦公室保險櫃裡多少份預案文件就足以說明這些了。
秘書長要用人,而且是布局遼東,是繼保衛處那些乾部培養的另一個體係。
未來李學武回京,手裡至少有三方人馬:保衛係、秘書係、遼東係。
這一過程中是否還會有其他體係的乾部向他靠攏就說不清楚了,或許隻有等到他擔任集團一把的時候才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