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城的事還沒處理清楚以前,李學武當然不準備重新啟用聞三兒。
養傷總需要一些時間,大胸弟本就不是拖遝之人,既然沒有發出求援信號,姬衛東和婁曉娥也沒有信息報告,就說明港城的事還處於可控範圍之內。
要說港城出了那麼大的事,跟聞三兒一定脫不開關係,但李學武追究他了嗎?
沒有,李學武從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沒想著要處理聞三兒。
為什麼?
很簡單,聞三兒沒想反。
有的時候錢比人重要,但絕大多數時候人比錢重要。隻要聞三兒沒有背叛他的心思,那他就不會對聞三兒動刀子。
即便是因為他的失誤造成了張萬河等人的死亡,可也不至於讓李學武急惱。
出了問題是要處理,李學武也沒慣著聞三兒,現在他光棍一條,沒有一點權利,不就是一種懲罰嘛。
畢竟叫了好幾年的三舅,再說的直白一點,這是大兄弟的親三舅,要說是發小也勉強,動他會傷了大家的心,也要傷了這份一起乾事業的初衷和激情。
至於說為什麼又給了他一份希望,讓他傷養好了以後去接管東風船務。
這裡麵也有一些迫不得已,周亞梅終究是女人,能力有限,有些事情不方便。
就比如說對東風船務的直接管理,她總不能親自上船接觸那些事物。
要李學武完全放手,將監督和管理工作交給下麵的人還不是正經時候。
聞三兒早有在鋼城管事的經驗,又是在港城曆練過,做這種事很方便。
再一個,營城港區正在建設,三年時間足矣形成航運規模,而內陸河存在東風船務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終究太顯眼了。
依著李學武的意思,既然東風船務要參與營城港區的航務業務,那就早點從鋼城搬出來,去營城,去津門,倒不顯眼。
現階段東風船務的主要經營範圍還是沿海和內陸河航務運輸,客運幾乎沒有,貨運是主流,船隊清一色是千噸級貨船。
如果不是有調查部的影響,船隊怕不是要被調查幾次了,如此規模在國內的航運行業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李學武不敢讓回收站發展的太快,卻不怕東風船務快速繁殖的主要原因還是調查部,這塊牌子在沿海,在航運範圍內相當的管用。
尤其是東風船務的有些運輸方向是沿海向外,不知不覺中帶了點神秘色彩。
營城港區早晚要開發,從今年開始算,預計72年建成運營,正合適搭乘阿美莉卡來華的東風啟航,打造東北亞地區最重要的航運港區。
到時候東風船務就有資格依靠營城港區的業務與國際船務公司接觸。
現在看東風船務隻有幾十條千噸貨船,好像上不得台麵,但船隊賬麵上還有與港城順豐遠洋之間的合作關係,手裡有三條萬噸級集裝箱貨船的租賃協議。
要對外發展貿易工作已經成為了今年的工作重點,三年以後呢?
要用人,要會用人。
李學武信得過周亞梅,也信得過聞三兒,兩人正合適一內一外。
周亞梅帶領回收站團隊向內陸發展,直至徹底占據東北主要城市的經銷網絡。
要經略東北的重要意義是未來與毛子之間的聯係,這才是了不得的大生意。
反過來看,整個東北經濟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可以說比內地要強。
就算經濟政策調整,未來東北會成為遺憾之地,可也足夠培養出一支大企業團隊。
再說了,有紅星鋼鐵集團向東北逆流發展,未來怎麼樣還說不定呢。
聞三兒既然向往大海,那就安排他向外發展,利用東風船務的優勢與港城對接,成為老彪子的助力。
用誰去輔助老彪子李學武都不放心,唯獨他舅舅,這一點大胸弟也一定願意。
未來婁姐的東方係要回來,著陸點不應該是京城,也不應該是津門,反而是要借華潤、五豐行的風在營城落地。
現階段紅星鋼鐵集團聯合儲蓄銀行與東方時代銀行已經展開業務合作,在資本運營上有了交叉代持股份的合作項目。
比如東方時代銀行在營城港區、聯合能源等項目上的投資,比如聯合儲蓄銀行在澳大利亞鐵礦項目上的投資等等。
合作已經在某些人默許和注視下開始了,或許隻有等到開花結果的那天,或者更為適合的時機才會拿到台麵上來展示。
李學武要求回收站體係和東風船務體係低調發展,隻等春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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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人的脾氣比較各色,相信你也能看得出來,不止一個人這麼說我。”
張勁鬆喝了不少酒,話也多了起來,尤其是口風逐漸鬆弛,他還在倒酒。
“我爸是有些為我著急的,他不想我重蹈他的覆轍,事業毀於一旦。”
“看得出來,老頭兒誌向遠大。”
李學武見他跟自己發牢騷,好笑地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個,道:“第一次見麵我就覺得他不見得,不像是閒釣魚的。”
“也是心裡鬱悶的厲害,我倒是能理解他。”張勁鬆微微搖頭,乾了杯中酒後放下酒杯,瞪著紅彤彤的眼睛看著李學武解釋道:“他下來的那年我媽走了。”
說到這裡像是觸動了心事,他從額頭上下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蕭瑟地講道:“我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就算再努力也達不到他的要求,甚至還犯了錯誤。”
“哎——都過去了。”李學武拿起酒壺又給他麵前的酒盅斟滿了,輕聲寬慰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來的萬事如意,一帆風順。”
“唉——談何容易。”張勁鬆或許是真多了,主動端起酒杯與他碰了一個。
“這個案子啊,你還得往寬了看。”
李學武放下酒杯,看著他講道:“從對你的處理上來看,上麵的領導是很理解你,也了解你的本心,否則也不會……”
“我還要自己騙自己?”
不等李學武說完,張勁鬆灑脫地笑著放下酒杯,道:“我早就去跟領導坦白過了,一五一十都講了個清清楚楚。”
他看著圓桌上的酒菜講道:“機關裡背後都怎麼講究我,我是很清楚的。”
“沽名釣譽,好大喜功。”
他說到這裡頗覺得無趣,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或許真是這樣吧。”
“我就不勸您這個了。”李學武也笑了,抬起手裡的酒壺問道:“咱們再來一壺?”
“我隨意,舍命陪君子。”
張勁鬆笑著說道:“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謝謝,也一直過不去心裡這道坎,我得謝謝你給我這次機會啊。”
“那就最後一壺,你都開始說客氣話了,看樣子是要醉了。”李學武從餐邊桌上又拿了一壺酒給他滿上,笑著說道:“其實我早就想請你吃飯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怕你心裡有彆扭。”
“我知道,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氣,寬容,有事業心。”
張勁鬆端起酒杯看著他說道:“就衝這份大氣,我也得敬你一杯。”
“你看,又客氣了不是?”
李學武嗬嗬笑著端起酒杯陪了他一杯,再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菜,這才講道:“紅星廠沒你想象中的那麼複雜,當然了,也不是我隨便說說那麼簡單。
放下筷子,李學武斟酌了語言,看著他講道:“彆人如何評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自己放在哪個位置讓他們評價。”
“哦?”張勁鬆放下酒杯,認真地看著他說道:“我一直想聽聽這個。”
“嗬嗬,你又怎麼想不明白。”李學武輕笑著低了低頭,道:“怕是不願意想,或者頭抬得太高了,低不下來?”
就在他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張勁鬆看向他,他也抬起頭看向了張勁鬆。
兩人對視間就有了明悟。
張勁鬆終究是沒有說出李學武想聽的話,不過這個時候說與不說都不重要了。
酒殘菜冷,再熱切的氣氛也會有曲終人散的時候。
月滿中天,春風冰寒,讓送張勁鬆出門的李學武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並沒有喝多少酒,其實張勁鬆也沒有完全醉,隻能說氣氛到了,氣氛沒了。
兩人默默地從餐廳裡出來,走到停車場,汽車早就準備妥當。
司機幫他打開了車門子,趙老六站在一邊伺候著,等著他上車。
張勁鬆回頭看了看李學武,目光在大紅燈籠的映射下多了幾分慎重。
而月色下,紅燈裡的李學武依舊身姿挺括,器宇軒昂,神態自若。
就好像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樣。
張勁鬆終究是沒有說什麼,該說的都已經在酒桌上說過了,這會兒隻點了點頭,便在司機和趙老六的幫助下上了汽車。
李學武站在原地,目送著汽車開出大門遠去,這才微微昂起頭,目光深邃。
趙老六隻繼承了他哥一半的功力,在業務上沒有什麼突出表現,在做事上也過於謹慎守成,敬畏李學武多過尊重。
李學武並沒有搭理他,而是對悄悄走過來的於麗講道:“今晚辛苦你了。”
“說這個乾什麼——”
於麗不想聽他的感謝,莫名的有些疏遠,又好像是對她的懲戒和警告。
李學武扭頭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確實是很辛苦的,應該道謝。”
“你再這麼說,我可就生氣了。”於麗瞪了瞪他,走到他身邊幫他整理了大衣,輕聲問道:“今晚住在這邊?”
“還有點事要辦……”李學武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十點鐘左右。
隻是這個動作讓於麗的神情一僵,而後才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李學武就站在她身前,哪裡能感受不到,語氣也不得不軟了幾分。
“幫我在招待所安排個房間吧,就不回家折騰了。”他給韓建昆招了招手,示意他將車開過來,這才對於麗講道:“多說三個小時,快的話半個小時就回來。”
“注意安全,大冬天的。”
於麗很聰敏地沒有多問多嘴,幫他整理好大衣便退了一步,等車過來以後才幫他開了車門,送他上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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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建昆的車技還是那麼的穩,是李學武所有司機裡最靠譜的存在,要不是怕耽誤了他的未來,李學武也舍不得放手。
從遼東回來,李學武沒帶著汽車,自然也不會帶著司機,那也太招搖了。
韓建昆接到綜合管理部的安排要給秘書長臨時配一台車,他便主動接手了。
白天李學武的行程基本上都在集團,隻有下午和晚上會有外出。
韓建昆也都是儘量在上午就安排好自己的工作,下午開著車給李學武服務。
李學武想要說他幾句,讓他專心自己的工作,可終究是不忍傷了這份情誼。
“這些天辛苦你了,京茹抱怨了吧?”
“哪能呢,她懂事呢。”
韓建昆聽見後座傳來的聲音,笑著說道:“其實我也願意出來,孩子半夜老醒,吵的我也睡不著,睡不好。”
“嗬嗬,習慣就好了。”
李學武輕笑著看了眼前麵,道:“今年過年熱鬨了吧,添人進口算大喜事。”
“京茹愛熱鬨,比往年多了兩個菜,還讓我給您家裡送了一份過去。”
韓建昆比以前話多了不少,看樣子離開了司機的崗位,也放鬆了許多。
“我也說她,您家裡哪裡就缺這個,可她偏不,說多少也算個心意。”
說了這麼一句,他又補充道:“大年前一天我送她和孩子去您家熱鬨了一陣,小寧姐喜歡孩子,還給了10塊錢。”
“她跟我說了,說喜歡閨女。”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丫頭終究要比小子文靜不少,當然李姝是個意外。”
“嗬嗬嗬——”韓建昆輕笑著說道:“那天跟我炫耀,說老師誇她了。”
“嗯,報喜不報憂。”李學武聽他這麼說也是笑了出來,“每次都說老師如何喜歡她,從來不說在幼兒園遭批評了。”
“我就喜歡李姝的性格。”韓建昆頗為心儀地講道:“立冬能有李姝那麼活潑就好了。”
“閨女永遠都是好的——”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前麵說道:“真是第一次見有不怕麻煩的,真要像李姝那樣,可就有你和京茹愁的了。”
“活潑一點好,姑娘就應該這樣。”
韓建昆絲毫不畏懼得一個李姝那樣性格的閨女,十分憧憬地講道:“等立冬長大了,我就帶她去打靶,教她開車。”
“可見是心頭肉,萬般好啊。”李學武想起自己的閨女也是忍不住地笑了。
李姝最近可乖,努力在他麵前表現,知道他要走了,很是黏他。
隻要他在家,就要跟他講已經講過無數遍幼兒園裡的事,還有老師的喜歡。
她也早就適應了幼兒園的生活,也在校園裡交到了更多的朋友。
她沒有再嫌棄小朋友們淌鼻涕,也還記得棒梗說過的小孩子最沒意思。
小孩子終究要有小孩子的生活,小大人不值得誇獎,她早晚有一天會長大。
韓建昆將車穩穩地停在了一棟洋房院落前,回頭看向李學武,聽候安排。
“在這等我,彆熄火。”
李學武下車前交代道:“要是困了就給窗子開條縫休息一會,仔細凍著。”
“您放心吧,凍不著我。”韓建昆點點頭,說道:“我就在這裡等您。”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下了汽車,向亮著一盞燈的洋房走去。
或許是聽見了汽車的聲音,洋房的門燈亮起,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窗子後麵。
這是哪裡,韓建昆當然知道,他是小車班的主管,領導家的位置都記在心裡。
窗子後麵閃過的身影是誰,他不用猜也知道,可他沒有一絲絲想法。
秘書長用他,他就聽秘書長的話,雖然他已經不是司機,可他是秘書長永遠的司機。
***
“你這是……剛散了場?”
景玉農穿著暗紅色的睡衣,肩膀上還搭著一件羊毛披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們兩個喝美了?都聊啥了?”
她語氣頗為幽怨地說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都準備關燈睡覺了。”
女人永遠都是這樣,話不從心,她要是想睡覺不早就睡了,還能等到現在?
李學武將大衣掛好,換了早就準備好的拖鞋,隨意地走進客廳說道:“幫我泡杯茶,有點渴了。”
“上我這解救來了是吧?”
景玉農雖然這麼說著,可腳下卻一點沒停,還要去茶櫃裡給他找好茶葉。
可不像李學武那麼損,她茶櫃裡的好茶葉就是好茶葉,不是什麼“頂好的茶葉”。
“話多了,嘴渴。”李學武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隨便泡一杯就行,我不挑的。”
“說的好聽,泡了你不喝又有說的。”景玉農像是真等急了,嘴裡的抱怨就沒停過,可手裡泡茶的動作也沒停。
李學武看著她撅腚找茶葉的身影不由得一笑,側依著沙發笑著欣賞了起來。
等景玉農回身端著茶杯走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這壞壞的眼神,不由得心肝一顫,手裡的茶水差點灑出來。
“給你——”她心裡是美的,可嘴上是橫的,放茶杯的動作又是穩的。
真是個矛盾的女人啊。
“張副主任跟我訴苦來著,還說要感謝我,你說怪不怪?”
李學武就這麼斜倚著沙發看了眼前風韻的婦人講道:“我都佩服他。”
“佩服他什麼?忘恩負義?”
景玉農斜瞥了他一眼,坐在了他身邊的單人沙發上,淡淡地說道:“你怎麼就相中他了,想要雪中送炭?不管用吧?”
“誰說這招不靈的?”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你沒看他都感謝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