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德哪裡敢接李學武的話,說什麼都是錯的。他既不敢直白地說對李學武有意見,更不敢說對遼東,對遼東工業的乾部有意見,這個坑實在是太大了。
李學武不是個東西啊!
“嗬嗬嗬——”他乾笑一聲,目光低垂看著手裡的調研報告說道:“前些天我是聽到了一些聲音,不過我是不相信的。”
蘇維德彈了彈手裡的報告道:“就憑借這份調研報告,那些事不用查就知道是子虛烏有,明顯是有人害怕了嘛——”
“是嘛?”李學武微微挑眉,看向他的目光裡滿是驚訝,“看來我這次回京真是撿著了,否則我都不知道遼東有人對我有意見呢。”
“乾工作嘛,很正常。”
蘇維德並沒有解釋是誰來他這舉報了,更沒有說舉報的具體問題,他隻是笑嗬嗬地胡扯八扯。
“你這樣的大石頭砸下去,真要一點聲音都沒有,那該我們睡不著覺了。”
“千萬彆,要是因為我下去工作讓各位領導失眠,那真是我的罪過了。”
李學武輕輕地一笑,微微抬手示意了他手裡的調研報告講道:“去遼東這小一個月我是馬不停蹄啊,您多批評指正。”
“很好嘛,有什麼好指正的。”
蘇維德將手裡的報告擺在一邊,看向李學武說道:“你要問我的意見我還能跟你聊一聊,你要說指正,那是你對我有意見了?”
“哈哈哈——”兩個老狐狸齊齊笑了起來,這笑聲傳到走廊裡,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都覺得十分的詭異。
秘書竟然同蘇副主任相談甚歡,笑聲震棚,這還不夠詭異的嘛,堪比聊齋啊。
等李學武到了景玉農的辦公室時,就連景玉農都在詫異這件事。
“你什麼時候同他有了交情?”
“瞧您這話說的——”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誰不知道我在集團的人緣好,跟蘇副主任相談甚歡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還以為你去了遼東,肩膀上的責任重了,說話不會這麼顛倒黑白,胡扯八扯了呢。”景玉農耷拉下眼皮,道:“沒想到你還是那個味兒,一點沒變。”
“您能彆這麼說嘛——”
李學武探了探身子,看著近在咫尺有些慌張的景副主任的俏臉說道:“多曖昧啊,讓人家聽見了多不好,還以為咱們倆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景玉農現在想要殺人,目標就是眼前這個混蛋,有他這麼說話的嘛!
什麼叫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學武見景副主任咬牙切齒,一個戰術後仰主動拉開了距離,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還是想要征求您的意見和建議。”
“我沒有什麼建議,更不敢給您提意見。”景玉農將手裡的調研報告擺在一邊,淡淡地說道:“你還有事要忙吧。”
“啥事?沒有啊——”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要不晚上一起吃個飯?我請客怎麼樣?”
他絲毫沒在意景阿姨要噴火的眼睛,笑嗬嗬地說道:“去吃沁園春怎麼樣?”
“哎呀,我忘了,你喜歡吃海鮮。”
李學武好像剛想起來來,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這麼說好了,晚上我請……”
“謝謝,不必了。”景玉農微微眯著眼睛說道:“咱們還沒到那個交情。”
她推了推麵前的文件,道:“我也不想讓人家誤會什麼,再說出一些難聽的話,你不在乎,我可受不了。”
“嘖嘖——”李學武微微搖頭,道:“您應該這麼想,腳正不怕鞋歪啊。”
“你走不走?”景玉農氣急,瞪著他問道:“你要不走我可走了啊——”
說誰腳不正,說誰鞋歪呢!
人事處副處長馮曉晽走到門口剛剛抬手要敲門,想要請示彙報工作,可聽見辦公室裡景副主任略帶憤怒的語氣,又把手收了回去。
不僅手收了回去,她迅速地瞅了一眼辦公室裡的情景,整個人都縮了回去。
說是遲,那時快,李學武都不知道,隻景玉農看見門口人影一閃。
好家夥,秘書長同景副主任在辦公室裡吵起來了,這件事馬上就得傳遍整個機關。
她那是憤怒的語氣嗎?
是,她是惱羞成怒,恨不得撕了這混蛋……的衣服,然後……
“你是故意的吧?”
景副主任抬起手捏著金絲眼鏡腿抬了抬,看著對麵的混蛋說道:“該乾什麼就去乾什麼,我這就不留你了。”
“您這就沒意思了——”
李學武當然收到了景副主任的眼神示意,話鋒一轉,語氣很是強烈地頂了一句,見她皺眉毛,便也準備起身謝幕。
隻是在他起身的時候,他又輕聲在她麵前嘀咕了一句,惹得景副主任臉色騰地紅了起來。
這混蛋……真是……
景玉農抓起手邊的文件要打他,卻被他靈活地躲了,掃了個空。
見著他得意地笑,她又氣又羞又急,恨不得追出去揍他一頓方才解恨。
李學武走到辦公室門口,正瞧見馮曉晽從不遠處往這邊走,好像剛剛在門口的不是她一樣。
“秘書長好——”馮曉晽很是客氣地打了招呼,真像是剛剛來的模樣。
李學武則是努力扯出幾分微笑,點點頭說道:“你好。”
這一句你好說的十分勉強,好像是氣急了努力克製著脾氣說出來的一樣。
等馮曉晽目送秘書長離開,她再敲響景副主任房門的時候,卻敏銳地發現領導也在生氣,沒看見領導臉都氣紅了嘛。
這……這還真是……
馮曉晽也聽到過秘書長同景副主任之間的關係很是不好,甚至發生過爭吵和衝突,可這些都隻是她聽說的,沒想到今天卻“親眼所見”。
沒錯,就是親眼所見。
她看見秘書長同景副主任對坐,景副主任言辭刻薄,秘書長語氣犀利。
她看見秘書長努力克製脾氣,景副主任氣的滿臉通紅,手邊文件淩亂。
這些都是她親耳所聞,親眼所見,難道這證據還不夠真切嘛。
以前還有人懷疑秘書長同景副主任是演的,說在管委會上景副主任第一個為秘書長說話,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那些猜測和懷疑都是無稽之談,景副主任恨秘書長,秘書長恨景副主任!
這消息真的不能再真了!
得了,從今天開始,景副主任同秘書長之間的矛盾升級成了彼此相恨。
馮曉晽相信隻有女人才了解女人,她了解景副主任,那目光裡閃爍的就是恨!——
“說好了啊,下班就過去。”
李學武從張副主任辦公室出來,回頭笑著叮囑道:“我提前過去等您。”
張勁鬆隻是笑著點頭,目送著李學武下了樓梯,這才回了辦公室。
早有關心這邊的那些人已經聽見了,看樣子秘書長晚上約了張副主任。
奇也怪哉——
多少人在心裡嘀咕著:沒聽說秘書長同張副主任有交情啊!
開玩笑,張副主任同誰有交情啊,從來都是公事公辦,一點私情都不講的。
尤其是出了秘書的事故,這位領導更是較真的厲害,彆說吃請了,就是送他一根牙簽都要被冷臉對待,已經魔怔了。
就連李主任都敢收禮的,可唯獨不是紀監主管領導的張副主任最為正直。
關鍵是這位正直的張副主任還因為秘書的錯誤遭受了連累。
這世界可真夠魔幻的。
更魔幻的是,張副主任竟然在集團有了朋友,那朋友竟然是秘書長。
倒也不是說秘書長不能成為張副主任的朋友,而是這兩人的性格……實在是捏合不到一起啊,秘書長多圓滑的人呢。
再奇怪的事情也能找到蛛絲馬跡,就有人提到了當初那場對秘書長至關重要的管委會會議,張副主任可是投了讚成票。
這樣看來,張副主任早就同秘書長有了私交或者工作上的默契。
不過也有人反駁說,張副主任是因為那個案子的緣故故意同蘇副主任較勁。
更有聲音說張副主任是聽了李主任的意見才不得不站出來支持秘書長的。
眾說紛紜,機關裡因為秘書長回來亂極了,大家都在猜測今晚這頓飯,除了這兩位領導以外還有哪位領導。
他們哪裡猜得到,李學武要請誰。
***
“在這請他吃飯?”
於麗驚訝地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上一次你們在這不是談的很不愉快嘛,再安排在這邊,會不會心裡不舒服啊?”
“也得看人嘛,時移世易,那些事都過去了,他有什麼好不舒服的。”
李學武看著手裡的文件說道:“行了,就這麼安排吧,晚上你迎他一下。”
“我?好,知道了。”於麗再一次驚訝,這還是李學武第一次讓她出麵接待。
此時在辦公室裡的還有吳淑萍、左傑、沈國棟以及養病的聞三兒。
於麗迎了一聲過後便出去安排晚上那頓飯去了,屋裡其他人還等著李學武說話。
“左傑在那邊怎麼樣?”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吳淑萍一眼,問道:“方不方便?不行就撤回來。”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不也一樣。”
吳淑萍沒在意地說道:“聯營企業裡的職工本身就很複雜,又不多他一個。”
“我也是跟著吳老師學做事。”左傑笑了笑,看向李學武說道:“並沒有負責什麼工作,主要還是學習。”
“你學的還不夠多嗎?”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看著他說道:“行了,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了。”
說完又看向吳淑萍強調道:“沒必要謹慎小心,李主任今天還問起你了。”
“我見過他了,他給我打了電話。”
吳淑萍彙報道:“年前的事了,他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問了我的工作,還關心了我的生活,還有孩子的撫養問題。”
“哦——”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笑著說道:“他還挺仁義的。”
“您要這麼說——”吳淑萍嘴角扯了扯,目光掃了沈國棟和聞三一眼,道:“我真是無言以對了。”
“嘿嘿嘿——”沈國棟第一個忍不住笑出了聲,見武哥看過來不好意思地講道:“這位李主任最愛關心人了。”
這話倒不是沈國棟調侃和編排李懷德,實屬李主任有些演過頭了。
人事變革越是推進,難度越大,牽扯到的乾部職級越高,關係網越難纏。
這個時候李懷德也急了,對一些乾部施展懷柔政策的時候就有些把握不好。
用沈國棟的話來說,現在集團裡都有閒話傳出來了,說李主任換了口味。
這叫什麼話,李主任好美色,還能好基情,越傳越玄乎了。
“好事嘛——”李學武看著吳淑萍調侃了她一句,卻得了吳老師一個大白眼。
“京城回收站的業務我撒不開手,供應鏈的工作是不是可以交給左傑來做?”
沈國棟主動請示道:“我看他鍛煉的也足夠了,應該來出來溜溜了。”
左傑沒說話,隻是挺直了脊背,看樣子躍躍欲試,真有出來做事的意思。
這幾年左傑主要是做青年彙的管理工作,同時也在跟沈國棟學習。
雖然也負責了京城供應鏈係統的搭建工作,卻沒有真正扛起來過。
現在沈國棟主動推薦他,也證明他有了這個心思,也有了思想準備。
李學武正經地打量了他一眼,好半晌才點點頭說道:“可以,你看著辦。”
說完,他又看向沈國棟交代道:“先前說好的,裴培還是要用的。”
“是,裴培已經在做事了。”
沈國棟看向左傑笑了笑,見這小子激動的有些臉紅,便逗他道:“你自己說說看,你和裴培誰當主任,誰當副主任。”
“啊?我說嗎?”左傑知道沈哥打算推薦他出來做事,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看著他愣愣的錯愕表情,聞三兒和沈國棟都笑了起來。
左傑也知道被耍了,可又不得不當真,萬一李哥很重視呢?
他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我來……我想當主任,讓裴培幫我吧。”
“行,還算有點自信。”
聞三兒點點頭評價道:“要做事就不能怕做錯事,必須要有一往無前的決心和馬到功成的信心。”
“如果連這種選擇題你都不會做,那你真就沒必要乾事業了。”
“聽見了嗎?”沈國棟笑著看了他,道:“三舅在教你做事呢。”
“哎——損我是不是?”
聞三兒好笑地瞪了沈國棟一眼,道:“我在……折戟沉沙又不是什麼新聞了,用不著你一次次提醒我後悔。”
“那你後悔了嗎?”沈國棟玩笑似的問道:“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後悔?後悔有什麼用。”
聞三兒認真了表情講道:“從出去那一刻我就沒後悔過,更不會後悔做那些事。”
“三舅的身體如何了?”
李學武見沈國棟主動給聞三兒機會,便也將話題扯到了他的身上。
聞三兒想拍拍胸脯證明自己沒事了的,可又怕把自己傷口拍裂了,隻能訕訕地放下手,歎氣道:“怕是還得養養。”
“那就養養再說——”
李學武看著眼神有些落寞的聞三兒淡淡地說道:“等傷養好了就來鋼城。”
“去鋼城?我還去?”
聞三兒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問道:“你不是在鋼城嗎?”
“來鋼城,把東風船務遷走。”
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講道:“放在鋼城有些顯眼了,還是分開放,放到營城和津門吧,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那——”聞三兒遲疑著問道:“是我和二孩來負責嗎?”
“不,二孩兒隻負責津門的貿易工作,他更不能跟這件事有牽扯。”
李學武看著聞三兒堅定地說道:“你負責東風船務,等港城彪子的消息。”
“我……”聞三兒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李學武,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將功折罪,重新接觸港城的機會。
隻是李學武會答應他重回港城嗎?
港城可還有他的十三姨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