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集團領導帶隊到鋼城彙合秘書長中轉去奉城談判,各工業企業負責人是不是應該有點表示?
有表示,但不多。
為什麼?
因為集團駐遼東工業企業領導小組組長就是秘書長李學武,他出麵主持接待工作,其他人哪裡會越級去礙眼。
就算有人要去表現,那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找倒黴呢不是。
再一個,李學武並不阻止他們同集團領導交往,這是攔也攔不住的。
人家私下裡打電話、寫信、見麵,你能蹲他們家門口看著去啊?
李學武不攔著,也不防備,更不會有嫉妒之心,他在遼東沒什麼好對集團藏私的,也不怕有人去反應問題。
包括他自己的問題,他希望這些人能直接反饋到他這裡,因為直接說給他,他能更快更精準地解決問題。
當然不用怕他解決不了問題轉身去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他在鋼城、在遼東有著較高的組織訴求和工作期望,尤其是這麼年輕,怎麼會自毀前程。
李學武是做不出手指職工大聲吼叫,頤指氣使的模樣,即便他的模樣已經擁有了足夠的震懾力。
有話慢慢說、好好說,有事認真辦、辦完善,這就是他的工作原則。
有尹忠耀和楊叔興兩人的教訓還不夠啊?大家心裡還是能算明白賬的。
秘書長不是吹毛求疵,蠻橫霸道之人,隻要有道理,他一定給你辦。
所以當高雅琴和程開元帶著集團組建的談判小組到達紅星鋼城工業區的時候,不用進車間就能感受到和諧的氛圍。
這可不是刻意營造,更不是表麵文章,工作環境好不好,工人狀態行不行,他們都是當了多少年的領導,不用開口問,一看表情和眼神就知道了。
“程副總好,高副總好。”
鴻運一號進入到廠區,一路上車裡的人往外看,車外的人往裡看。
雙方對視之下,都在確定著對方的情況,隻是目光沒有那麼緊張。
有人認出了車裡的領導,主動微笑著揮手問好,兩位領導也笑著揮手。
因為能開進工業區的汽車一定是經過路口保衛的允許,車裡的人不是集團乾部就是外單位客人。
而車裡的人會有新奇和好奇,時隔半年,從董文學到李學武,鋼城工業區好像沒什麼變化,好像什麼都變了。
普通人自然看不出哪裡變了,隻覺得模糊,但高雅琴和程開元看在眼裡,內心隻覺得驚訝和歎服。
誰說的,李學武隻是一介莽夫,年輕氣盛,做不得集團駐遼東一把。
誰說的,李學武壓不住局麵,不出半年就得被那些老油條給擠兌走。
半年時間早過了,他們看不出李學武有要走的意思,更從鋼城工業區工人的臉上看不出要擠兌走李學武的意思。
政通人和,相得益彰。
去年來時還能看見的堆滿路邊的建築垃圾堆、堆在廠區的大大垃圾堆。
如果說垃圾堆看不過眼,那連以前隨意堆放的料堆都不見了,這不是改變是什麼?
大拇指粗細的楊柳植坑還依稀可見,經過了一整個夏天的發育生長,它們早就穿上了厚厚的綠衣裳,生機盎然。
“三年時間,三五萬株樹,你這是要把紅星鋼城工業區也打造成生態園區?”
高雅琴看著園區和廠區相間的綠地上諸多樹苗和宣傳標語,回頭對李學武笑著問了一句。
李學武眼看著汽車拐進招待所大門,便站起身說道:“鋼城工業區和亮馬河生態工業區的使命不同,責任和分工也不同。”
他指了指周圍的大山說道:“這裡有天然的綠色環境,足以擁抱工業發展。”
“京城的人還是太多了。”
程開元看著遠處的青山,感慨著說道:“現在感覺還好一些,前兩年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多半大小子。”
這話他隻說到了這裡,沒再繼續往下說,因為懂得都懂。
去年年底,今年年初開始,一批又一批的知識青年去農村支援建設工作。
能明確感受到的,京城的街道至少空了一小半,那些飛揚跋扈,鮮衣怒馬的青青少年們沒有了,有的隻是市井生活,安逸祥和的平凡景象。
浮躁不安的氛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就連程開元都覺得有些感慨。
“挺好的,不像以前看起來光禿禿的,知道的是工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荒地呢。”
高雅琴笑著拉了扶手站起身,等汽車停穩後,同李學武一起下了汽車。
“就是比京城涼快啊。”
她回頭對剛剛下車的程開元說道:“這時候京城可熱著呢,鋼城的風吹身上都是涼風了。”
“晚上還能更涼快。”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招待所大門方向,服務人員已經準備好接待工作了。
“聽說因為軋鋼廠搬遷,你們的接待能力已經超負荷了。”
高雅琴主動向李學武詢問道:“我們來會不會給在這裡居住的職工添麻煩?”
“我知道這個情況。”程開元也一臉認真地講道:“如果住宿條件真的不方便,我們完全可以去市裡找招待所住一晚,不要給職工們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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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情況已經得到了初步的解決,住宿壓力也有所緩解。”
李學武指了指對麵的辦公樓,道:“那棟樓是新建的辦公樓,現在臨時改造了一下,用作臨時宿舍區。”
“能協調多少人過去?”
程開元就是主管工業的副總,對職工的住宿問題表示關心很正常。
他看著對麵的辦公樓講道:“安全問題你不用講,這是你的強項,我隻想知道有多少人還沒有安排住宿。”
“嗬嗬,沒有,都安排好了。”
李學武輕笑著看了他,那笑容裡的意思好像是在說:你沒機會了。
至於說程開元沒機會什麼,他的笑容已經透露了完全。
高雅琴也覺得好笑,跟著問道:“解決問題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重點問題,著重解決。”
李學武招了招手,示意辦公室主任孫佳安排談判小組的成員儘快辦理入住,自己則陪著高雅琴兩人站在門口。
“有些話傳到了集團那裡,是什麼樣的話我不說你也知道。”
程開元收回目光,看向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不過問題解決了就好。”
“這種問題其實不用考慮,從我個人對他的了解來講,這都不是事兒。”
高雅琴用玩笑的語氣看了李學武講道:“如果集團在遼東的工作和矛盾需要傳閒話到集團,再反饋回來解決,那也到了整頓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的時候。”
“這算是警告還是提醒?”
李學武笑著看向兩人,攤開手說道:“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慶幸。”
“嗬嗬——”高雅琴彆過頭,看向遠處講道:“隨你怎麼想,我反正是出於好心。”
“高總的意思是你得懂點事兒——”
程開元解開了從京城帶到遼東,一路上都在擔憂的問題,這會兒也輕鬆了,附和起了兩人的玩笑。
他點了點李學武道:“今晚你要不能讓高總吃好喝好,那她可要不高興了。”
“要喝就都喝,誰都彆想跑。”
高雅琴也是“酒精”考驗的職場女戰士,她並不怵頭喝酒,尤其是白酒。
酒場上隻有兩種女人:一種是一點都不能喝,一種是一直喝,喝到你暈菜,沒有半喝不喝那種說法。
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就算是不能喝,也能在酒桌上挺過三輪。
程開元挖坑埋她,她也要拉程開元當墊背的,心裡都默認喝不過李學武。
李學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哪有喝酒論桌的,不喝倒所有人不下桌。
現在集團的關聯單位,尤其是業務來往比較近的,都知道他的名聲。
以前有句潛規則,講的是業務不是辦公室談下來的,而是酒桌上談成的。
從李學武擔任委辦主任、集團秘書長,主管集團對外工作以後,這條規則就被改了。
沒法不改啊,誰來紅星鋼鐵集團都是他主持接待工作,紅星鋼鐵集團去哪個單位辦事不還是他負責出訪工作啊。
李懷德不講武德,先是李學武橫掃千軍,他在後麵唱空城計。
兩人配合,生生將那些酒桌上才能談成的項目拉回到了辦公室。
聚在一起喝酒的樂趣是什麼?
就是比一比,看誰喝多了出洋相。
這次是我出,下次我拚命也要看你出洋相,這樣才覺得可樂。
要是一直自己出洋相,頓頓爬著出去,那還比什麼,這酒不喝行不行?
李學武也算是整頓酒場第一人了,打遍天下無敵手,誰來集團做客都得三令五申,喝酒就喝酒,不能勸酒。
甭管有沒有李學武在場啊,隻要來紅星鋼鐵集團做客,大家都規規矩矩的,他們不怕李學武記仇,他們怕李懷德不是人,丫的蔫壞,記仇要報複。
這次飯局你看沒有李學武,你往死了灌老李,下次他能安排一大桌子人,然後約上李學武,讓你喝的倒立尿尿。
都說商場無父子,其實酒場也沒朋友,你想吧,倒酒都是往滿了倒,都希望對方多喝,自己少喝。
在京城大家都不敢跟李學武拉橫,到鋼城就更不敢了。
因為鋼城的氣溫比京城低5攝氏度,而京城的白酒也比鋼城低5度。
“老程?這麼晚了,你——”
晚上沒喝多少,玩笑是玩笑,明天還得去辦事呢,李學武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鄺玉生等人更不糊塗。
集團領導到鋼城了,鄺玉生等人自然要隨李學武一起招待他們。
但是吧,李學武要不喝,定下調子,那飯局上就是和和氣氣,沒一個人敢炸刺。
酒也喝了,鋼城特色菜也吃了,該聊的也都在飯桌上聊了,想私下裡溝通也在飯局過後找地方說完了。
晚飯九點結束,李學武同高雅琴和程開元聊到了十點鐘。
談話結束,李學武乘車回家,兩人各自回房間休息。
聽見敲門聲的時候高雅琴看了一眼手表,時間是十點半左右。
她是集團領導啊,剛剛是服務人員送他們回的房間,有問題早就該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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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秘書也知道他們需要休息,不是萬分緊急的事不會這麼晚了還要來打擾他們。
就在高雅琴尋思是誰來找她,主動打開房門卻發現程開元站在門口。
事先聲明啊,高雅琴的年歲雖然不大,還沒到四十,但也不是自戀之人。
她沒想過這個時間點程開元敲開她的房門是因為長夜漫漫,無心安睡。
她更不會寫小紅書,發表對夜半敲門蝦頭男的批判和指責。
驚訝,意外,這就是高雅琴臉上的表情,再沒有其他複雜的情緒。
一般來說,兩人之間如果有工作需要協調,這個時間基本上會安排秘書來代為溝通。
真正看到程開元來找她,高雅琴第一反應是出大事了,老李最近吃藥有點多啊,該不會是他突然那啥那啥了吧?
“有點事,你方便吧?”
程開元謹慎地掃了一眼左右的走廊,見沒有人便將手裡的信封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信件?”
高雅琴不想接,可出於對程開元的信任和同誌之間的正常關係,還是接了過去。
“嗯,咱們分開以後我去樓頂吹了吹風,順便看一看工業區的夜景。”
程開元皺眉解釋道:“等我回到房間的時候便在門口發現了這個。”
“是從門縫裡塞進去的?”
高雅琴仔細看了看信封,上麵沒有任何字跡,也沒有特殊的標誌。
你當這個年代的信封都帶特殊標誌?都是印刷廠生產的?
不是的,郵局也認自己糊的信封,隻要規格大小符合要求就行。
有高手能用一支筆複刻信封所需的所有框框和條條。
當然了,複刻信封是日常需要,不犯錯誤,有高手能用紅筆複刻印章,那才是自找死路。
高雅琴手裡的信封既沒有框框,也沒有條條,就是一封牛皮紙信封。
“應該是了,就在門口。”
程開元的眉頭緊皺,目光依舊謹慎地時不時掃過左右。
雖然他沒負責過保衛工作,但他聽李學武說過,犯罪分子離開現場以後會忍不住內心的好奇重新回到現場看熱鬨。
他不知道往他房間裡塞這封信的人還會不會回來,畢竟他不是專業的。
高雅琴看了看信封的茬口,並沒有封膠,也沒有對折,看樣子是遇見老手了,要不就是有高人指點。
一般來說,這麼送來的信無非就兩種,舉報他人,威脅自己。
但凡信封上留下什麼必要的線索,都能按圖索驥,找到目標人物。
這是一張空白的信封,連澆水和習慣的折痕都沒有,怎麼查找?
那就隻能看信件的內容了。
“你已經看過了?”
她從信封裡小心地拿出信件,緩慢地打開,這才看見信件的原貌。
這人得謹慎到什麼程度,信封上沒有任何文字,信件紙上是有字,可也不是人寫的,而是印刷的。
有人說了,印刷豈不是更好查?
隻要查找左近的印刷廠,排查印刷廠職工,一定能找到當事人。
是啊,這人都如此謹慎了,還能想不到這一點?
說是印刷字體,可都是從報紙上裁剪下來的,一小塊一小塊張貼上去的。
這特麼是要乾什麼!
信件上的字數不多,如此費勁地隱藏自己,也證明他用不了多少字。
“這種情況一般要怎麼處理?”
高雅琴眉頭緊皺,不滿地看了程開元一眼,像是責怪他拉自己下水。
程開元也是苦著一張臉,道:“就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所以才來問你的。”
“你在企業工作的資曆比我不更多,你說你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高雅琴瞥了他一眼,抖了抖手裡的信件說道:“我明確地告訴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你的意思是帶回去交給蘇副主任?”程開元看向她,微微挑眉說道:“那這樣的話……”
“我可沒有這麼說。”
不等他把話說完,高雅琴眉頭皺的更深了,盯了他一眼打斷道:“我的意思就是話本身的意思,我不知道。”
她多聰明個人,咋可能掉進程開元的陷阱裡,這明明就不是她的坑啊。
這封信是塞進程開元的房間裡,跟她有什麼關係。
“這上麵說的……”
程開元從兜裡掏出煙盒點了一支煙,看著高雅琴問道:“你覺得是真的嗎?”
“你不用問我,如果你想調查,我完全沒有意見。”
高雅琴將手裡的信件遞了回來,道:“既然這人信任你,那還是請你做主處理吧。”
“咱們畢竟是一起來的嘛。”
程開元沒有去接那封信,而是抽了一口香煙,道:“要不給學武同誌打個電話?”
“我還是那句話,看你的處理。”
高雅琴油鹽不進,抖了抖手裡的那封信,示意程開元趕緊接過去。
這封信真成了燙手的山芋,她不想接,他也不想接。
“那就暫時先放在你這,等明天早晨我跟秘書長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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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開元多年的老狐狸了,見高雅琴不上套,轉身就後退一步,不等高雅琴反應過來,已經快步往房間走去。
高雅琴見他如此不做人,連麵子都不要了,這個氣啊。
“程總——程總——程!”
高雅琴最後一個字說完,程開元已經進了房間,她追都沒追上。
好好好,老程你這麼玩是吧!
高雅琴見程開元不當人,她也就不客氣了,走到程開元房間門口,順手便將信封往裡麵塞。
隻是她高估了程開元的人品,也低估了對方不要臉的程度。
她是真將信封順著門縫往裡麵塞了,可結果你猜怎麼著?
嘿!門縫竟然被屋裡門口的地毯堵住了,死活塞不進去。
高雅琴更氣了,合著你特麼早就想算計我了是吧!
她就多餘管這檔子閒事,更不應該信任對方,還拿對方當同誌。
這個時間點了,她不能老站在他的房間門口打轉,更不能敲門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