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什麼?看清楚誰才是自己人。
“大學生可以用,有特殊才能的也可以。”李學武想了想,說道:“現在我需要熟悉對外貿易、工業管理、工程技術、機電技術等工作的人才。”
他坐直了身子,點點頭說道:“如果能找幾個實習兩年時間左右的大學生最好,暫時一個領域就要一個,慢慢來。”
“你想快點來我也辦不到啊——”卜清芳苦笑道:“你可真讓我為難了,這就是一個得罪人的活兒啊。”
實習兩年時間左右的大學生,在哪個部門不是被當成寶一樣護著,養著啊。
李學武可倒好,還暫時一個領域要一個,這是真有組建自己班底的意思了。
想想也正常,以前在機關,在李主任眼皮子底下,終究是不能太肆意妄為。
但現在不一樣,李學武有這方麵的工作需要,就能正大光明地扶植班底。
在這一過程中,他的影響力會蔓延到整個遼東的管理體係,逐漸根深蒂固。
李懷德不知道嗎?他清楚的很,但他無能為力,這就是權力的遊戲。
李懷德是集團的主要負責人,但他的影響力不可能完全滲透到集團的每一個角落,上麵也是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
所以遵守遊戲規則,他必須讓出一份權利,要給下麵的人以施展空間。
李學武就很好地把握到了老李的心理底線,這才敢直白地交代她如此謀劃。
卜清芳對這項任務自無不可,因為李學武如此信任她,也是給她機會。
說起來,能去遼東工業領導小組辦公室工作,其實是一個好工作。
在集團這樣的大環境裡,要熬出頭得多少時間和成績,但去了遼東就不一樣了。
這幾年都說是缺大學生,可也得相對來講。每年引進來幾百個,分散在各個單位可不就是缺人才嘛,要統籌地看呢?
年輕人早進步和晚進步是兩碼事,去了遼東有大把的機會,大把的崗位。
李學武要實習兩年時間左右的,那就是對工作有了一定認識,掌握了一定的工作經驗,有一定的職業規劃和工作信念。
新大學生不要,因為他們太理想化,也太莽撞了,不懂得珍惜機會。
照著李學武的要求篩選,將合適的人叫過來一一談話,幾乎不可能有拒絕的。
這樣做雖然得罪人,可卜清芳怕這個?跟李學武抱怨是為了邀功,可隻要接了這份任務,她就不怕那些領導呲牙。
再凶的狗還能比得上笑嗬嗬的老虎?
李學武又跟她講了幾個要求,見她了解了,這才點點頭說道:“說你的事。”
他就這麼直白地講道:“營城港區未來一定是集團的重點項目,距離建成還有兩年多的時間,你可以往這方麵準備。”
“營城港區?”卜清芳真沒想到,驚訝的表情不似作偽,“徐主任不是……”
“他不可能,我跟他談過了。”
李學武端起茶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營城船舶未來也很重要,他一個人忙不過來,不會再攬這攤子事了。”
“那也——”卜清芳微微皺眉想要說些什麼,可還是忍住了沒說。
李學武聽懂了,隻是低眉垂目地喝著茶,並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說道:“我隻是給你個建議,怎麼發展還是看你自己。”
“我當然需要你的建議。”
卜清芳看向他,認真地說道:“我不知道領導對營城港區的安排。”
“你不需要知道的那麼清楚,你隻需要知道李主任對營城港區很重視。”
李學武放下茶杯,看向她強調道:“不僅僅是李主任,整個集團都很重視這一對外貿易的關鍵出海口。”
“是,我明白了。”卜清芳皺起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回答也有幾分遲疑。
李學武抿了抿嘴角,看她這麼固執,想了想還是耐心地提醒她道:“未來集團在遼東的整個工業體係是要整合的。”
“啊?是——”卜清芳睜大了眼睛,問道:“遼東工業領導小子是要——”
“這就是我努力的方向了。”
李學武嘴角微微翹起,道:“紅星廠要晉級紅星鋼鐵集團,各分支機構早晚要重新洗牌,你的機會隻有這麼一次。”
“我能明確告訴你的是,無論遼東的工業體係怎麼整合,營城港區都會歸到集團直屬管轄,這一點是絕對的。”
“明白了——”卜清芳到現在才算是真正地明白了,目光都清澈了不少。
這樣看來,李學武讓她準備去營城港區倒是一個最佳的選擇了。
直屬集團,又是集團對外貿易的關鍵出海口,還是扼守整個遼東工業體係運作的關鍵節點,在職級上就不會弱了。
是要考慮對標其他港口管理機構,集團萬萬沒有墮了自己威風的騷操作。
就算是虛的,也會把港區的主要負責人職級與同行對齊,這樣也好談工作。
再一個,新單位也有新單位的好處,她從集團副秘書長的崗位上下去,也帶有一定的先天優勢,這絕對是正經的好事。
“還是那句話,我聽你的。”
卜清芳這一句說的十分堅定,話語中有沒有其他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這工作上的信任本就是你懂我懂的關係,有些話說出來就不靈了。
“行,那就這樣,你先忙你的。”李學武站起身,微笑著說道:“我去見見董副主任,剛剛這些工作就辛苦你了。”
“啥辛苦不辛苦的,能幫上你才叫值得。”
卜清芳話說的十分漂亮,笑著送他出門,嘴裡更是講道:“隻要你彆忘了我這份人情就行啊,否則我就隻能去找李主任說理去。”
“嗬嗬——”李學武輕笑著回頭看了她一眼,道:“李主任講理?”
——
按照行程安排,李學武要見董文學的,這幾天他是沒去家裡拜訪。
很簡單,此時兩人的身份都有些敏感,除非是必須的場合,否則儘量不見麵,不給彆人留下什麼把柄。
但在辦公室見麵就沒人能說什麼了,正經的工作關係,到哪都說得清。
同董文學見麵,李學武也是有備而來,是關於他在遼東的調研報告。
其中的一份已經呈給了李懷德,但老李還在看,沒給他回複。
見董文學也跟這份調研報告有關,畢竟是站在他的角度對董文學在遼東的工作做了總結。這份總結有好有壞,總得掰扯清楚,否則他回到遼東開始依照這份調研報告做調整、做工作,要寒了老師的心。
無論董文學有多支持他的工作,也避免不了人心的糾葛,事情是人做的嘛。
李學武要做事,總會要否定一些他的政策和工作,他會不會不高興?
“你的能力和眼界一直都是李主任和我所信任的。”董文學認真地翻看著手裡的報告,微微點頭講道:“人無完人,我也不是完美主義者,更不是吹毛求疵。”
他抬起頭看了坐在對麵的李學武一眼,道:“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從遼東離開的那一天我就有這方麵心理準備。”
見李學武要說話,他又擺了擺手講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能挑出我的毛病並加以改正修複,我是很高興的。”
董文學笑了笑,說道:“我從來都沒想過,也不相信你會行蕭規曹隨之事。”
“其實我更想省心些。”李學武笑了笑,也很坦然地講道:“就是不由心。”
“我當然理解你。”董文學先是放下手裡的報告,這才雙手交叉擱在小腹前講道:“年輕人總是想著建功立業,施展抱負,這是好事,總不能等到七老八十了才想起來要奮鬥,要創業,太荒謬了些。”
“我說你啊,還是多聽聽李主任的那句話。”他緩緩點頭道:“放下包袱,大展拳腳,放開了乾,我們都支持你。”
作為李學武的老師,他當然有這個意願,可李學武不能信任李懷德。
至少不能像信任董文學這般地信任李懷德,彆看董文學是這麼說,其實他不知道李學武如何想嗎?他清楚的很呢。
他這麼說是為了緩和李學武同李懷德之間的關係,也是李懷德調他回京的一個目的,這更是他的主觀意願。
彆不信辦公室裡的談話能傳到李懷德的耳朵裡,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啊。
李學武回京這一趟,不就是為了這份調研報告,為了能得到集團上下的支持,好能回遼東大展拳腳嘛,董文學很知道。
但現實情況是,李學武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這麼想太不現實。
可李學武也在爭取,隻要李懷德能點頭,再加上他能確定的幾位領導。
這也是實踐他在集團的影響力,以及檢驗他離開集團中樞以後的實際影響力。
第一個要見李懷德,第二個要見董文學,再要見就是程開元了。
為什麼?因為程開元是集團主管工業工作的分管領導,是集團所有工業企業的決策人,李學武現在也是他的下屬。
李學武的身上還兼著冶金廠管委會主任的職務,自然要算他的下屬。
不過李學武還是集團的秘書長,是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的負責人,所以兩人的關係很是微妙。
微妙之處不在秘書長,而重在遼東工業領導小組,是隔在程開元與集團主要工業企業中間的這個臨時管理機構。
站在程開元的角度,自然是消除掉這一臨時管理機構才好,這樣才能將他的管理意誌直接貫穿下去,穿透到各個單位。
但實際情況不允許,因為地理間隔,各工業企業完整度不同等原因,讓程開元不得不放棄了這一意見。
你想吧,鋼城軋鋼廠還沒建設完成呢,營城船舶還在擴建,鋼城機械零部件製造廠還在整合奉城和鋼城的資源……
一大攤子事,沒有這個臨時管理機構那隻能是程開元親自去遼東坐鎮了。
可以程開元現在的身份,他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李學武去遼東是進步,董文學從遼東出來也是進步,程開元要去遼東那就是屬於退步了,是流放了。
所以程開元尷尬了,他不能去遼東長時間坐鎮指揮,那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李學武兼任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組長的職務,分了他一大塊權利,隔絕了他的意誌和影響力。
那他能針對李學武嗎?
當然不能,現在的兩人既是上下級,也是合作的關係,有些事得商量著來。
李學武要是尊重他,那他在集團的工作就好做,決策也能貫穿下去。
一旦李學武拒絕合作,那他真成了擺設,也就能管管京城的工業企業了。
老李安排李學武去遼東,不就是有分化他責權的意思嘛。
真要是算起來,主管工業工作的他,在犯下錯誤以後還能繼續負責相關工作,那這個遼東工業管理小組就是對他的處分了。
知道了李懷德的意思,他對李學武就沒那麼的針對了,尤其是李學武的態度。
李學武敲門進屋以後,兩人的談話始終維持在較為輕鬆愉快的氛圍中。
程開元有所準備,李學武坦蕩自然,真有君子之交淡如水那麼點意思。
再一個,李學武去遼東他也是投了讚成票的,兩人的關係自然很融洽。
但你要說兩人的關係有多好,那還不至於,因為集團班子現在可謂一盤散沙。
真遂了上麵的意思,李學武去了遼東以後,隨著董文學回京,班子裡呈現出了多邊、多維的組織生態模式。
誰都說不好現在誰跟誰是絕對的親近,更說不清楚誰跟誰是絕對的疏離。
就連李學武同景玉農都因為會議上那一票而變得關係模糊了起來。
所以見程開元的過程,李學武就手裡這份調研報告談了集團在遼東的工業整體形勢,講了一些問題,說了一些規劃。
程開元自然理解他的意思,在仔細聽取了他的彙報後,真就提出了幾個問題。
方方麵麵都有,可見他也是下了工夫的,對遼東的工業不是不了解。
這叫你來我往,相互妥協。
整體來說,李學武對與程開元的談話是滿意的,程開元對他的調研以及接下來的工作思路也是很滿意的,這就行了。
第三站,李學武出人意料地選擇了高雅琴,而不是更為關鍵的穀維潔。
李學武的行程很多人都在關注,想要依靠這種動態的分析,看出他的目的。
其實無論李學武怎麼安排,總會有出人意料的舉動,這些人貫會編故事的。
不過高雅琴對於李學武的到來並不意外,更不驚訝,因為她早有心理準備。
李學武雖然去了遼東,可他還是集團經濟管理小組辦公室的負責人。
集團裡的工作小組有很多,是李主任為了方便協調各主要負責人和分管領導一起討論工作而臨時設置的機構。
當然沒有編製,可有實權。
也就是說,作為秘書長,李學武在很多類似於經濟管理小組這樣的組織裡擔任副組長的職務,就有權利過問這些工作。
包括經濟工作,李學武是有資格同她討論,向她反饋意見和建議的。
而李學武來到她辦公室,就是要站在遼東工業管理小組的角度來同負責集團經濟工作的高雅琴來討論對外貿易、港區建設、礦場開發、技術合作等等方麵工作。
因為遼東工業管理小組與集團的經濟工作在汽車、五金等工業領域有關聯。
這是一種上下合作的關係,尤其是營城港區與津門貿易管理中心的調度關係。
高雅琴對於李學武所分享的調研報告很重視,但側重關心經濟工作部分。
兩人也是就相關的工作進行了深度的討論,不時還有皺眉大嗓門的爭吵。
不過這都是正常的,從高雅琴來到集團工作,兩人就沒什麼矛盾和爭執。
當然了,上次是有競爭,可也是公平競爭,她沒有搞一些小動作。
李學武特彆提到了津門貿易管理中心與遼東工業領導小組對接的反感。
也是他從遼東帶來的問題,反饋一些在實際工作中遇到的矛盾。
高雅琴怎麼想?
反正李學武不是來找茬的,也不是故意為難她,挑她的管理毛病的。
有事就說事唄,誰的問題就找誰,找過來說清楚了就行了。
李學武在關心遼東工業經濟的同時,也比較關心食品和藥品銷售網絡的搭建,這方麵也是高雅琴最近的工作重點。
兩人也就相關工作進行了討論,將談話的氣氛在最後烘托的和諧了很多。
“晚上有時間嗎?”
高雅琴送他到門口,笑著說道:“我請你吃飯,算接風洗塵,也算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