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我還找你呢。”
王亞娟騎著自行車進了廠區大門,沒用保衛的提醒便主動下了車子。
走在前麵的周小玲聽見招呼回頭見是她,驚喜道:“亞娟!好久不見了。”
“都快把我給忘了吧?”
王亞娟故作不滿地瞥了她一眼,道:“來了鋼城也不說去找我。”
“這不是時間緊嘛,一會兒就要去機場備勤,哪裡敢去打擾你。”
周小玲笑著解釋道:“要真有時間,一定讓你請我吃飯。”
“不是吧——”王亞娟打量了她一眼,道:“你學會撒謊了,周小玲。”
“什麼跟什麼呀——”
周小玲整理了肩膀上的包帶,笑著說道:“跟你我說什麼謊啊,昨天來的,今天回去,時間可不就緊張嘛。”
“嘖、嘖、嘖——”
王亞娟用更懷疑、更揶揄的目光打量著她說道:“編,繼續編——”
“嗬嗬——”周小玲無奈又好笑地上前挽了她的胳膊,拉著她邊走邊說道:“沒你這樣的啊,好不容易碰麵了,你卻一個勁兒地為難我。”
“彆不識好人心——”
王亞娟嗔道:“知道你們昨天來,招待所住宿環境緊張,我還特意去招待所找你來著,想接你回家去住。”
“彆跟我說時間緊啊!”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周小玲的腦門,道:“下午到的,今晚飛,一天一宿你說沒時間?騙鬼呢——”
“你真去招待所找我了?”
周小玲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問道:“那咱們是沒碰上啊。”
“我要跟你說這個嗎?”
王亞娟忍著笑意,即便嘴角壓不住的揶揄,可還是故作嚴肅地詢問道:“如實交代,你昨晚住哪了?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你可彆想瞞著我。”
她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自己的眼睛說道:“我可是火眼金睛我告訴你,你要敢說謊,一眼就能看透你。”
“什麼特殊情況,沒有啊。”
周小玲裝傻充楞,示意了招待所的方向說道:“你忙不忙,如果忙那咱們就下次再見,我真得去招待所集合了。”
“你真當我是詐你啊?”
王亞娟橫了她一眼,道:“我都打聽好了,你們應該幾點走。”
她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看著周小玲提醒道:“還有一個半小時出發。”
“不是說你調冶金廠廣播電台了嘛,我怎麼覺得是調保衛處了呢。”
周小玲好笑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嗔道:“你這是去哪找我了?”
“想得美,我去哪找你?”
王亞娟撇了撇嘴角,戲謔地看著她說道:“說不說,不說我可問彆人了,找對象都不告訴我們,太不講究了。”
“哪有什麼對象啊——”
周小玲似是想到了什麼,有些嬌羞地低下頭說道:“就是一個朋友。”
她本想說好朋友來著,可又有些不自信,就連朋友說出來都含糊著。
王亞娟當然聽出了不對,挑眉問道:“都住到人家裡去了?就這還隻是朋友?”
“小玲,你可不是糊塗人,千萬彆吃虧上當啊。”
“當然,我又不是傻。”
周小玲見她說的認真,趕緊解釋道:“確實沒什麼,就休息了一晚。”
其實她想說,自己巴不得上趕著呢,可就是對方不願意。
“真不是戀愛了?”
王亞娟側著臉瞅了瞅她,道:“還是謹慎一點好,下次再來就去我那。”
“還說呢,我是想去找你來著。”
周小玲聳了聳肩膀,道:“可走在半路上正好遇見他了。”
“誰啊?我認識嗎?”
王亞娟見她提起那個人的時候臉上便會出現那樣的表情,玩笑著問了一句。
周小玲努力保持平日裡的擔當,即便萬萬的眼眉已經出賣了她。
這會兒王亞娟問了,她也就含糊著回答道:“應該不認識吧……”
“嘖嘖嘖,真沒想到。”
王亞娟見問不出來便也就不問了,兩人隻是近兩年關係緩和了,各自也都不在文工團,見了麵自然要親近一些。
早前的齷齪和矛盾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忘卻,能記得的隻有那段友誼。
其實從一開始兩人的關係就很一般,都是這麼優秀的姑娘,相互之間自然隱隱競爭。
周小玲長得好一些,嬌俏可人,王亞娟長相也不弱,舞蹈技藝更優秀。
如果在舞蹈團,那王亞娟是妥妥的主角,周小玲長的再好也比不過。
可此時此刻兩人均已跳出了原來的舒適區,向著各自的領域發展。
昔日那段競爭關係倒成了兩人內心深處不好意思的回憶,每每想起都會覺得羞之於口。
隻能說那時候太幼稚了。
現在的關係緩和還有另外一層關係,那便是熟人之間的客氣。
你來我地界了,我要儘一儘地主之誼啊,也要互相“較量”一下嘛。
人情往往是在這種情況下建立的,朋友關係也是這麼建立起來的。
隻是以前的幼稚讓天天在一起的她們沒能成為朋友,現在分開了卻彼此惦記著,見了麵更顯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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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意思說我?”
周小玲好笑地看了她說道:“你知道你的一走了之給張明遠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嘛,他都有點自閉了。”
“是我對不起他——”
見周小玲說起曾經訂婚的對象,王亞娟聲音也不由得低沉了幾分。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就跟你開個玩笑,不帶你這樣的。”
周小玲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安慰她道:“真覺得不合適,還能硬往一塊兒湊啊,你也沒必要自我放逐。”
她回頭看了一眼冶金廠的大院,對王亞娟說道:“有集團那麼好的發展,你偏要來下麵工作,值不值得?”
“這裡其實也挺好的。”
王亞娟笑了笑,理了耳邊的頭發說道:“基礎差可以發展,真能做一些工作和貢獻更好了。”
“還得是你,有勁頭。”
周小玲笑了笑,說道:“咱們那一班出來的,就隻有你最能折騰。”
“周苗苗發展不比我好啊。”
王亞娟笑著說道:“我一定不是最好的,努力追趕唄。”
“咦——可不見得。”
周小玲麵色古怪地說道:“她正和韓露鬥法呢,兩人是樓上樓下的鄰居,聽說鬨的可不好了。”
“以前就屬她們兩個關係最好,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周令華瞥了一眼剛剛從辦公室門口過去的孫主任,轉頭對馬寶森說道:“以後再說這些事的時候看看周圍。”
“周圍怎麼了?”馬寶森奇怪地瞅了瞅四周,道:“這不都是咱辦公室的人嘛。”
“隔牆有耳啊,寶森同誌。”
王瑉抬起頭拿了辦公桌上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看向馬寶森故作老成地講道:“要常有警惕之心啊。”
“就你話多——”周令華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轉頭看向馬寶森,示意了辦公室門口方向道:“剛剛孫主任過去了。”
“那又怎麼了,咱們又沒說他。”
馬寶森不以為然地講道:“我是在說廖主任呢,他聽了就聽了去唄。”
“你傻啊你!”周令華瞪了他一眼,道:“等你師父回來要尅你了。”
馬寶森聽他提起自己的師父,有些忌憚地縮了縮脖子,不再頂嘴了。
王瑉卻笑著後靠了凳子,湊近他的辦公桌解釋道:“你說廖主任就等於在說孫主任,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馬寶森眉毛一挑,想要辯白,卻又想起剛剛周令華說的話,及時刹住了車。
王瑉見他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便轉頭看向周令華講道:“他還以為自己有理呢。”
“廖主任主動退二線,要去工會工作,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他也不等周令華回答,又看向馬寶森問道:“用你的小腦袋瓜仔細想。”
“還不就是前段時間……”
馬寶森憋壞了,見王瑉問的強勢,他也忍不住回了一嘴。
隻是回是回了,他回了一半,有些事就連他都知道不能宣之於口。
是了,大家都知道,可不能隨便說出來,說出來就都沒臉了。
“對嘍——你看你不是很聰明嘛。”王瑉最會說閒話了,看著馬寶森提醒道:“怎麼老做糊塗事呢。”
馬寶森瞅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氣地扭過身子,忙自己的去了。
他忙是忙,可心裡還有些糊塗,怎麼就不能當著孫佳主任的麵說廖主任的事了呢,兩人都不在一個部門了。
再說了,審計和調查行動都沒查出廖主任的問題,秘書長沒說什麼嘛。
是,他確實聽說過一些關於廖主任和孫主任之間的傳聞,可那些誇張的話可信嗎?
“怎麼想的,你自己說說。”
曾梅一微微探著身子,將煙灰缸擺在了自己的麵前,抽了一口煙,透過煙霧觀察著坐在他對麵的廖金會。
廖金會此時倒是表現的很淡然,微微點頭解釋道:“在這個崗位上工作很多年了,實在是乾夠了,想換個崗位。”
“乾夠了,就想去工會?”
曾梅一耷拉下眼皮,伸手彈了彈煙灰講道:“這個理由有點說不過去吧。”
“可這是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了。”廖金會坦然地看著他講道:“這麼多年在辦公室工作,時間都不是自己的,連老婆孩子都說我不顧家,實在是慚愧。”
“嗯,這一點我倒是能理解。”曾梅一點了點頭,抽了一口煙說道:“那也沒必要去工會啊,提前養老啊?”
“工會的工作相對輕鬆一些。”廖金會完全一副實話實說的模樣,講道:“這樣我也有精力和時間彌補家庭。”
“真是這麼想的?”
曾梅一打量著他,說道:“我才剛來冶金廠,你就給我出難題啊。”
他鼻孔裡冒著煙,抬手示意了隔壁的方向,道:“這件事秘書長知道嗎?”
“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呢。”廖金會笑了笑,說道:“這不是先跟您來談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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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曾梅一看著他說道:“彆跟我打馬虎眼,你是什麼想法我都知道。”
他目光深邃地盯了廖金會一眼,就在對方頂住壓力看過來的時候,又低眉垂眼地講道:“我反正是不同意你這麼草率,不過也充分尊重你的意見。”
“不過我可提醒你,冶金廠的乾部職工組織人事調整工作剛剛結束,你這個時候冒頭容易吸引火力啊。”
曾梅一笑了笑,講道:“要我說啊,身心疲憊也很正常,不如請幾天假期出去轉一轉,玩一玩,放鬆心情。”
“嗬嗬,可能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廖金會低下了頭,淡淡地說道:“就因為組織人事工作調整了,我才敢跟組織提意見,否則影響了計劃安排,我就更覺得愧疚了。”
“好吧,我還是那句話。”
曾梅一點點頭,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認真地看著廖金會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尊重你的意願,但你必須征得秘書長的同意。”
“雖然我是主管組織工作的副廠長,可你也知道我剛來不久。”
他攤了攤手,坦誠地講道:“一些工作秘書長早就知道,你主動過去談,講一講心中的想法,說不定還有轉機。”
“謝謝領導,聽您的,我去跟秘書長談談。”廖金會從曾梅一這裡得到了他想要的態度,便也起身主動告辭。
曾梅一難得地站起身送了他出門,輕聲安慰道:“乾工作嘛,到哪裡都發光,我是覺得你這麼做有點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都是緣分。”
廖金會笑了笑,在出門前很是正式地講道:“謝謝您的指點。”
“哎,不要這麼說,都是同誌。”
曾梅一擺了擺手,道:“去吧,去跟秘書長談談,他組織工作做的比我有經驗。”
“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啊。”
廖金會能聽得出曾梅一話裡有話,可他都準備退了,還有啥好尋思的。
急流勇退,無欲則剛。
他沒了上進心和功利心,對方再想說什麼,挑撥什麼,他都裝聽不懂。
從曾梅一辦公室出來,廖金會愈加堅定了退下來的決心。
為什麼?
因為新來的這幾個副廠長,以及原本留下的那幾個,都不是簡單貨色。
這麼說吧,要不是有集團秘書長的身份,李學武還真不一定能鎮得住他們。
廖金會經曆了冶金廠幾任大領導,他早就看清了這裡麵的現實。
你能說老羅不乾事嗎?
不能吧,那些年冶金廠是怎麼過來的,沒有老羅頂住壓力廠子早黃了。
再看看董文學,這位也是實實在在翻過車的,犯過錯誤的,可你能說他一事無成,毫無建樹嗎?
最後看李學武,春天萬物複蘇的季節來到鋼城,用春雨細無聲的高明手段降服了冶金廠的那些“前者”。
大半年時間沒砍掉一個項目,沒主動耍陰招排擠掉一位副廠長。
機關裡那些人新明鏡似的,楊叔興和尹忠耀要不是在那麼關鍵的時期去集團扯閒蛋,他們倆也不會這麼快下去。
秘書長辦公室裡傳出來的消息,其實秘書長早就知道他們兩個不對頭。
既然他早就知道那兩位不對頭,為啥遲遲沒有動手呢?
原因很簡單,任何工作都得給集團主要工作讓路,要分得清輕重緩急和前後嘛。
也就是說,組織架構變革和組織人事變革要慢慢來。
隻是楊叔興和尹忠耀忍不了了,更受不了李學武那般穩如磐石的態度。
忍受不了就不用忍受了。
現在兩人連見李學武的麵的機會都沒有了,自然也就不用忍受了。
集團傳出來的消息,兩人的案子還沒有審理完成呢,可見問題之多。
冶金廠的審計工作是結束了,可那兩位帶起來的風波遠遠沒有結束。
到現在還時不時的有乾部被叫到集團接受質詢,有的回來了,有的沒回來。
秘書長也不像是當初麵對楊叔興和尹忠耀被處理時的不滿,習以為常了。
大半年時間過去了,就算再怎麼反對集團組織架構變革,就算這些變化對於冶金廠的乾部來說有多麼不舒服。
可是,事情不也都辦了嘛。
誰都沒有意識到,秘書長當初在會議上提到的問題和目標都正在實現。
現場看可能看不出來,但前後比較一定能發現,冶金廠和集團駐遼東的工業企業都在變,潤物細無聲的變化。
大家接受起來也沒覺得跟以前相比有什麼不方便,慢慢都習慣了。
組織架構變革和技術研發發展等目標已經穩步推進,廖金會已經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他曾經做過什麼事,誰不知道?
秘書長當然也知道,為什麼沒有動他?還不是因為他主動承認了錯誤。
監察都找過他談話,內容是什麼沒人知道,可他也掏空了積蓄。
這些錢和物本來就不是他的,現在是主動承認錯誤,主動承擔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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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錯誤已經不適合再繼續承擔重要工作了,所以被調整了。
但在他看來,這種調整還不夠,人家留給他麵子,他總得知道怎麼做人。
退下來就退下來吧,這些年他真真是乾夠了,尤其是折騰了這麼一下。
再能折騰不也是空歡喜一場,誰能一直不退休啊,退休了不都一樣等死。
他得了一台天文望遠鏡,更喜歡看浩瀚的宇宙,那才是亙古不變的永恒。
“鋼城是煤炭重點城市。”
李學武回頭看向身邊的聯合能源副總許寧強調道:“這裡不僅僅擁有煤礦產業,還是煤炭使用量較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