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奶奶拄著那根磨得發亮的棗木拐杖,站在巷子口的槐樹下,對著幾個被迫聽她嘮叨的鄰居又開始了一天的"演講"。
八十八歲高齡的她腰板挺得筆直,銀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臉上的皺紋像是刻上去的一般深刻。
"我那不孝的兒媳婦啊..."趙奶奶的開場白永遠不變,聲音洪亮得不像這個年紀的老人,"昨天又沒給我送飯來!我兒子偷偷摸摸塞給我的兩個包子,被她發現了,當場就摔在地上!"
王嬸子尷尬地搓著手,眼睛瞟向彆處:"趙奶奶,您消消氣,李芳她...她可能是有事忙..."
"忙?她能忙什麼?"趙奶奶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整天就知道打麻將!我兒子掙的那點錢全被她敗光了!"
巷子儘頭,李芳正拎著一袋藥往家走。她今年五十六歲,瘦小的身材裹在一件褪色的藍布衫裡,臉色蠟黃,眼角的皺紋比同齡人要深得多。遠遠聽見婆婆的聲音,她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加快速度,低著頭想快速通過。
"哎喲,說曹操曹操到!"趙奶奶眼尖,立刻提高了嗓門,"看看,又去買藥!裝病裝得可真像!"
李芳的腳步停住了。她慢慢轉過身,眼神裡壓抑著多年的怒火:"媽,我是真病了,醫生開的藥都在這裡。"
"病?我看你是錢多得沒處花!"趙奶奶拄著拐杖向前兩步,"我兒子一個月才掙幾個錢?全給你買藥了!我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周圍的鄰居開始悄悄後退,這場麵他們見得太多了,但每次都會變得更加激烈。
李芳的手指緊緊攥著藥袋,指節發白:"您有退休金,大姐每月還給您錢,您缺什麼了?建國不是天天給您送吃的嗎?"
"送?那是偷!"趙奶奶的唾沫星子飛濺,"我親兒子給我送點吃的,還得像做賊一樣!過年時小剛給我塞了個紅包,被你罵得狗血淋頭!"
李芳的臉漲得通紅:"那是給孩子上學的錢!您缺那兩百塊嗎?您床底下的鐵盒子裡..."
"好啊!你翻我東西!"趙奶奶突然激動起來,拐杖舉得老高,"那是我攢的養老錢!你們不養我,還不許我自己留點後路?"
就在這時,趙建國騎著那輛破舊的電動車回來了。這個五十八歲的男人佝僂著背,看到眼前的場景立刻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僵在原地。
"建國!你來得正好!"趙奶奶轉向兒子,"你媳婦又欺負我!"
李芳也轉向丈夫,眼裡含著淚:"趙建國,你今天當著大家的麵說清楚,我有沒有不讓你贍養你媽?你每個月偷偷給她多少錢?"
趙建國的嘴唇顫抖著,眼睛盯著地麵:"都...都少說兩句..."
"沒出息的東西!"趙奶奶的拐杖戳向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窩囊廢!"
李芳突然爆發了:"您憑什麼這麼說他!建國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回來還得伺候您!我每月光吃藥就六百多,他容易嗎?"
"藥?誰知道你買的什麼藥!"趙奶奶冷笑,"我八十八了,一毛錢藥不吃,你五十多歲就天天藥罐子!"
李芳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有糖尿病和高血壓!您以為我想吃藥嗎?"她轉向丈夫,"趙建國,今天必須做個了斷,要麼你跟你媽過去,要麼..."
"反了天了!"趙奶奶尖叫起來,"趕我兒子走?這房子還是我老頭子的呢!"
趙建國突然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彆吵了...求你們彆吵了..."
圍觀的人群中,年輕的張嫂小聲對丈夫說:"每次都是這樣,趙叔一回來就裝可憐..."
趙奶奶耳朵尖,立刻調轉矛頭:"小張家的,你說什麼?我兒子裝可憐?他這是被那惡婦逼的!"
李芳深吸一口氣,擦了擦眼淚:"媽,我尊重您是長輩,但您不能這樣汙蔑我。我和建國結婚三十年,沒功勞也有苦勞..."
"功勞?"趙奶奶打斷她,"生了個孫子就是你的功勞?小剛現在連家都不願回,還不是因為你整天在他麵前說我壞話!"
"我沒有!"李芳的聲音哽咽了,"是您每次見到小剛就說我不好,孩子聽了難受..."
趙建國突然站起來,紅著眼睛吼道:"都彆說了!"他轉向母親,"媽,我今晚給您送飯,您先回去吧。"然後又對妻子說,"芳,回家吧,彆讓人看笑話。"
趙奶奶卻不依不饒:"現在知道要臉了?你媳婦罵我的時候怎麼不怕人笑話?"
李芳徹底崩潰了:"我什麼時候罵您了?是您天天在街上罵我不孝!街坊鄰居誰不知道趙家有個惡婆婆!"
"好啊,終於說出心裡話了!"趙奶奶的眼裡閃著勝利的光芒,"大家都聽見了吧?這就是我兒媳婦的真麵目!"
趙建國突然抓住妻子的手腕,幾乎是拖著她往家走:"回家!回家再說!"
李芳掙紮著:"放開!我今天非要..."
"啪"的一聲脆響,趙建國竟然打了妻子一個耳光。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趙奶奶。
李芳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丈夫,然後轉身就跑。趙建國呆立原地,看著自己的手,仿佛不認識它一般。
趙奶奶最先反應過來,得意地說:"早該這樣了!女人不打不聽話!"
趙建國卻突然跪在了地上,號啕大哭:"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趙奶奶慌了神,趕緊去扶兒子:"建國,你這是乾什麼?快起來!"
趙建國甩開母親的手:"媽,我求您了,彆再鬨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圍觀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有人搖頭,有人歎氣,但沒有人上前。這是趙家的家務事,外人插不上手。
趙奶奶看著兒子痛苦的樣子,終於閉上了嘴。她拄著拐杖,慢慢走向自己的小屋,背影突然佝僂了許多,仿佛剛才的爭吵抽走了她所有的精力。
趙建國跪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鄰居們都散去。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卻沒有回家,而是朝母親的小屋走去。
他知道,今晚又要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做選擇了。而無論選擇哪邊,他的心都會被撕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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